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城这次怎么不反抗了?”
对于苏洛屿的示好, 曲斯远任旧没有给予任何答复,回应他的只有疏离冷漠的目光,还有快如疾风的软剑。
苏洛屿心中无奈愈发强烈, 眼底的阴鸷却也不自觉有了迹象, 他一心只想将眼前人带回镇远帅府。
似是察觉到了苏洛屿的想法, 曲斯远迅速做出反应, 不再恋战,而是边同苏洛屿打斗, 便往后撤去,企图找机会离开。
但侥是提前有过交代, 附近黑骑也围了过来,很快便形成了一道铜墙铁壁。
曲斯远不由皱了眉头, 心思百转间, 当即调转方向, 出人意料地往回跑, 然后在苏洛屿的紧紧纠缠下, 侧身进入了废墟之中。
“围住废墟,任何人不能进出, 尤其是南衙的人, 不得有误!”
苏洛屿一声令下, 然后也冲进了废墟。
废墟乃是因火药而炸塌,其间断梁木板错杂, 黑烟弥漫,灰烬纷飞,时不时还有楼板断裂砸落, 极其难行。
曲斯远和苏洛屿虽是前后脚进入, 又各自身形矫捷, 躲闪容易,但到底废墟情况复杂,遮挡视野,稍不注意,便很有可能将人跟丢。
一截横梁砸下时,曲斯远趁机迅速冲了过去,而苏洛屿站位稍微靠后,来不及过去,只得后撤避开。
随即,灰尘漫天,压根看不清东西。
苏洛屿皱起眉来,等确定再无其他危险降临时,当即直接上前移开了断梁。
只是曲斯远却早已没了踪迹。
苏洛屿不由蹙眉,又稍微一想,便目标明确地朝元景帝方向而去。
曲斯远也确实如苏洛屿所料,正往之前元景帝待过的雅间处赶
——这倒不是他怀疑苏洛屿和高轶的保人能力,而是他需要做另一件事,一件他早就和元景帝商榷好,只待时机出现,就立即促成的事。
在如愿和苏洛屿暂时拉开距离后,曲斯远越过重重阻断,绕开黑骑和侍卫到了之前斜对面的雅间处。
眼下,此处被何晰带人围住,且何晰神色肃穆,又见万洺匆匆而来,让人不由猜测其中缘由。
看样子,是有人受了重伤,暂时不可移动,而能让何晰与万洺这般紧张的,只能是元景帝或高轶了。
曲斯远倒是并不担心,因为他能肯定这是一出戏。
不过,孟怀晋是一定会信的,他对自己此番布局颇为自信。
曲斯远没有对何晰那边过多关注,而是静静等在暗处,守株待兔。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孟怀晋便带人蹑手蹑脚过来了。
他们明显是避开黑骑与侍卫,从二楼偷偷摸下来的,并不打算惊动太多人。
很快,孟怀晋便找到了合适的地方,是个坍塌后形成的半空高台,且台上倒落着一些楼板,正好作为绝佳的掩体。
孟怀晋对十余属下做了个手势,属下当即从四面朝何晰那边潜去,自己则拿出一把精巧的弩箭架好。
同时,曲斯远正迅速朝孟怀晋方向行进,并将飞羽匣从后腰摸出,扣动机括展开,随时应对意外。
不出所料,孟怀晋很快就注意到了不断靠近的曲斯远,并迅速回头,准确无误地将寒光凛凛的箭矢对准了他,眼中露出杀意。
曲斯远执行过太多任务,经历过太多生死,几乎是下意识想要立即射杀孟怀晋,而且他绝对能做到,但是他克制住了自己动作,并佯装疑惑和意外地看向孟怀晋。
他在赌,赌孟怀晋的自负和疏忽,赌他对自己还有几分信任,赌他还想要利用自己。
还好,曲斯远赌对了,在他出现并毫无还手之举的那一刻,孟怀晋虽然没有移开箭矢,但也没有当即射出。
曲斯远当即不顾箭矢,径直快速上了高台。
孟怀晋低声问:“你不是在牵制苏洛屿吗?”
曲斯远不答,语气刻意急切起来道:“师父,出意外了,元景帝无恙,他们是在设计骗我们。”
孟怀晋疑惑:“何以见得?”
曲斯远道:“苏洛屿,我是从苏洛屿身上试探出来的,他压根不急着摆脱我,反而是一门心思抓我,这不正常。”
曲斯远此言一出,孟怀晋瞬间便懂了。
宸王府忍辱负重这多年来帮元景帝,甚至不惜搭上性命,要是元景帝真出了事,苏洛屿怎么可能不急?
若是真不急,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元景帝早就有所准备,甚至是识破了他的计划,并将计就计!
