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贼心虚一样小心觑着云星越, 对方浑然不觉背后的炽热视线，继续褪下了剩下的衣物。
楼西尘先前通过透视机才能看到的躯体此刻真正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同透视仪当中不同的是，透视仪里的云星越是机器扫描的三维数据之后自己做成的模拟图像, 严格来说并不是真正的云星越。比如机器当中的云星越的身体洁白无暇, 但是楼西尘眼前的真正的云星越的身体带着一层薄薄肌肉的弧度, 显得柔韧而有力；腰有些纤细, 一只手可以环抱过来似的，小腹曲线蜿蜒着没入短裤的裤腰当中。
……还有, 胸前精致的两点……透视仪里可没有说云星越的是粉色的！
楼西尘觉得自己再看下去恐怕又要有像上次那样丢脸的危险。连忙扑到了云星越的床上，扯过被子蒙住了脑袋。
云星越不知道楼西尘为什么突然变得奇怪了起来, 没有管他, 拿着新的衣物去了浴室。
等到云星越带着一身水汽出来的时候, 楼西尘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正襟危坐地坐在云星越的床沿，甚至被他弄乱的被子还被他贴心地重新叠好了。
——虽然叠好和没有叠的混乱程度也没有太大差别就是了。
洗完澡之后的云星越整个人似乎都散发着一种柔软的气质, 他没有点开终端当中的指令来为自己快速烘干头发，而是将一块毛巾递给了楼西尘。
“在你送给我的书当中，经常会出现一个人为另一个人擦拭头发的情节。我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为什么书中的人类似乎总是热衷于做这些影响效率的事。你能帮我试一试吗？”
楼西尘道：“当然！”
气氛再次变得平和宁静了起来。
楼西尘享受着这样同云星越坐在一起的机会, 而首先说出了这三天发生的事的, 是云星越。
“现在距离我消失，是第三天了？”
楼西尘为对方擦拭头发的手指一顿, “是。”
云星越说：“但是在我的经历当中，只度过了一天。”
楼西尘手上的动作彻底停住了。
“一天？”
“只有一天。同以往的任何一天都找不出什么不同的一天。”
分明只是普通到无法再普通的对话，可是却让楼西尘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确定云星越就是消失了三天, 而不是自己因为想念对方的错觉。因为这三天夜晚的自由城都如约降临了，自由城中的人们也都同往常一般被拉入进去。
那么, 有问题的就只能是云星越。
——或者说，是背后的某种甚至能够遮掩时间流速的存在。
但是，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存在呢？
“那么你是……怎么样发现的？”
云星越说：“疲惫感。”
他在终端上点了几下，从墙面当中伸展出一直银白色的机械臂，将一瓶液体递给了云星越。楼西尘认出来这是“灰药”。
“中央区的公民都是有着严谨的时间意识的，就算是没有昼夜、周边没有任何能够体现时间的东西，都能够在在心中计算出某一时刻所处的时间，这是在中央区公民所受到的教育中学会并且要掌握的基本工作本领。”
中央区的精英公民，有着严谨的计算力和理智的判断力，这是保证他们在处理庞大而精密的工作时能够迅速且严谨的基本。
云星越手指间把玩着灰药略微冰凉的瓶身，“但是，我计算的时间没有任何问题。”
“真正让我察觉出不对，是因为每日的‘灰药’。习惯了灰药的大脑，在提醒我身处时间的不正常。”
楼西尘现在有些不知道要怎样思考。
——这件事情，难道和最高智能有关吗？最高智能，能够做到掌控时间吗？
除非，云星越工作所在的地方，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楼西尘继续给云星越擦拭着潮湿的发梢。
他轻声说道：“所以，我们是不是应该加快一些探索的进度了？”
云星越微微点头，随着他的动作，微凉的发梢扫在楼西尘的手背上，牵引起些微的痒意。
“自由城的存在，一定与现实社会有着密切的联系，弄清楚自由城的存在原因，就是在现实社会当中打开了一个缺口。”
楼西尘接着云星越的话说道：“所以，‘通道’所拿出来的这次选拔奖励的权限，我一定会拿到手。”
