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元羡抬脚往自己房间走的时候,发现萧庭煦已经回到房间,并且关上了门。
他站在原地愣了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他跟萧庭煦说的“保持距离”吗?
他现在这样做,也没错。
但是,他要怎么让萧庭煦感受到他的心意?怎么说才能让萧庭煦明白呢?
他落寞地转身回去房间里,深深地无力感快要将他掩埋。
不光是因为自己对萧庭煦的情感,还有,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若是传到元帝的耳朵里,他会怎么处置萧庭煦呢?
不管萧庭煦是因为一时冲动还是如何,他这样做,都是为了他,可眼下,他却毫无解救之法。
这天晚上,元羡睡得并不好,不是因为萧庭煦不在他身边。而是因为他一闭上眼睛,脑袋里就乱哄哄的。
寂静之时,一阵耳鸣。
次日一早,他精神涣散地从床上爬起来,这会儿时辰还早,他却再也躺不下去了。
洗漱完后,穿好衣服便出门了。
走到萧庭煦房间门前,他稍微犹豫了一会儿,随后抬手敲门。
房内很是安静,任何声响都听不见。
他微微蹙眉,又抬手敲门,却还是安静。
萧庭煦听觉灵敏,按理来说,应该不至于敲了两次门还没醒。看来,他很有可能是出去了。
可是,一大早他能去哪儿呢?
元羡这么想着,转身下楼。
走到客栈门口,恰好看见温谧下马。
元羡上前,心急地问道,“温副将,你可知萧庭煦去哪儿了?”
“殿下。”温谧恭敬地向元羡行礼,紧接着回答道,“萧将军刚出去,说是去给您买早膳回来。”
“买早膳?”
“是。”
元羡有些惊讶,他居然一大早出去给他买早膳?
元羡以为,昨晚他一声不吭地回房,是生气了。
“殿下还有事?”温谧见元羡眉头紧锁的样子。
元羡抿了抿嘴,摇头道,“没事了。”
温谧行礼过后,转身离去。
元羡回去房里,一边看书,一边等萧庭煦回来。
约莫过了一刻钟,门外便传来萧庭煦的声音。
元羡赶紧放下手里的书,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赫然就是萧庭煦,他的手里正提着热气腾腾的早膳。
“这么早醒了?”萧庭煦见他这么快来开门,不免得感到有些意外。
元羡脸上的表情多了几分喜悦,侧身让他进来,“你这不是比我更早?”
“想着出去买些早点回来。”萧庭煦将食盒放在桌子上,“这会儿该是饿了吧?我买了银丝面,还有酒酿小元宵,还有一些糕点。”
“这么多?”元羡见他从食盒里拿了一样又一样,不禁惊奇道,“吃得完吗?别浪费了。”
“你挑你爱吃的。”萧庭煦递给他筷子和勺子。
元羡从他手里接过筷子勺子,在桌子边坐下,抬头看他,“一起吃吧,这么多我也吃不下。”
“好。”萧庭煦坐下。
元羡吃了一口面条,咀嚼时,不自觉地抬眼看向萧庭煦。
他面色平静如常,真的就像没事人一样。
他似乎,完全不在乎昨天晚上的事情。
“怎么了?”萧庭煦察觉到他在看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当真不在意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元羡心里有些不安地问,“你有想好对策吗?”
“一个区区五品司马,能奈我何?”萧庭煦笑着摇摇头,一脸的不屑,“我如今已经告假,且远离京都,兵权不在我手上,元帝就算真要处罚,难不成要革职?只因为我卸掉了一个司马的 胳膊?且这个司马,可有可无?”
“万一呢?”
萧庭煦的存在对于朝堂中人来说,本来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现如今,他在大街上砍了五品司马的胳膊,无论在谁看来,这都是一件挑衅朝廷法度威严的事情。
并且,这给了许多人一个可以大做文章的机会。
朝堂之上,元羡不敢想言官们会怎么讨论这件事。
可尽管如此,萧庭煦却依旧是不紧不慢地回答道,“既然做都做了,在意后果干什么?”
“那你的对策是什么?”见他如此悠哉悠哉的态度,元羡实在好奇。
“无需对策。”萧庭煦的表情自始至终都平静,就好像,这件事真的无法动摇他半分,“若元帝真是前因后果追究下来,那么,皇室脸面尽失。”
元羡一愣,好半天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一种被利用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他眨了眨眼睛。沉思过后,又觉得他说得对。
自己身为皇子,在大街上被一个喝醉酒的司马拉拉扯扯。
这事要是闹大,扫皇家颜面。
就算自己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可终究还是皇子。
难道,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所以萧庭煦才这样从容不迫?
