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离开华清山庄后不过一个时辰,山庄外便有消息传来,说十万王家军兵分两路,已经向华清山庄和京都城发起进攻。
京都城那边,由于元羡信不过元樟,所以并没有让他去,而是叫温谧跟包和去了。
华清山庄内,得到消息的一众大臣,一时之间,基本上全都跑来了清月小筑,请求元羡拿定个主意。
又有些人是觉得元羡拿不定主意,跑去了清雪小筑找元樟的。
目前,元羡并不得空见他们,任凭他们在门外大喊。
“七弟啊,禁军人数不占优势,你认为,能赢吗?”元珍急得在屋里踱步。
元羡心里没数,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
他认为,最重要的,是保住华清山庄不沦陷。
京都毕竟是一座空城,皇城固然重要,可是目前保住华清山庄,才是最要紧的。
而且,元帝的灵堂设在这里。
所以,华清山庄有四万禁军,而皇城那边,也有四万禁军。
但是站在王家的角度来说,他们要攻的,是皇城。
所以这样排兵布阵到底对不对,元羡没有信心。
“皇姐,要是败了怎么办?”元羡看着元珍在他面前走来走去的,心里不由得更加紧张起来。
“不会的。”元珍想极力安慰元羡,可是她自己又紧张到心里忐忑不安,“我们一定不会败的。”
元羡望着窗外的湖面,耳边很是安静,可是隐隐约约之间,像是听到了士兵们厮杀的叫喊声似的。
“皇姐,你还是坐下吧,你这样,弄得我更紧张。”元羡忍不住出声。
元珍重重地叹了口气,随后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我这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心中格外不安。”
脑袋里乱哄哄的元羡垂下眸子,突然很想萧庭煦。
要是萧庭煦这个时候在他身边,他一定就会安心许多。
要是萧庭煦在,他们就一定会赢的。
“不过,元樟那边,他们又在搞什么鬼?难不成,也像我们一样待在屋子里,不理会那些大臣们吗?”元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已经凉了的茶水。
“不清楚。”元羡眉头紧锁,只希望元樟别在这个时候突然站队到王家那边去。
虽然这些时日跟他相处在一起,但是元樟到底想的什么,他从来都不清楚。
“小施。”元羡朝门外喊了一声。
小施推门进来,“殿下,有何吩咐?”
“三皇兄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元羡问。
“没有,三殿下也很咱们这边一样,闭门不见客。”小施回答道。
“也一样?”元羡疑惑,目前这种情况,他难道不该跳出来当“救世主”吗?
怎么会跟他们一样呢?
他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还是说,他已经不在清雪小筑里,早就出去了?
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越想越不对劲的元羡起身往外走,元珍连忙追上去,“你去哪儿?”
“去找三皇兄。”元羡撂下一句话后,急匆匆抬脚出去。
清月小筑外的大臣们一见到元羡出来,纷纷上前来把他围住,七嘴八舌地询问他接下来做何打算还是什么的。
元羡没注意听,好不容易从人群之中脱身出去,便拔腿往清雪小筑的方向去。
清雪小筑的门外,倒是也围了几个大臣,但是各个都安安静静,没有大喊大叫。
他们见到元羡过来,恭敬地行了礼,并没有围上前来问东问西的。
门口的小太监见到元羡,连忙迎上来,一脸歉意地说道,“七殿下,今日三殿下身体不适,这会儿闭门谢客。”
“闭门谢客?”元羡一听便觉得不对劲,“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身体不适?闭门谢客?”
“是。”小太监应道。
元羡不信,不顾小太监的阻拦,大步往里头走去,边走边高声喊道,“三皇兄!你在吗?三皇兄!”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无声,元羡心里暗叫糟糕。推开每一扇门,果然发现这里没有元樟的身影。
元樟真的跟王家一路了吗?
可是怎么会呢?
废太子现如今之所以有这样的下场,抛开是他自作自受之外,还因为,这是元樟在朝堂之上揭露出了废太子的罪行。
王家怎么可能会跟他一路?
“三皇兄去哪儿了?”元羡问站在门口的小太监。
“三殿下……奴才……奴才不知道三殿下去哪儿了,七殿下请恕罪!”小太监被吓得赶紧下跪磕头。
元羡相信自己做出的判断,元樟不会与王家一路。
可是,元羡不相信元樟。
要是在华清山庄里找不到元樟,元羡才会相信他与王家一路。
若是找到了,那便是有惊无恐。
这样想着,元羡转头走出清雪小筑。
正疑惑首先该去哪里找他的时候,却见元樟和蒋月悟迎面走来了。
他疑惑地上下打量他们一番,随后走上前去,“三皇兄,你这是怎么了?”
元樟捂嘴咳嗽了两声,随后有气无力道,“突染风寒,便去太医院那儿抓了几服药。”
“风寒?”元羡抬头看天,此时烈日当空,这种天气,怎么会得风寒?
“是啊,也不知道怎么的,这大热天的,居然得了风寒。”元樟笑了笑,笑得有气无力。
元羡见蒋月悟的手里确实拿了几服药,便继续问道,“三皇兄怎么不让太医过来为你诊治呢?还专门去一趟太医院?”
