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打无准备的仗?”
萧庭煦眨了眨眼睛,从他脸上瞥开视线,“偶尔也会。”
“这不像你。”元羡小声说道。
“不像我?”萧庭煦忍不住浅笑,“我是怎么样的?”
“说不清楚。”元羡拖着腮帮子,继续眯着眼睛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微风,“你是个怎么样的人,我从来都不清楚。”
话音一落,两个人都默契地沉默下来。
就这样过了约莫一刻钟过后,元羡感觉脸颊上有什么温暖而柔软的东西轻轻划过。
他睁开眼,疑惑地用手摸了摸。
后知后觉,发现好像萧庭煦亲了他的脸颊。
他偏过头去看他,神色平静,像是什么事儿都没有。
刚才那一瞬,仿佛是他的错觉。
“你……亲我了?”元羡犹豫地问。
“嗯。”萧庭煦大方承认。
“亲就亲……怎么趁人不备……”
“怕你生气。”萧庭煦握住他的手,神色温柔极了,“我不会哄人,你别见怪。”
元羡的脑袋里懵懵的,内心极其挣扎,一时之间,也没有将被握着的手抽回来。
他该努力跳脱出这个氛围,因为这样下去,自己又该头脑不清醒地沉沦下去。
他把手抽回来,“你今天怎么突然把四皇叔找来了?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他在苏州。”
“当年,恒王爷和王妃在京都发生了些事情,不得已,王爷便辞去朝中一切事务,与王妃回到了她的苏州娘家。”
“发生了些事情?什么事?”元羡疑惑,想着四皇叔似乎对皇后娘娘与太子有些敌意,便问道,“难道,发生的事情……与皇后娘娘有关?”
萧庭煦没有隐瞒,点头,“王妃多年不育,便与皇后有关。亦或者说,与崇北王家有关。”
“说来听听。”元羡还是托着腮帮子,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当年,恒王爷因深得先帝喜爱,早早便被封为亲王。同时,先帝也有意,将崇北王家的王水茹赐于恒王爷做正妻。”萧庭煦不紧不慢地解释道,“王水茹是王皇后同父异母的妹妹,不过,王水茹是嫡女。”
“那……我怎么从未见过这个王水茹?难道是过世了?”元羡犹豫地问。
萧庭煦点点头,“王水茹嫁入王府,也是她自愿的,并且,她是个高傲且自负的女人,从未把谁放进眼里。她嫁给恒王爷,也是为了皇后之位。但是,在先帝赐婚之前,恒王爷便与王妃柳华梅私定终身。所以,在恒王爷据理力争之下,亦或是,王水茹有意退步,显得自己大度,她将正妃之位让出,以侧妃之位,与柳华梅在同一天嫁入王府。”
“这些事情,我还真的从没有听谁提起过。”元羡听得认真。
“过了不久,柳华梅便有了身孕。而王水茹自从踏入王府,还未被临幸过。这件事情,被在府里受王水茹欺压的仆人们说了出来,于是,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王水茹因此对大着肚子的柳华梅怀恨在心,在某日恒王爷外出之时,设计将王妃从阁楼上推了下去,王妃因此小产。而在后续的调理过程中,王水茹又替换了柳华梅的汤药,使得柳华梅再不能生育,还差点丢掉半条命。”
听他说了这么多,可这件事情,目前为止,都与王皇后扯不上关系。
恒王爷怎么就跟王皇后结仇了?
难道是因为王皇后也姓“王”?
“那此事,跟王皇后有什么关系?”
“这一切事情,有一半都是王皇后出谋划策,不过,当时恒王爷不知情。”萧庭煦顿了顿,继续说道,“恒王爷在经历过此事之后,更加厌恶王水茹。于是,某一日将醉酒后的王水茹,丢去了小巷的乞丐窝里。被人凌辱之后,她神志不清,不日,便自尽了。”
“啊?”听了此番话,元羡震惊不已,“那……四皇叔没有因此受到先帝的责罚?崇北王家,没有因此追究?”
萧庭煦眉头紧锁,点头道,“崇北王家很看重这一门亲事,所以,三番五次地进宫去求先帝彻查此事。先帝在下令彻底此事之前,驾崩了。所以,这事便不了了之。”
元羡沉默半晌,“所以,恒王爷和王妃便因为此事,来到了苏州?”
“嗯。”萧庭煦点头。
既是如此,恒王爷是要报复王皇后?
所以,只要皇后母子一方败了,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有条件吗?”元羡突然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萧庭煦踌躇一会儿,“恒王爷的条件是,需要让皇后亲眼见到太子被赶出东宫。”
太子被赶出东宫?
