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鹤鸣轩出来后,元羡本来想着去一趟医馆找左庆之。可实在是感到身体不适,只得折返往秋叶园里去。
他回到房间里,坐在桌子边,气喘吁吁。
婢女给他倒水,问,“夫人,可要叫左神医来看看?”
元羡喝下一口水,摇头,声音微弱且沙哑,“不必。”
“可是,奴婢见夫人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你是怕我再发生什么意外,萧庭煦会责罚你吗?”元羡抬眼问道。
婢女赶紧下跪,惊慌道,“夫人!奴婢不是这个意思!虽然奴婢昨日不当值,幸得逃过一劫,可方才绝不是怕被将军责罚才这样说的。奴婢只是担心夫人的身子……夫人脸色不好,身子也虚,实在不该为了奴婢们去跟将军争辩。”
元羡的眼眸黯淡无光,仿佛被无限的悲伤将眼里原有的光亮吞噬,他张了张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谨言。”
“谨言?”元羡喃喃自语,“是提醒我克己本分、谨言慎行的意思吗?”
“奴婢不敢!”谨言伏地磕头,吓得浑身一抖。
元羡用食指摩挲着杯身,语气淡淡的,“不是说你,你起来吧。”
“是。”谨言起身,毕恭毕敬地站好。
元羡起身,转身走去床的方向,“你先出去吧,我觉得有些累,去睡会儿。”
“是。”谨言行礼,转身关上门出去了。
脱下外衣,元羡躺到床上,身上这才放松下来,觉得舒服了一些。
方才拖着这一副沉重的躯体走动,真是觉得累极了。
他闭上眼睛,放空脑袋里的思绪。
他现在,没有任何精力去想其他的。
或是关于萧庭煦如何惩处左庆之,或是傅晟有没有给他寄信,亦或是,这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离傅晟的成婚之日,越来越近了。
他该怎么办呢?
他能怎么办呢?
他无法改变任何事物。
就连他想要回到京都,都无法办到。
——
再次睁开眼睛,天已经黑了。
屋内的蜡烛在燃烧着,想来是谨言在他熟睡时,来屋里点了灯。
不过只点了一盏,是在书桌那边。
大概是怕点了近的这两盏,打扰他休息。
睡了一觉后,他觉得精神好了一些,肚子很饿,于是他朝门口喊道,“谨言!”
谨言闻声,赶紧推门进来,“夫人醒了?有何吩咐?”
“叫人传膳,我饿了。”
“是。”谨言应声,见元羡掀开被子下床,赶忙上前来伺候他穿鞋。
元羡的腰疼得难受,不太好弯下去,故而没有制止她伺候自己穿鞋的举动。
穿上鞋之后,谨言起身去拿搭在屏风上的外衣。
“给我吧,我自己来。”元羡起身,向她伸出手,“你先去叫人传膳来,我实在是饿了。”
“是。”谨言立刻转身出去。
穿上外衣,元羡走到桌子边,伸手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随后走去书桌那边坐下。
他左手托着腮帮子,右手拿着一块咬了一口的糕点,嘴里咀嚼着,眼睛望着蜡烛顶端的小火苗出神。
不多久,门口传来敲门声,“殿下。”
听见有人叫他,元羡迟疑了一会儿,而后才反应过来,这是温谧的声音,“是温副将吗?”
“是属下温谧。”
“进来吧。”元羡再次咬下一口糕点,朝着门外含糊不清道。
温谧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元羡黯淡无光的眸子在看到温谧手里的信之后,立刻变得亮晶晶的。
他扔下半块糕点,急忙走过来,喜形于色地问道,“是傅晟的信?”
“不是。”温谧的语气严肃又平静。
“那是……?”元羡疑惑。
“宫里的。”温谧将信双手呈给他。
“宫里?”元羡疑惑不已,难道是宫里出什么事情了?
他接过信,一边拆开,一边问,“萧庭煦让你送来的?”
否则,这信怎么可能到他手里?
“是。”温谧答道。
元羡铺开信纸,匆匆扫过一眼后,还以为自己看错。
再看第二遍时,他蹙着眉头,逐字逐句地看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后,元羡才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问,“萧庭煦有什么计划吗?”
“将军只是让属下将信拿给您,其他的,并没有说。”温谧答道。
“父皇突染恶疾,为什么会和惠妃娘娘扯上关系?”元羡好奇地问,“巫蛊之术,是宫中禁忌。惠妃娘娘平日里吃斋念佛,又怎么会行如此恶毒的蛊术呢?”
温谧双手抱拳,答道,“殿下,此事属下不知。若有疑问,您可以前往鹤鸣轩,问问将军,与将军共同商议此事。”
“是他来让你这么说的?”
“不是将军的意思。”温谧神色尴尬,双手抱拳道,“属下擅自揣度殿下的心意,还请责罚!”
元羡将信收起来,面上的表情倒不能说是不开心,也绝对不是开心,毕竟看起来还有有些冷漠,“温副将若是无事,便请先下去吧。”
温谧迟疑片刻,随后转身出去。
元羡将信放到书桌上,却猜不出萧庭煦把信给他是出于何意。
难道,他是要对付三皇子吗?
毕竟,惠妃娘娘是三皇子的母妃。
而且,上次在客栈出现的剑圣道的刺客,是三皇子派来的。
眼下,是三皇子要杀他。
亦或是,那次只是个警告?
毕竟从那之后,元羡没有发现有何人再来行刺。
一边思考着,他伸手拿起桌上那半块糕点塞进嘴里。
关于父皇突染恶疾,宫里调查出来的结果,说是因惠妃娘娘行巫蛊之术造成的。
这一点,元羡自然是不信的,毕竟那些鬼神之说过于荒谬。
所以,那就一定是有人搞鬼。
前朝朝堂之上,太子和三皇子明争暗斗。
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实。
后宫里,皇后娘娘也是时常针对惠妃娘娘。
此事,元羡之前听六公主提起过。
所以,难道是皇后娘娘诬陷了惠妃娘娘?
说到底,这一切还是太子的手笔?
可是父皇突染恶疾的事情,又跟太子有没有关系呢?
若是真的有关系,那他就会背上弑君篡位的罪名。
太子会想到这一点吗?
亦或是,他想到这一点了吗?
思来想去,元羡想得头疼,于是转身去桌子边坐下,等着饭菜端上来。
等了约莫一刻钟,元羡终于看见谨言领着其他婢女们端着饭菜进来了。
元羡赶忙向她伸出手,示意把筷子给他。
“夫人恕罪!让夫人久等了!”谨言一边把筷子递给他,一边说道。
元羡接过筷子,无所谓地摆摆手,表示他不在意,“没事儿,也没有等很久。”
见元羡不追究,谨言赶紧盛了一碗枸杞山药排骨汤放到他面前。
看着面前那碗热气腾腾的汤,元羡夹起一块山药放进嘴里咀嚼,软糯香甜,让他胃口大开,于是赶紧拿着勺子喝了一口汤。
许是因为饿太久了,晚上这一顿,元羡吃得比平时多。
吃饱之后,似乎连身上的疲乏都消散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