“走动走动嘛,总是好的。”
元羡不想追究他看病是真是假,总而言之,他在华清山庄里就好。
可尽管如此,他也不能因此放松对他的警惕。
“既然三皇兄染上风寒,便好好歇息吧,臣弟先走一步。”元羡行了礼,随后转身离去。
——
眼看着天色渐暗,前方战况如何,却还是没有消息。
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是赢是败,没个结果。
正在用晚膳的元羡,今天一整天,都是心情忐忑。
小施在为他布菜,见他如此食不下咽,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
吃了几口之后,元羡放下筷子。
因为他看见,有身穿铠甲的士兵匆匆走来。
元羡赶紧起身,问道,“战况如何?”
“回殿下的话,山庄外的王家军见强攻不下,已经转头去围攻京都城。”士兵跪地回答道。
“什么?!”元羡一惊。
京都城只有四万禁军,现在是个什么战况,不得而知。
若是这边的五万王家军去到京都城,如此,京都城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华清山庄四万禁军,速去拦截,不能让十万王家军汇合!”元羡立刻说道。
“是!”士兵应答,随后转身离开。
得到这样的消息,元羡有些慌张。
现在这样的局面,他太被动。
一切都只能看王家军的转向而行动,做不到先发制人。
士兵离开后不久,元羡起身走去了华清山庄门外。
夜晚,迎面有风出来,耳畔仿佛突然听到了千军万马的厮杀吼叫声。
元羡攥紧着拳头,望着远方那一片像是被火烧亮的天。
那边就是战场,是血流成河的地方。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后,元羡正欲转身回去,忽然看见有士兵骑马奔驰着上山来。
元羡顿感不妙,像是猜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站在门口呆愣到没敢动。
远处的火光好像近了。
又好像是他的错觉。
他揉了揉眼睛,再次细看时,士兵“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禀告道,“殿下,往京都城去的王家军只有四万,还剩一万王家军藏匿在十里地开外,已经往华清山庄来了!”
完了。
元羡心想。
现在华清山庄内外的禁军,加起来不过才几千人。
这下要是拼死一搏,还是绝处逢生的机会吗?
“追去京都城的禁军呢?已经与王家军再次开战了?”元羡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掐进掌心里,却感觉不到疼痛。
他镇定面上的神情,尽量想要做到临危不乱。
可是,背上居然开始冒冷汗。
“我方禁军追到半路,便再次与王家军混战,目前恐怕……调不出折返支援的人马……因为我方禁军,已经被王家军包围。”士兵如实回答道。
眼下该怎么办呢?
华清山庄里,还有那么多的朝廷命官,还有那么多的宫女太监。
那么多条人命,不能全都白白送死。
最重要的,是元帝的尸体还在此处。
若是王家军攻进来,恐怕,就连元帝的尸身,都会被践踏。
与士兵谈话间,元羡仿佛在迎面吹来晚风中,闻到了硝烟弥漫的味道。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仿佛突然变得近了,那一团像是要燃烧掉黑夜的火光,仿佛也是突然变近了似的。
一万人马虽然不多,但是,足够将华清山庄夷为平地。
山庄内听到动静的人,都接二连三地出来了。
在看到山脚下逐渐逼近的军队,震惊到已经无法言语。
傅晟走到元羡身侧,“殿下,您该下令让各位大臣们撤退了。”
元羡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转头去看站在他的身后,一脸惶恐的大臣和宫女太监们。
自己没有能力保得住他们,确实该让他们撤退逃命。
“你安排吧,让他们撤退至幽州山皇陵。那儿有守陵军队,比这里要安全些。”元羡淡淡地说道。
“殿下,您不撤吗?”傅晟问。
“我不能撤退。”元羡从没想过要当逃兵,他要是退了,那便等于投降了。
傅晟站在原地不为所动,眼底有心疼蔓延上来,“您从未经历过这些,而现在,您也不该再继续待在这里。”
看着越逼越近的军队,元羡转头对一旁的元樟说道,“三皇兄,你安排他们撤退吧。”
元樟“嗯”了一声,转身走进山庄内。
这会儿,王家军即将上山,所以,要撤退至幽州山皇陵,只能从山庄后门出去,沿着山上小路下山了。
见傅晟还是不走,元羡烦躁地皱眉,看向身后的申霓裳,“你带他走。”
申霓裳二话不说,上前来就照着傅晟的后脖颈一掌劈下去。
还不待傅晟反应过来,就晕了过去。
申霓裳的力气足够大,完全可以一个人拖住晕倒后的傅晟,这才不至于让他一头栽倒在地。
她叫来两个太监,让人把傅晟抬走。
过了一会儿后,元羡再转身去看身后,已经没人了。
他的手里握着萧庭煦送给他的那把长剑,这把剑,还从未让它沾过血。
今夜,倒是说不定了。
敌人已经近在咫尺,元羡拔剑而出,目光紧紧锁定朝他而来的士兵。
就在士兵朝他冲来之前,眼前突然寒光一闪,大批人马突然从山庄两侧冲出来。
元羡定睛一看,身骑骏马,方才救了他一命的人,不是他日思夜想的萧庭煦,又能是谁?
从山庄两旁冲出来的人马众多,很快便把冲上山来的王家军打得连连后退。
血腥气味弥漫,元羡一时之间,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他只是站在原地,像是自动屏蔽掉了周遭的任何事物。
他怔怔地望着那个翻身下马的人,见他朝自己走过来,终于激动到落下泪来。
萧庭煦大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把他抱进怀里,紧紧地抱住,像是要把他勒进胸腔里。随后,俯在他耳边,沙哑着嗓音道,“对不起,我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