孟怀晋虽是不敢置信,不知哪一步出了纰漏,但当机立断要唤回属下。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十余近乎为死士的属下已经逼近青鸾卫,倏地持刀出现,朝青鸾台的人扑杀过去。
而他们的目的,正是打乱青鸾台的围护,找出被护在里面的元景帝,然后趁机刺杀。
不得不说,孟怀晋的计划确实缜密。
首先,他熟知元景帝的起居,知道他有年底有秘密来此私访的习惯,并早早就在身边埋下棋子,以待今日放置炸药。
其次,他必然对惜岁楼颇为了解,故而能在爆炸发生后,避开外围守卫的耳目,进到废墟里查看,所以那怕元景帝没有立即死在爆炸中,他也能及时发现,然后进行扑杀。
然后,他在行动前已然知会过南衙军,并带来了曲斯远,这样就能牵制赶来的北衙军,还有神出鬼没、可能出现在元景帝身边的苏洛屿。
最后,他虽然身处楼中,但始终谨言慎行,并不将自己暴露,事后能够轻易将自己摘出去。
不过很可惜,十七虽然还是十七,还是那个一剑封喉的杀手,但同时也是剥开迷雾的曲斯远,跟随苏洛屿学会谋略算计的阿城。
“师父,我们现在进退两难,倒不如反其道行之”曲斯远将孟怀晋本就迟疑的弩箭按下。
孟怀晋莫名烦躁,强行镇定下来,问:“你想怎么做?”
曲斯远看了眼不远处厮杀的双方,道:“我们不如佯装救驾,若是有机会,便杀了元景帝,若是没机会,便趁机将十余属下灭口,以免陛下事后拷问出些什么来。”
孟怀晋闻言看向曲斯远,皱眉短暂思索后,点了头。
只见一片混乱中,曲斯远和孟怀晋下了台子,快如两道残影,迅速逼近。
孟怀晋大呼一声:“陛下,微臣救驾来迟!”便拔刀与一名属下缠斗在一起。
那属下反应也颇快,立即和孟怀晋过起招来,并迅速用眼神示意,交换了情报
——元景帝和高轶都在里侧,且都无恙,他们的原计划失败了!
孟怀晋倒吸一口寒气,心中怒火暴起,当即握紧了手中佩刀,将眼前属下砍首,然后迅速朝其他属下扑去,同时张开弩箭。
曲斯远见状,故意一脚将就近的一个属下踢飞,直朝何晰而去。
何晰正背对他们迎敌,察觉背后不对后当即避开,然后转身,正好看到企图当场毁灭人证的孟怀晋,连忙过来制止。
但孟怀晋的动作实在太快,这么一会儿便砍杀了两名,射杀了三名。
而曲斯远好巧不巧,周围还有其他四名属下,又在孟怀晋视野范围内,为了防止他生疑,只能都杀了。
还好,何晰最后还是抓到了一名人证。
不过至于能不能交代东西,那就是苏洛屿和刑部的事了。
“孟大人好快的刀。”
元景帝在高轶的搀扶下,从里侧楼板隔出的掩体后走出来,他的衣袍沾满灰尘,但显然安然无恙,同时脊背挺拔,眼神犀利,令人有些不敢直视。
“微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赎罪!”
孟怀晋当即跪下请罪,态度颇为恳切。
曲斯远也跟着躬身要跪,却被一只手拽住,随即熟悉的冷香便扑鼻而来。
曲斯远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
“陛下,梅公子救驾时伤到腿,不方便跪。”苏洛屿看向元景帝,开始睁眼说瞎话。
曲斯远皱起眉来要挣脱苏洛的手,但却被孟怀晋提醒了一眼。
孟怀晋的意思很明显,这个非常时候,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苏洛屿的此番举动都对曲斯远有利,对他们离开有利,断然不能拒绝。
于是,曲斯远没做多余举动,只是神情淡漠不说话。
“那便不用跪。”元景帝瞥了眼苏洛屿,眼不见心不烦地挥挥手,道,“你赶紧带梅公子下去吧,让万洺也跟着。”
话音方落,苏洛屿便将曲斯远打横抱起,曲斯远攥紧了拳头,似乎是在隐忍。
苏洛屿便不看曲斯远神情,将人抱着告退,万洺也行礼后跟着离开。
废墟满是倒落的断梁楼板,虽有侍卫在前面开路,走得也很慢。
曲斯远头部靠近苏洛屿胸膛,能够听到清晰的心跳声。
待离元景帝有段距离后,苏洛屿明知故问:“阿城这次怎么不反抗了?”
曲斯远淡淡道:“没有人会跟活着过不去。”
苏洛屿于是但笑不语。
是啊,他不会跟活着过不去,他还要亲手将自己拉入深渊。
“阿城,从这个废墟出去后,你会去哪里呢?”
苏洛屿心里其实很清楚,外面南衙的人已经到了,今天他是带不走曲斯远了,可是他还是想问。
不过曲斯远这次答都没答,只是沉默地待在他怀里,跟着他走出废墟,走出黑骑的包围。
“罢了,慢慢来,不过很快我们就会再见面的。”
苏洛屿在放下曲斯远后,趁机俯身嘱咐:“别忘了,你还亲自杀我。”
曲斯远退后两步,冷眼看着苏洛屿。
苏洛屿伸手,对着曲斯远脸颊,隔空捏了下,然后侧身望向楼外正沉默对峙的南衙和北衙,半眯了眼眸。
不出所料,南衙实权果然还是掌握在冯太后手中。
作者有话说:
柿子:没关系,老婆现在不理我,等我查清真相,又会拥有一只黏人的可爱老婆!
崎某: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