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时期,聚众部落大都傍水而居,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苗族也不例外。

  部落之间千百年不变的存在着各种利害关系,这种关系直接导致了大大小小的战争频发。统治者在战争中得到了想要的领土、财富和女人,可想安生养息的部族人民又得到了什么?只有战争和疾病,以及每次目送亲人踏上远程的离别之苦。

  当发生反抗时,没有一位统治者是无辜的。

  所以当民众推举德才兼备的领袖来平定祸乱,借领袖的英勇果敢为人民带来希望时,也并不是所有统治者能够明白民众的希冀和心声。他们会震怒,会诧异,会不敢相信平时只知道唯唯诺诺的蝼蚁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因为他们给不了民众想要的和平,自然也理解不了民众产生抗拒的心路历程,他们的眼里只有掠夺和野心。

  好在德才兼备的领袖永远不会让民众失望,经过几年的努力总算是还给了他们安定的生活,为了纪念这份来之不易,民众们尊敬地称呼这位领袖为,蚩尤。

  于是,蚩尤成为了彰显无上荣耀与责任的代名词。

  可很少有人知道,德才兼备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只有那位伟人成为了天定之选。那是每个苗寨都拥有的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只有苗寨中最神秘的那个人才知晓,苗民们通常尊称为巫师。

  但是好景不长,平稳繁荣的日子总是过的格外的舒心,这也让苗民忘记了战争所带来的痛苦。居安不思危,必受其害。所以在其后若干万年中,苗族被其他部落驱逐,几经颠沛流离,最终分崩离析。

  逃的逃,散的散,天各一方。

  而最后一次被放逐的苗族,有一支三苗名叫欢兜,几经转展终是存留了下来,好像为了维护几千万年的使命,迟迟不肯散尽。

  阳光从不吝啬自己的慷慨,给予万物平等的普照,那种来自古老部落遥远而宁静的空旷之感所散发的味道,绕是再浮躁的人,也能被磨得殆尽了戾气。吴邪站在山顶看到下面那成片的吊脚楼时,不得不感叹造物主的鬼斧神工。

  苗民的自然崇拜,在此刻显得再理所应当不过。

  “族长,下面的山路太陡,车开不下去了,得徒步了。”

  张起灵倚在车门上,一手插在风衣兜里,一手扶住车门顶部,见吴邪走来砰的关上车门,修长的手指钻进风衣的另一个口袋。

  “怎么了?”吴邪接过手下递过来的水壶,猛灌了几口水,随手塞进张起灵的怀里。

  被司机找来问话得苗族青年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外乡客了,看看那几辆从来没见过的豪华轿车,再看看领头这两位面如冠玉的少年郎,眼睛都亮了,心说这下可以在阿芳面前好好显摆自己见过的世面了。

  这下一听到其中一位少年郎问话,热情似火的忙抢答道,“前两天下大雨,山上的泥石滚下来把下山的路给堵死嘞,车下不去,得走咯。”

  张起灵就着吴邪喝过的那一边浅抿了几口,蹲下身用拇指和食指捏起一点泥巴碾了几下,起身把水壶递给手下,点了点头说,“走下山吧。”

  司机闻言和几个手下将一些干粮和行李搬出后车厢,行李不多,却沉得死劲,饶是几个男人一起搭手也出了薄汗。吴邪怪不好意思的看向那些行李,琢磨着要不让手下挪回家一点,毕竟除了普通的衣物和干粮之外,实在没必要把他常用的拿来消遣的整套笔墨纸砚和书籍全部带出来。张起灵看出了吴邪的心思,淡淡蹦出了两个字,“带着。”

  吴邪竖起风衣的领子挡了半张脸,偏头假装无所谓,轻咳了一声,薄嫩的脸颊还是微微泛起了红。

  张起灵转向其余伙计,摆了摆手让他们把车全都开回去,等山路被清扫开后张海客会再行通知,单手抄起地上的手提箱就让苗族青年在前方带路。

  车辆一阵一阵发动,吴邪被呛了满鼻子灰,三两步走到张起灵身边,听苗族青年好客的介绍当地的风俗。

  “你们来的可真巧嘞,过两天是我们苗寨祭祀的庆典,热闹的紧。”

  吴邪咂舌,早就听闻少数民族能歌善舞,连日常生活都是以歌会友,以歌抒情,更别提哥哥妹妹你情我愿的盘歌对唱和豪迈气魄的飞歌荡彻山林。不过论道苗寨,还是以芦笙舞出名。芦笙舞顾名思义就是吹着芦笙踏拍子,承载着灵活曼妙的舞姿以展现心中最似骄阳的热情。男女老少皆可欢聚一堂,欢声笑语能够感染,这种敬畏神灵以心神供养自然的献祭,也许能得到自然最好的馈赠。

