吉奇小说>古代言情>过关山【完结】>第107章 对赌

  一招反手拨剑, 刺耳的嗡鸣声自高台中响彻四周,两抹身影倏地逼近对方,眼中的杀气陡增。

  盛寻劝手腕一转, 将长剑收住, 回手时朝赵或的下盘攻去, 不料赵或高高跃起闪躲,随后翻身朝他劈去,连续三剑, 震得盛寻劝虎口发麻,也彻底感受到魏都小霸王的气势。

  他被迫步步后退, 眼看长剑要从手中脱落, 他的手腕一麻, 凛冽的剑气自面前逼来, 刀锋将触额间。

  盛寻劝弯腰后倒,余光瞥见长剑坠落, 长臂伸手一捞, 剑身贴住臂膀,侧身翻转挡下, 借着赵或挥剑空隙闪身躲开。

  此时赵或以势压人略胜一筹, 盛寻劝身为南诏王不满这般挑衅, 当即朝他发起进攻,利用前刺快速刺去。

  两人剑法不一, 盛寻劝主以骑射训练,赵或讲究刚柔并济, 每逢交战, 赵或总能迅疾化解, 找到破绽便势如破竹, 如此一来,盛寻劝即便反应再快,也不敌他变幻莫测的招式。

  当两人拉开的瞬间,额间早已布满汗水,盛寻劝握剑在手,冷眼相望,“真不愧是年少成名的霸王,赵或,若非断袖,我倒是觉得你前途无限,只可惜——”

  话音未落,盛寻劝提剑反攻,两人抵近交锋之时,听见他续道:“你恐怕没有这个命了。”

  赵或怒发冲冠,两人几乎是用尽全力去迎战对方,不断避其锋芒。

  当盛寻劝反劈的那一刻,观席的众人都为险些腰斩的剑芒倒吸一口冷气。

  千钧一发之际,赵或转身躲掉,紧接出剑,迅捷如风,破局横扫,反手抹势,不屑一顾躲掉盛寻劝的招式。

  盛寻劝招招致命,不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然而赵或不想给他继续出招。

  他紧握吞山啸的手一收,横斩一剑后,盛寻劝眼中诧异,感受到剑气直逼双眸。

  就在此刻,盛寻劝回手伸向腰间,瞬间取下锦囊朝空中一抛,恰好锦囊被赵或劈开,乍然间,他们面前炸开一团白色粉末。

  赵或未料他藏有阴招,眼眸忽地一片朦胧,还未看清局势,腹部猛地遭受一阵剧烈的钝痛,令他不由后退,直到小腿被人一扫,一声闷响传来他被迫单膝跪地,手臂也因盲目反击而被利刃刺伤,温热的鲜血顺着臂膀留下,染红了吞山啸。

  “赵或,哦不,小舅子。”盛寻劝将剑锋抵在他的喉间,居高临下看他,“你输了。”

  吞山啸随着赵或的手缓缓垂下,待他们面前的白烟散尽,他的双眸恢复的清明,却是红了一圈朝着赵睦的方向看去。

  盛寻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见姐弟两人遥遥相望时,手中长剑一收,折身下了高台。

  赵睦仍旧是笑着,并未因弟弟的输赢而变色,眼中因他受伤多了几分担忧,只是她难以抽身,唯有站在原地和弟弟对视,直到盛寻劝来到她的面前打断一切。

  沈凭的双手紧紧握住栅栏不曾松开,乃至最后时刻他都还是提心吊胆。

  陈写生怕他冲向高台,但显然沈凭都忍住了,只是视线从未离开过赵或的身影。

  一场比试终究落幕,皇帝不满这样的结果,在结束时刻便抱着裴姬快步离开,其余百官跟着脚步快速作散,围猎会不欢而散,徒剩零星几人在其中。

  沈凭见谢长清拔腿离开时,立即转身想要去相助,然而,却见身后不远处站着赵抑等人。

  百官陆续朝外离去,赵抑紧随其后,看样子,更像是刚和旁人寒暄完,只不过分了一些注意力给沈凭这边罢了。

  沈凭虽面色冷静,但眼中的紧张却出卖了自己,面对赵抑从容的目光时,他的心中蓦然升起一股恼怒。

  画仙楼前的耳语威胁,此刻直逼眼前。

  两人隔空相望,赵抑看见沈凭的神色时,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占有欲,最终目送着沈凭往高台的方向而去。

  片刻后,姜挽上前一步,垂着头轻声道:“王爷,马车到了。”

  赵抑收回目光,朝着马车走去,“留意谢氏那边的动静,无论他们想做什么,我们都要鼎力相助。”

  贺宽刚把赵或接到手,但在眨眼间就被另一人打断,他们转头看去,发现是沈凭来到身侧。

  “我来吧。”沈凭知道贺宽受了伤,在平息冲突的时候发现他曾有异色,眼下便把事情都揽了下来。

  他看向陈写道:“把马车里的药箱取来。”

  话音刚落,就听见赵或截下道:“不必了,回府处理吧。”

  谢长清一听便急了,“你的手还在流血!不止住的话一路流回去怎么行!”

