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暖不知道该问什么了。

  陆斯年的生活,爱好,似乎都跟他这个人一样,清冷而枯燥。

  每天周而复始地干着保家卫国这件大事,就连兴趣爱好也跟它密切相关。

  她不由地转头,偷偷瞄他,这人长得是真好看,他的好看跟普通奶油小生不同,他身上透露着军人特有的沉稳刚毅,仿佛只要站在他身边,就不用担心被谁欺负了。

  田佳妮离他这么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觉得,谢暖莫名有些羡慕她,她可以无所顾忌地站到他身边,可以随心所欲地找他说话儿,还能知道哪个话题他比较感兴趣,进而有目的地投其所好。

  想到这些,谢暖就有些无精打采,得了心仪礼物的韩天宇,连走路都是一蹦一跳的,走两步又回过头喊两句队长,问他礼物好不好看,漂不漂亮,羡不羡慕,全是换汤不换药的炫耀。

  陆斯年也不知道是无语还是什么,竟然好脾气地没骂他,反倒是他旁边的田佳妮,被他这炫耀行为闹得烦了,说了句:“不就是个礼物,有什么了不起的。”

  韩天宇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说:“我有你们没有,这就是最了不起的.”

  田佳妮被气的脸都绿了。

  韩天宇丝毫不察,得意地抱着礼物,边掏手机边跟谢暖说:“我把刚刚的合照发给你。”

  又回头问他两:“看你们一脸嫌弃的样子,应该不要合照吧?”

  田佳妮:“……”

  她咬牙切齿说:“我要。”

  韩天宇大笑,又故意问陆斯年:“队长应该不要吧?”

  不等陆斯年说什么,他又自问自答:“队长这么不屑拍照的人,肯定不要的。”

  说着,直接把手机收了起来。

  陆斯年:“……”

  ……

  到游乐场之后,韩天宇去买票,谢暖则拿了大家的多余的东西去物品寄放处存。

  三人基本都多余的物品,比如韩天宇的礼物,田佳妮的包,谢暖的外套。

  唯独陆斯年,孑然一身,谢暖想跟他套近乎都没有机会,看他一眼,抱着东西准备去寄放。

  然而没走两步,陆斯年却开口叫住了她:“等等。”

  谢暖回头,疑惑地看着他:“队长要存东西?”

  “嗯。”陆斯年说,迈步朝她走来。

  他很高,保守估计一米八几,走过来的时候,谢暖能明显感觉到,头顶的光被他遮住了大半,谢暖的心,随着他靠近的步伐,砰砰地跳着。

  陆斯年在她面前站定,伸手进衣兜,把手机掏出来递给她,“帮我存一下。”

  谢暖:“……你,不用吗?”

  现代社会,手机是集通讯,支付,导航于一身的东西,大部分人丢了手机,就跟丢了命一样,就算不随手拿着,放包也行,哪有人把手机存寄放处的。

  “不用。”陆斯年说,示意买票的韩天宇:“他有就行。”

  谢暖:“……”

  他用的是一部华为手机,型号还是好几年前的,外壳看起来有些脏了,但难得屏幕还是很完整,没有一丝刮痕。

  颜色很单调,是纯黑的,没有手机壳,看起来光溜溜的,整一个裸机。

  谢暖在他熄屏的时候瞥了一眼,屏锁是一张军人站在国旗前虔诚敬礼的彩绘图,应该是在网上下载下来,脚下还有个淡灰色的作者名水印,谢暖想这人还真懒,偷网图也不把水印去掉。

  后来一想,他这样的人,成天泡在训练场上,连手机都能随处放的,估计也没什么心思和时间去擦水印了。

  谢暖把他手机扔进寄存处提供的塑料袋里,从自动寄存的机器里头抽了个二维码,把怀里的东西一股脑扔进去,正要关格子门,忽而灵光一闪。

  刚刚看他拿手机出来的时候,好像没有解锁密码?

  那是不是说,她现在拿出来,解锁,再拨通自己号码,存下他的电话,也能神不知鬼不觉?

  谢暖心思一动,手不自觉就伸到储物柜,将刚刚扔进去的手机重新拿了出来。

  电源一按,手指往上一滑,果然打开了他的手机。

  看一眼他手机上的软件,很简单,就几个系统自带的,和常用的联络工具,没有一个多余的。

  谢暖在第一页看到了微信的图标,想到存手机号的麻烦,还不如加微信来的快捷便利。

  于是,她掏出自己手机,点开微信,戳进头像,调出二维码,正要拿他手机去扫,旁边传来个凉凉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谢暖吓的手一抖,差点把两部手机都摔了,等反应过来抓稳,她下意识把手机背到背后 ,说:“没干什么啊。”

  她转过身,便见田佳妮一脸审视地看着她,谢暖像个做坏事被抓包的小孩,心头猛地一跳,也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只奇怪地问:“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在入口等吗?”

  “陆队让我来看看你东西存好没有。” 她说,愈发觉得她这慌里慌张的样子不对劲,伸手指了指她背后,“你背后藏了什么?”

  谢暖紧张,但不慌乱,伸出握着自己手机的手,说:“没什么啊,就手机而已。”

  “你的手机?”田佳妮有点怀疑。

  谢暖说:“是啊。”

  为了证实自己没撒谎,还特地解锁给她看。

  “你瞧。 ”

  田佳妮:“那你看自己手机你慌什么?”

