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到了……】063欲言又止,终是道,【是宿主身上的无根花到了花开最盛之时……】

  这话一出,连越神色微怔。

  记录者曾言明“血液中生有无根花者,将会在花开最盛之时死去”。

  “不是到元婴期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吗?怎么才晋升金丹期就……”

  063快哭出来了:【这个……063也不知……】

  “你身上的无根花,夺走了你的生机。”顾从渊也在此时出了声,他的语气仍旧是平静的。

  连越茫然着抬眼去看他,可一眨眼间,眼前却开始模糊,随之而来的是一片黑暗。

  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顾从渊,我看不见了……”

  失去痛觉,再到失去视觉,而后呢?

  手上传来触感,是顾从渊握住了他的手,他轻声道:“别怕。”

  “你不会死。”

  而在连越听来,黑暗之中的这些声音好像凭空生出的符号,他握紧了那只手,下意识就往声源处靠近,直至此时,是迟来的恐慌之感。

  不能死,至少不是此时…

  063的声音中带着慌乱:【可以用积分兑换些续命之物,宿主的积分只剩下15分,如果是业绩转换那就还有……】

  还有多少?

  但是什么听不见了。

  这一回被剥夺的是听觉,四周一片静寂,同样也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他感觉到自己的生机在流逝。

  恍惚之间连越想起了那个梦境,他后知后觉那些白色花朵全都是无根花,一眼望不到边际,竟在此时才分辨出来。

  他好像也在此时成为了无数朵花中的某一朵,有种子在体内扎根了,破开血肉,长出枝干了,而后是花苞,花还未开便有了香气——这时候还能称之为“连越”吗?

  下一刻,唇上一凉,是冰冷的杯沿抵在了唇边。

  连越从可怖的幻想中挣脱,配合着张了嘴,液体落入口中带来了甘甜之感。

  紧接着,是一枚丹药被递到了嘴边,真奇怪,好似听到了顾从渊说了两个字“张嘴”。

  看着连越服下了最后一枚丹药,顾从渊皱起的眉头有了苏展的迹象,他感受到连越身上的生机在恢复,相比的,无根花的香味在淡去。

  尽管如此,在克制对无根花的渴望方面,他用了极大的意志力。

  接下来,需要的是时间。

  此时的连越看上去很乖巧,目光空茫,脸色苍白,紧紧抓着他的手缩在他身侧,想必这一次被吓得不清。

  确实会失去五感,但也不至于无法开口说话。

  一息后,顾从渊取出了无字书。

  器灵被那要命的痛感折磨得没了脾气,重见天日后也不见得多欣喜,但到底主子在眼前,打起精神显示出字迹来:“主人,我错了,今后必会乖乖听话,有问必答。”

  废话变少了,不敢再擅自揣测顾从渊的想法,它甚至连周边情况都懒得查探,抵抗那痛感它已经耗费太多灵力了,要省着用。

  然而这一次,顾从渊开头就给了甜枣,魔气被输送过来。

  顾从渊:“连越血液中有异常之物,故而体内的无根花才会提前盛放,是这样吧?”

  有甜枣在器灵又忘了先前的大棒,忙显示字迹:“确实可能出现这种状态。”

  它这回查探周边情况一看,对着连越左看右看,不由咋舌:“主人把那刚制成的丹药给连越服下,似乎真的能达到给连越续命的效果,但治标不治本,待到连越元婴之时,将再度面临花开最盛之时……”

  器灵记得顾从渊上次的话,学乖了:“要想永绝后患,还得把无根花剥离掉,主人可是需要这剥离之法?我……”

  哪知字还未显示完,顾从渊便道:“连越的情况不对劲,你给的方法有问题。”

  器灵一愣,字迹很急:“没有,真没有主人,我可对天发誓!”

  顾从渊:“你在想想。”

  “好像……确实是有。”器灵这一想就心头发悚,下一段话显示得极快,“当时完全是为了主人着想啊!我才想起灵药之间反应多了个影响神智的作用!没想着主人要连越活着,这这这……”

  “影响神智其实也没什么……大抵就是……让连越心智暂时变低一些……也就一会会!不到半个时辰便好!”

  “主人我错了!错了!别动手啊有话好好说!”

  “……”顾从渊此刻也沉默了,丢了心草果实,而后又有个这情况?

  “主人主人?先等半个时辰如何?”

  器灵心惊胆战,好半天都没等到惩罚降临,心头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顾从渊将无字书收起,目光又落到了连越身上。

  半个时辰吗?

  神智被影响的连越……会怎样?