  沈凭沉默不语,算是赞同他说的话,陈写脸色也有些迟疑,唯有贺宽面不改色看着。

  只见一声锦帛撕裂的声响,赵或麻利撕下衣摆,之后看了眼谢长清道:“赶马来。”

  说着又转头看向贺宽续道:“你先回去养伤,择日再去找你。”

  话落,贺宽转身离开,因和谢长清的方向一致,很快谢长清跟上他的脚步询问他受伤之事。

  陈写见状也不好逗留,索性作揖说:“大公子,我去替你向大人报平安。”

  因沈怀建整日埋头在书海里,早已数年未曾出席大小宴会,今日之事很快就会传遍魏都,的确需要人提前回家报平安。

  沈凭朝他颔首道谢,待他离开之后,余光看见赵或咬着衣袍给自己包扎。

  他连忙回身相助,伸手接过他手中的布条,看着瘆人的伤口时眉头一皱,紧抿着唇为他细细包扎,生怕弄疼他。

  然而他动作生疏,双手带着几分颤抖,还是不慎触碰到伤口,顿时听见赵或深深倒吸了一口冷气。

  “嘶!”赵或发出低低的声响。

  随后看见沈凭手中的动作停滞,紧张抬头看去,入眼却见赵或深邃的眼中藏着笑意。

  居然还笑得出来。

  赵或赖皮道:“哥哥我痛。”

  沈凭知他在逗弄自己,无奈叹了口气,再一次鼓起勇气替他包扎,“别闹,先把伤口处理。”

  当他垂头之际,赵或突然伸手握住他轻颤的手腕道:“哥哥别怕,我皮糙肉厚的,你不用这么紧张。”

  他还在试图安抚沈凭,殊不知这只会让沈凭更加心疼。

  直到伤口包扎好后,沈凭才缓缓看向他,眼底藏着几分自责在其中,“惊临,你先把伤养好,公主的事我为你想办法。”

  闻言赵或神情一顿,欲回答之际,听见谢长清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两人循声看去,相视一眼后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回到燕王府后,李冠和莫笑连忙给主子备药,送到厢房里交给沈凭便退下了。

  屋内仍旧是一片安静,赵或托腮垂眸,看着沈凭为自己细细处理伤口,即使是真的痛了,也不再发声,皱了下眉头便忍过去了。

  待处理好一切之后,沈凭想起身把东西收拾好,不想手臂又被按住,这一次他还没来得及抬头,下颚就被赵或捏起,两人在死气沉沉中接了个吻。

  很轻的一个吻,赵或百般不舍地分开后,还不忘舔了下嘴角。

  沈凭一动不动,由着他做着小动作,嘱咐道:“这两天伤口不能碰水。”

  赵或道:“那怎么行,我还要洗澡呢。”

  沈凭:“......”

  果不其然,下一刻见赵或得寸进尺道:“除非哥哥帮我洗澡。”

  沈凭只是静静看他,一言不发。

  赵或看着他无奈的神情,撇嘴道:“好吧,不愿就算了。”

  沈凭把他的手臂放好,将面前的狼藉收拾干净,说道:“热水放好了,你现在去洗,我替你拿衣袍。”

  赵或喜上眉梢站起身来,看到沈凭抽不出手忙碌的模样,忍不住上前咬了口他的脸颊,之后吹着口哨进浴间。

  这一次的比试中,赵或不仅受了外伤,还受了内伤,所以沈凭刻意让李冠捡药回来,另一头让莫笑煎了内服药,而自己则拿着泡澡所用的药草往浴间而去。

  只是他在靠近浴池的途中却听不见水声,待走近一看,发现赵或泡在池子中纹丝不动,视线一直停留在角落出神,背影看起来落寞而无助。

  沈凭站在原地不再往前打扰,明白他依旧陷在今日的比试中没有走出来。

  其实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和亲一事无法避免,赵或用比试想要换取一线生机,但显然盛寻劝是有备而来。

  国宴上,赵渊民看出盛寻劝对赵睦的欣赏,为了两国邦交,避免再起战事惹得民不聊生,影响后世对帝王的评判,皇帝不惜利用女儿讨好南诏国,以此换来两国的和平。

  其实赵或迎接使团时,是他初见盛寻劝。

  但两人之间的交集并非在魏都开始,准确来说,应是官州。

  赵或和沈凭破坏他对官州暗藏的野心,阻止南诏人在官州的肆意妄为,无意间便和盛寻劝结下了恩怨。

  如今张子航和庆平公主受命下官州,加之丝绸之路通向了南诏,南诏拒绝不了商旅,也就意味着大魏可随时安插属于自己的眼线,明里暗里都在表态这大魏的立场,不容外敌再觊觎大魏的领土。

  所以盛寻劝入京后,一而再再而三挑衅,是以君主的身份揣度了赵渊民的想法,从而想尽一切方法搅浑,因为无论结果好坏,对于南诏而言,并无损失。

  毕竟他们休战多年,养兵蓄锐,根本不怕打仗,何况他们对官州了如指掌。

  虽然今日只是区区舞蹈的对赌,但其中的含义早已牵扯到邦交。

  今日若是赵或赢了,这曲胡旋舞他可以让任何人跳,也绝不会给机会盛寻劝借此羞辱。

  可是赵或输了,他防不胜防,他知道这一输,很有可能姐姐便躲不了这场和亲。

  所以他如何能甘心,只能在众人的失望中,强颜欢笑回了燕王府,却始终还在想方设法安慰身边人。

  沈凭抱着衣袍轻手轻脚搁置一侧,之后站在暗处安静看着他的背影,目光落在他的后背上,用视线将那些沙场中留下的疤痕描完,默默陪着他发呆。

  作者有话说:

  谢谢阅读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