云星越微微侧过头，抬手微微握住了楼西尘的指尖，“那么，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楼西尘已经不记得云星越的头发是什么时候被擦干的了，等他将毛巾放下的时候，对方的头发好像已经干了许久。
他的手指还落在对方的发丝间有些流连忘返，黑色的发丝映着雪白的脖颈，让他喉结忍不住动了动。
糟糕，月黑风高的晚上，两个人独处一室，坐在床上，其中一个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清爽气息……怎么看怎么是一个十分危险的情况的。
可是，他都还没有告白呢！这个气氛来的是不是有些不是时候？
就在楼西尘内心挣扎着都已经在考虑自己要不要主动提出回自己房间的时候，身前的身躯却微微后仰，将身体靠在了他的怀里。
属于云星越身体的重量一瞬间便充实了楼西尘的心脏。
他忍不住抬手拥住了身上的人，等到做完了这个动作之后才发现有些不妥，但还是没有舍得将手拿下来。他装作不知道自己的手动过一样，垂眸看着云星越的眼睛：
“怎么了？”
云星越定定地看了楼西尘几秒，仿佛是有些安心，随后轻轻闭上了眼。
“我只是……有些累了，让我靠一会儿。”
楼西尘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美滋滋将自己的脑袋在云星越头上蹭了一下，然后轻微调整了些姿势，让对方躺得更舒服一些。
云星越手中的灰药掉落下来，在厚厚的地毯上滚了几圈，不知道到了哪个角落去了。
云星越在这一天没有喝下灰药。
他放任疲惫席卷了自己，身后是属于另一个人温暖的躯体，这是他在此前二十二年的生命中都不曾触及到过的温度。
好像，放任疲惫的来临亦是一件幸福的事。
至于工作效率、大脑活跃、思维清醒……都就这么扔在脑后吧。
*
今晚是降临到西六十区的第七晚。
层出不穷的异生物仿佛要占领这个庞大的无主城市。在黑暗当中生出的生物仿佛鬼魅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吞吃掉放低了警惕心的执行者。
楼西尘的一队人数在今晚正式减少到了六个人。
六个人当中除了楼西尘，便都是以鹰为首的“浮屠”组织中的人了。不过除了鹰，因为楼西尘这些天在杀死异生物中的表现，导致其余四人对待楼西尘也热切起来。
一刀斩下一只变异甲虫的脑袋之后，楼西尘将仍在动弹着的剩余尸体踢到了旁边的地面裂隙当中。旁边正是一栋在灾难当中仍然保存较为完好的建筑，楼西尘招呼了其余人进去修整。
这里没有什么舒适的能够安心休息的休憩之地，唯一能够称得上是安慰的是至少在自由城当中不必担心找不到食物。只要有积分，就能够在系统面板当中兑换到大部分需要的东西。
楼西尘不由得想，如果在前世自己所在的末日当中，每个幸存者也都有这样一个可以兑换物资的系统面板的话，兴许自己的生活还能够过得更加惬意一些。
如果不是自由城的存在并没有那么简单的话，他倒是很愿意偶尔在这里居住。
“这次的选拔……也是时候该结束了吧？我们只剩下了六个人，那么被分到其余区域的人……”
楼西尘从兜里摸出一块糖来，剥开糖纸扔进了嘴里，“没有那么轻易结束的，六个人，你难道不觉得还是太多吗？”
鹰有些焦躁：“不然难道要到所有人都被这些恶心的生物杀死、只剩下一个人才停止吗？”
楼西尘轻飘飘扫了对方一眼，“说不定呢。”
其余五人都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
恶人总是能够在穷徒中风生水起，这么多年虽然自由城绝对不能称得上是一个安逸的地方，但是对于鹰他们几人来说，可并没有需要整日殚精竭虑地躲避追杀、保护性命。他们是欲’望被激发的恶贯满盈者，在自由城血腥的硝烟中如鱼得水。
但是，眼前他们所面对的并不是来自于人的危机。
而是一种前所未见的让他们无从对抗的生物。
甚至直到现在，他们都仿佛感觉自己并非身处于现实，而是沉浸在噩梦当中。
全部杀死、只剩一人……
现在，他们无法有自己能够侥幸存活的自信了。
有一个人忍不住道：“可是，之前的选拔，从来没有像这样一样……只能活下来一人的。”
楼西尘不置可否，“那兴许也不需要只活一个吧。”
他在几人当中显得尤其镇定和淡然。
没有办法，云星越回家了，他的心情就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