这似乎有些难。
而且,太子需要犯多大的错,才能受到如此惩罚?
“很难实现。”元羡如实说道。
“会有办法的。”萧庭煦伸手将他鬓边的发丝拢到而后,“在此之前,你无需忧心。”
“你到底是想让你参与这些事,还是不想让我参与?”元羡转头看他,微微皱起眉头,“你这样弄得我很乱。”
萧庭煦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侧脸,薄唇一张一合,“对不起。”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想让他成长起来,又怕他受到伤害。
但是有些事情,总归是要面临的。
“向我道歉干什么?”元羡拿开他的手。
萧庭煦摇头,岔开话题问道,“晚上来鹤鸣轩用膳?还是我去秋叶园?”
元羡沉默一会儿,装作在思考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秋叶园。”
自己主动去鹤鸣轩吗?
他做不到,搞得自己像倒贴似的。
萧庭煦对他的态度总是不清不楚的,虽然说得话倒是决绝,但是,从他的行为来看,又不尽然。
“好。”萧庭煦一口答应,紧接着问,“糕点吃了吗?味道如何?可还喜欢?”
“没吃,也不喜欢。”元羡别过脸去,不想再搭理他。
“好。”萧庭煦点点头,“那以后,我便不做这些多余的事情了。”
心尖上像是被谁轻轻揪了一下似的,酥酥麻麻的。
这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元羡搞不懂。
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却没有再说出什么话来。
“别在湖边吹久了风,进屋里去吧。”萧庭煦起身,朝他伸出手。
元羡望着那只宽大的手掌,犹豫片刻,伸出左手搭上去,借了一把力站了起来。
“我先回去了。”元羡说着,转身往秋叶园里去。
萧庭煦静静地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
晚膳时,元羡没什么胃口,所以吃得不多。
细嚼慢咽着,他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一旁的萧庭煦,不想,正巧撞上他的视线。
惊慌失措的他赶紧将视线从萧庭煦身上移开,低头往自己嘴里扒饭。
“要说什么吗?”
“没有……”元羡摇头。
萧庭煦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追问道,“真的没有什么要说的?”
元羡往嘴里塞了一口米饭,咀嚼了两口之后,抬眼看他。
过了好一会儿后,才小心翼翼又支支吾吾地问道,“我就是想问问……今晚……你在这儿睡吗?”
闻听此言,萧庭煦立即两眼放光。
一看他一副这样的表情,元羡就知道他会错意了,着急忙慌地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只是睡觉而已……没别的意思……”
话脱口而出之后,元羡有些后悔。
这解释个什么劲儿啊?
自己就不该说出来这一番话的。
不是警告过自己不要再有任何倒贴的行为吗?为什么要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啊?
这样,难道不会让萧庭煦觉得自己对他有什么意思吗?
这弄得像是自己想让他做些什么似的。
“好。”谁知,萧庭煦一口答应,随后笑了笑。心中猜到大概是因为那天晚上,自己对他的行为和态度太粗鲁,才导致他不敢再接触那件事。
但是,从刚才他说的这一番话来分析,他似乎又是渴望触碰他的?
“你笑什么?”元羡瞪他一眼,有点儿恼羞成怒的意思,“我说了,你别会错意……要是你想做其他的什么……没门儿……”
“好,我知道。”萧庭煦点点头。
他脸上的笑容意味太明显,元羡不放心地瞟了他一眼,不安地低下头吃饭。
事实证明,元羡的担心是多余的。
从躺到床上,再到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睛,萧庭煦都没动他。
甚至,在他休养的这半个月里,萧庭煦都没有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每天晚上,也就是抱着睡觉罢了。
天渐渐热了,离傅晟的婚期,也越来越近。
不过,当务之急,元羡关心的不是这件事。
而是,上次父皇病重的事情。
三皇子在得到线索后不久,的确是将太子与王钦的事情在朝堂上公之于众了。
但是,太子得到的处罚,并不重,只是闭门思过两个月而已。
又或许是因为,皇后娘娘独自一人将责任揽下,所以,元帝并没有再追究此事。
皇后以谋害陛下的罪名,被打入冷宫。
元帝因念在与皇后多年情分,所以才没有赐死。
从这件事上来看,元帝对皇后母子,已经算是宽厚仁慈。
不过,东宫的守卫,倒是换了一批。
换守卫这事有些蹊跷,不知道元帝是为了保护太子,还是派人盯紧太子。
总之,现在在朝堂上春风得意之人,是三皇子元樟。
而朝堂之上,之前支持太子的人,也有些在逐渐向三皇子靠拢。
元羡担心,现在的三皇子,只怕会比之前的太子还要难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