  谢暖:……

  我总不能说,我看别人的手机才慌吧。

  “我没慌啊。”谢暖睁眼说瞎话,反倒把罪推到她身上,“你自己没声没息的过来,害我以为有人想抢我手机。”

  田佳妮:“……”

  你牛。

  “行了,票都买好,没什么事的话,赶紧存完过去吧。 ”

  田佳妮不想跟她争辩,说完直接转身走了。

  等她走远了,谢暖才拍了拍快要跳出来的心脏,暗想人果然不能做坏事,一做坏事就容易心虚遭报应。

  被田佳妮这么一搅和,谢暖是没什么心思去加微信了,深吸一口气,把陆斯年手机重新放回储物柜里,锁上了门。

  去到入口,他们已经在等了,韩天宇蹬蹬地跑过来,“怎么去了这么久?这么多人存东西吗?”

  谢暖哪里敢说自己是想干坏事,才去了这么久。

  “没有,来的少,忘记是怎么样的手续了。所以弄得久了点。”

  她说完,心虚地瞄了陆斯年一样,那人依旧站的像个雕塑,面无表情。

  谢暖丈量了一下,入口到储物柜之间的距离,暗想,站这么远,中间又还有个帐篷隔着,他应该发现不了吧?

  谢暖稍微安心了些,跟在他们后头排队。

  韩天宇把买好的门票分给她,四人一起刷票进了闸门。

  一进去,韩天宇望见中间这么大的过山车,就兴奋到不行,“队长队长,我们去坐那个垂直过山车吧。我长这么大还没坐过呢。 ”

  他拽着陆斯年,就要往那过山车那儿跑,跑着跑着又回过头,说:“你们两要害怕,可以先去玩别的。”

  这个游乐场只要你买了门票,就能玩里面所有的游乐设施,谢暖之前跟袁蔓来过一回,基本把能玩的都玩遍了。

  现在倒是提不起太大的兴趣,听到他这么说,就说:“没事,我也能玩。”

  “不怕吗?我听说这挺刺激的。”韩天宇似乎没想到谢暖你这么娇滴滴,文静的女孩,也会喜欢玩这相对比较刺激的娱乐项目,有点惊讶。

  谢暖点点头:“以前玩过。”

  “那就跟我们一起去吧。 ”他说,又问田佳妮:“你呢?要一起吗?”

  田佳妮是部队里的小护士,平时多多少少也有跟着他们一起训练的,别看她个子不高,身躯也挺娇小的,但胆子很大。

  玩这些东西根本没在怕的。

  更何况,陆斯年都去了,她怎么可能不去,就说:“当然要一起。”

  未表决心,她率先走在了前面。

  韩天宇笑一声,紧跟她的步伐,倒是把谢暖和陆斯年落在了最后。

  陆斯年不说话,谢暖也不敢搭腔,前头两个走的快的,很快就来到了排长龙的队伍末尾。

  谢暖正要跟去排队,却见陆斯年杵在过道那儿没动,谢暖一愣,退了回来。

  “你不去吗?”

  陆斯年抬头望了眼头上的过山车以及前面乌压压的人群,点头,“不去了。你们玩。”

  “那我也不去了。”谢暖脱口而出,站到他旁边,给往里挤的人群让开一条道。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后面就已经排了近十个人,韩天宇见他们没来,跳起来使劲朝他们招手,那表情好像在说,你们快来啊。

  陆斯年许是看他蹦跶的辛苦,抬起头,冲他摆了摆,韩天宇察觉到他的意图,明显一愣,拨开人群就要出来。

  田佳妮快被挤成肉饼了,见他还要往外走,就有点不耐烦:“怎么了?怎么还要出去啊?”

  韩天宇示意陆斯年和谢暖,田佳妮回过头去看,只见两人并排站在一起,并没有要动的意思,她不由地皱了皱眉。

  想出去,但看到源源不断挤进来排队的人,要逆行比登天还难。

  “他们会跟过来的吧?”她说。

  韩天宇一摊手,“不知道。”

  “那我们现在也出不去啊 。”她示意人挤人的队伍。

  韩天宇瞅了眼,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

  “算了,这么大个人,也总不能丢了。 ”

  队长本来就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不来也很正常。

  “我们自己玩吧。”

  他说,转正身子往里走。

  ……

  谢暖和陆斯年退出去之后,谢暖又问他要不要玩别的比较热门的项目,例如大摆锤,跳楼机等,全被他一一拒绝。

  倒是对那种摇摇晃晃,基本没什么人玩的,摇摆船感兴趣。

  谢暖拉着他去坐了一圈,他全程面无表情的,谢暖不由地有些怀疑他的喜好。

  从摇摆船上下来之后,谢暖去附近的小摊那儿买了根冰糖葫芦,咬了一颗问道:“队长,你是不是有人口密集恐惧症?”

  陆斯年在军营呆的太久,对很多新词都一知半解,闻言有点疑惑地看着她:“什么?”

  “就是,”谢暖嘴里塞着个大大的冰糖葫芦,口齿不清地说道:“就是恐惧人多的地方。”

  陆斯年沉默着没说话,其实像他们这样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这样的症状,韩天宇没有,是因为他是特长兵,训练强度,和出任务的危险程度都跟他不一样。

  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

  他嗯了声,找了个凉爽的,有餐桌的地方坐下来。

  谢暖则是愣住,嘴里的冰糖葫芦突然感觉就不太甜了。

  她以前听朋友说起过这个,但大多数都是在说笑,是他们不想出去的推辞,而陆斯年,她能感觉到,他是真的恐惧。

  比如刚刚在进闸门的时候,他看到有人过来,会下意识往旁边闪。

  再比如,他刚刚看到乌压压的人群时,脸上那种隐晦不安的表情。

  谢暖不知道为何,突然就有点心疼他,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没事的。慢慢适应就好了。”

  等拍完,她才意识到,人家是个训练有素的军人,并不是她平时接触到的小朋友,顿时手下的动作僵住。

  陆斯年侧过头,沉默地看着她拍过他肩膀的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