  听起来似乎很有趣。

  连越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水染了个透彻,完全不能用了,顾从渊便伸手将之剥了下来,一瞥之间,肤色雪白然而伤痕遍布,全是被天雷所伤的伤口,又因无根花而再度开裂,实在算不上好看。

  水灵气除去了血污后,又是上药的流程,而在此刻,顾从渊发觉连越的睫毛颤了一颤。

  像是毫无生命迹象的玩偶徒然有了神智,空茫的眼睛中多了些灵动之意,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头好痛……”

  “这里是哪里……”

  连越的动作渐渐大了些,左看右看,一副不知道身处何地又接受良好的模样,苍白细瘦的手抵在顾从渊的胸口,把玩起布料上精致的花纹,似乎对此极其感兴趣。

  “你是谁?”他去看顾从渊,目光停顿,“你长得真好看。”

  顾从渊:“……”神智被影响便是如此的吗?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只能道:“半个时辰后你便会恢复,不用担心。”

  连越似乎又对这不感兴趣的,又兴致勃勃打量起四周的一切:“这是你我的洞府吗?真小。”

  顾从渊沉默一瞬:“这是你的洞府。”

  连越露出一副可惜的神色,目光又在顾从渊的脸上停顿:“是吗,原来你我并非道侣啊。”

  顾从渊:“……”

  似乎是觉得好玩,连越又朝着顾从渊伸出手去,他这动作做得随意,也很是缓慢,于是手腕轻而易举被顾从渊抓住了。

  他皱了眉,似乎极为不解:“不能摸你的脸吗?我就碰一下。”

  顾从渊:“……不能。”

  连越颇为可惜地叹息了一声,这回声音很小:“真小气。”

  顾从渊:“……”

  神智被影响的人无法用常理猜度,没一会儿,连越又摆弄起了架子上的物件来,零零散散的杂物之中,他取出了个花盆,摆在桌子上。

  “我应当在里头种了一棵灵植,但却没长好。”

  他自顾自说着,花盆之中也确实只有土壤,不知从哪又拿了根树枝在土壤中扒拉着,一副找寻之状。

  “奇怪,怎么找不到种子?枯萎了吗?不应该吧。”

  找寻无果后选择了放弃,这会看了顾从渊一眼:“你这人好无趣,不该问问我在花盆中种了什么吗?”

  顾从渊:“种了什么?”

  连越这回看他的眼神变得奇怪起来,轻飘飘地回答:“我自然忘了,我这不是失忆了吗?”

  顾从渊:“……?”

  几息后连越又放弃了摆弄花盆,神色上尽是困惑不解。

  “你听到那些声音了吗?”他皱着眉指了指自己的脑门,“我的脑子里,有声音在叫。”

  顾从渊:“什么声音?”

  连越:“有个声音喊我…说什么来着,断断续续的,也不知要说什么……”

  【宿……如何了……此时……】

  【顾从渊……花……而已……】

  【你……如何……该……】

  根本不成句子。

  顾从渊:“具体是什么?”

  “都是零星的几个字,凑不成句子,我也忘了。”连越不以为然地笑笑,“而且,此刻已经没声了。”

  “好似它骂了我两句就跑了……对了,我们结成道侣如何?我瞧见你便欢喜。”

  顾从渊再度沉默,这话题转的太快了,影响神智便是这个影响法?

  连越兴致不减,没头没尾又说了句:“本应是如此,我怎么会错。”

  “对了,我好像开始想起来了。”

  顾从渊并未相信他的鬼话,时间离半个时辰还远着呢,能想起什么来,但迎着连越亮晶晶的目光,他语气放软,还是将话接了下去:“想起什么来了?”

  “一些奇怪的东西。”连越似乎在努力回想着,手上却动作不停,扯住了顾从渊的袖摆,“一个叫不夜城的城阙,你去过吗?”

  顾从渊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那只手苍白细瘦,极为不安分地把玩着他袖摆上的花纹,平整之处很快变成了皱巴巴的一片,手腕上还有裂开的伤口,残余的血水染上了袖摆,极为明显。

  顾从渊:“没去过。”

  连越闻言眼底有得意之色闪现,忙道:“我记得我去过。”

  “我从前居然没同你讲过吗?那真可惜,那可真是个好地方呢。”

  “叫什么万灯什么节,是夜晚,数人提着灯笼前行,像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河……好长好长……她们手中的花灯很好看,五颜六色,所有人都在边上围着,为之让道,面具也是各色的呢……”

  “我的花灯也很好看……我……有人送了我一盏,人群人来人往,天边是巨大如盘的月亮,月华倾泻一地,他对我笑……”

  顾从渊面色如常,只觉得连越又开始胡言乱语了,前言不搭后语。

  偏偏连越说得兴趣之时还盯着他看,语气故作停顿之时,那双眼明晃晃写着几个字:快问我快问我。

  顾从渊顺从开口:“……然后呢?”

  连越这才心满意足地说了下去:“然后我就有了一盏好看的花灯,莲花形状,其色幽蓝,最为精致完美了……诶,我还记起了他的名字……”

  “真奇怪,脑子里那声音也念叨过这个名字……”

  “他叫……他叫顾从渊!”

  “你认识这个人吗?可惜记不清脸了,只记得很好看很好看……和你应该相差无几吧?”

  顾从渊:“……”

  “这是什么东西?你的储物戒里怎么有这么一本奇怪的书?”

  几息后,连越似乎把方才所说的一切抛在了脑后,好奇地看着顾从渊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本奇怪的书来,而此时,脑子声音又出现了。

  【宿……你……实在……】

  到底要说什么?这声音好像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