  吴邪想得出神,脚底一滑,被落叶堪堪覆盖的阴险泥潭暗算了,身体出于惯性向后仰去,就要一扑棱坐在泥泞的山道上。

  热情的苗寨青年哪能允许贵客发生这种事情,急忙伸手想要拉住吴邪。张起灵动作却比他更快,右手行李箱瞬间塞进苗寨青年伸出的手里,左手同时牵住吴邪的手臂,一个用力拉起吴邪跌跌撞撞的身躯摔进自己的怀抱,双手扶住他的腰脊分毫不差。

  苗族青年藏不住自己的崇拜之情,忙激动的拍手嚷道,“贵客好身手嘞,我要是有你一样的准头,前天阿芳就不至于让我拉着摔了个狗吃屎,哈哈哈……”

  苗族青年爽朗地笑着,吴邪尴尬地笑着,张起灵面无表情地看着。

  泥泞的山路坑坑洼洼,张起灵回首想接过行李箱,反倒被青年连连拒绝。苗寨青年倒一点也不介意行李箱的沉重,一路上兴奋的高歌几声,连带着树上叽叽喳喳的鸟儿连声附和,阳光透过枝叶,跟随着旅人一路向前。

  等真正到了苗寨门口已接近黄昏,张海客跟着理老已在寨门口恭候多时,身旁还跟着一位娇羞的小姑娘。小姑娘长得水灵,一根粗长的麻花辫斜搭在肩上,唇红齿白丹眉寸目,那泛着桃花的小眼神却总是不安分的擦过某人的衣角,泛起无限春意。

  张海客正向张起灵低声回着话,后者倒是三心二意,余光无意识地瞥向身旁矮小的身影。

  那好看的眉形不动声色的渐渐拧紧,平时清冷干净的眼神此刻却盛着微微冷意,能透射阳光的偏白肌肤粉嫩着,到更像是被赶了一天山路窜出的体温给染红的,湿润的薄唇轻抿,好似饱满的果实等人采摘,却散发着致命的愠气。

  在场所有人都没察觉到张起灵此刻的变化。

  除了吴邪。

  他一直注视着张起灵的面庞,没挪过一眼。这张脸上出现什么表情,吴邪都能立即知晓脸主人内心起了什么变化。所以一看到他家男人冷冷的散发出冰箭无差别攻击时,吴邪心脏一紧,忙暗道不好,小哥生气了。

  吴邪转头看向张起灵生气的来源,这才发现理老身旁一个发育不全的小丫头猛朝自己暗送秋波。吴邪立即往张起灵身旁凑了两步,深怕自己动作太慢似的,伸出小指勾住张起灵的小指,直至自己完全被笼罩在张起灵强大的气场下。

  这种宣誓主权的动作令张起灵稍微收回了外放的冷意。掼里号!儿久起奇六是奇久衫儿!

  旁人……旁人就算看瞎了眼也看不出来张起灵生气了,闷油瓶生气也还是闷油瓶,一脸淡然如水。

  苗寨青年可不明这空气中夹枪带棍的气氛,咋咋呼呼问低头紧紧搅弄衣裙的小姑娘,“仡轲,你姐呢?”

  仡轲看不见英俊的面孔,又被无脑的虎头青年搅了旖旎心思,倒竖眉头剁了下脚,“我哪知道,你自找去。”说完咬着下唇轻挪莲步更往吴邪身边凑去。

  吴邪脑门轰的一声炸开了花,瞬间被这个动作吓疯了,一下炸毛拉过张起灵抬脚就走,嘴下哆哆嗦嗦道,“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张起灵在那个跟猴精一样瘦小的身影贴近吴邪的那一刻脸就黑了下来,这次饶是迟钝如苗寨青年也知道事情有些朝着不可言喻的方向发展了。在吴邪拉起张起灵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开始有所动作,理老忙招呼着远道而来的两位贵客去自家旅社吃饭,张海客一下伸手拦住了想要奔上前追赶吴邪身影的仡轲,并且十分、极其、不太赞同地瞥了一眼,苗寨青年更加干脆,一把扯过挂着满脸遗憾的仡轲吼道,“人家是两口子,你一个还未出阁的黄花闺女总盯着人家族长夫人瞧,臊不臊!”

  仡轲不服,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满眼委屈,“你当我傻吗两个男人也是两口子,你别以为阿芳姐喜欢你你就有资格管我了,我喜欢谁碍着你了么?”说完跺着脚气呼呼的跑开了。

  苗寨青年被骂的一愣一愣的,却也不恼,嘴下喃喃道,“嗨,难道我阿虎也有看走眼的一天?那两双眼睛纠缠着怎么看都是两口子啊,我猜错了?”

  张海客看着一脸傻气的阿虎,不自然地干咳一声,拿起拳头抵着嘴,低下头止不住的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