元羡抬眼看他,眼底的情绪很复杂。
“有什么话想说?”
“没有。”元羡闷闷地摇头。
该夸他有远见吗?
还是心思缜密?
元羡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觉得自己傻,居然担心了一整个晚上。
说不定,他在挥剑之前,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待会儿要出去走走吗?”
“合适吗?”
“嗯?”萧庭煦挑眉。
“我的意思是说,昨天晚上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街上的人,会不会已经看我们脸熟了?”
萧庭煦放下筷子,疑惑道,“你不想出去走走?”
“没有。”元羡放下筷子,赶紧摆手,生怕萧庭煦误会他的意思,“我没有不想跟你出去的意思,只是怕......怕别人会用异样的眼光......”
“没事的,我们去城外,我教你箭术,不会有旁人打扰。”萧庭煦抓住他的手,抚平他的不安。
“你教我?”元羡的视线落到他他身上,“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吗?要不要找郎中看看?要是不见好,你就别逞强了,让温副将教我也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萧庭煦看向他,似乎有些生气,“他只教会你皮毛,不舍得对你说任何重话。而且,你敢说你箭术精湛?你才学了多久?”
“好好好,你教我行了吧?干嘛怼我?”元羡不满地瘪嘴。
——
早膳后,元羡在跟着萧庭煦出门前,被他拉住系了一件披风。
从客栈出来,元羡发现他让人备了两匹马。
元羡没有多言,翻身上马,跟着萧庭煦朝城门外走。
今天的天气不怎么好,阴沉沉的,这会儿还起风了。
不过,好在萧庭煦带着他没有走太远,不多久便到了。
看样子,他是让人提前来布置了。
元羡脱下披风,走过去将弓箭拿起来,他拉弓试了试,手感还在,并不觉得生疏。
萧庭煦大步走过来,将他拉弓的手肘往下压,“高了,低一些。”
元羡将手肘压低,偏过头问他,“这样行了吗?”
“嗯,可以。”萧庭煦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又伸手去扶他的腰,“腰身直一点。”
元羡听话照做,弓弦拉得手疼,他忍不住问,“现在能放箭了吗?”
“坚持不住了?”萧庭煦扶住他的手,瞄准靶子,“放 。”
话音刚落,羽毛箭离弦而去。
“唰”地一声,落在靶心边上。
“哇!”元羡惊喜不已,看来就算过了这么些日子,还真是没生疏。
萧庭煦拿起一支箭递给他,眉眼带了几分喜悦,“还不错,继续。”
“只是还不错而已?”元羡嘟嘟囔囔的,骄傲地接过箭,“我这个水平,不算差吧?”
萧庭煦的手搭在他的肩上,给他调整姿势,“戒骄戒躁,虚心请教。”
“那你的箭术是谁教的?你学了多久?”元羡不禁好奇起来。
“我父亲。”萧庭煦回答的时候,语气有些沉闷,“我的骑术、箭术、武术,全都是父亲教的。”
“那看来,老将军也是个文武双全的人。”
听他这么说,萧庭煦笑了笑,“读书识字方面,父亲并不擅长。我的文学这方面,全都是在赵阁老那儿学来的。”
“原来如此。”元羡点点头。
不过既然提到萧老将军,元羡忽然想起自己没有去萧氏老夫妇的墓前拜过。
那会儿,他正在为萧庭煦说要助他登上皇位的事情烦恼,压根没有在意这些。
现在这会儿想起来,于是赶紧对他说,“等回到京都,你带我去老将军和夫人墓前磕个头。当时离开得匆忙,你也不曾提起此事。”
“好。” 萧庭煦站在他身后,呼吸喷洒在他的颈间,“到时候,就该改口了。”
“啊?”反应迟钝的元羡一时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过了好一会儿后,却悄然红了耳根,支支吾吾道,“到时候再说。”
萧庭煦瞥见他粉红的脖颈,不再逗他,于是刻意退后了两步,“我父亲教我时,可对我很是严厉。”
方才紧紧围绕着他,属于萧庭煦的气息在逐渐消散,元羡正色几分,“既然你想做个严厉的老师,那就不要再对学生动手动脚。”
萧庭煦哑然失笑,“好,那从现在开始,我可要严厉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