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爷爷一直没动,低着头取下眼镜,默默地拿着桌布擦眼镜片。

  “你们还有爷爷奶奶,还有耿叔叔,不哭了……”耿阳艰涩地开口,拍拍怀里哭到发抖的何长生的后背。

  何奶奶暗暗低头摸了把脸,以为会有眼泪掉,但是哭了这么多年,再多的眼泪都耗尽了。

  “再哭就别吃饭了。”何奶奶虽是这样说,但是还是温柔地拉着何平安走到屋里去,“进里头换衣服。”

  耿阳抱着何长生进去,给他们换衣服。

  一顿晚餐就这样吃的安安静静,气氛都比先前沉寂下来。

  耿阳的住的房间是何长生爸妈睡的房间。

  红砖砌起的房间,没有上水泥,床的对面是焦黑的砖块,看不出原本的红砖。

  那是大火舔舐过的痕迹,火势太大,火舌从外头钻到墙缝,将里面也带到灼烧成炙热之地,毫不留情的烧的乌漆抹黑。

  耿阳睡在硬邦邦的木板床,枕头是硬的,铺上了一块毛巾,被褥有些潮湿,盖在身上还有点痒痒的,可能是一些难以发现的小虫子。

  他目光呆滞地盯着面前那块墙壁,眼眶微微发胀。

  那块墙壁,是对他的一种惩罚。

  耿阳每一次放寒暑假都会过来住一晚,而每次,都会睡在这间房。

  每一次,都会看着眼前如黑洞一样的墙,睁眼看到天亮。

  会想起那天火光滔天的夜晚,周围邻居端着水盆,用微弱的水妄图扑灭火势,周遭惊呼声,哀嚎声……

  一个男人抱着昏迷的小女孩,双腿满是血,一点点侧着身子从岌岌可危的房子里爬出来。

  鲜血流了一路。

  不能睡,一睡觉就会梦到那个场景。

  内心被自责煎熬,微凉的空气不能顺利的进入肺腔,陡升窒息之感。

  太压抑了,压抑的让他逐渐走向奔溃。

  太安静了,就连虫鸣声都听不到。

  这世间好像就耿阳一个人了,一个人面对着眼前巨大的黑色漩涡。

  天光乍现的时候,耿阳才掀开被子,此时的天和昨天的天完全不一样,乌云密布,微弱的光偷偷从缝隙中穿过,像是从恶魔手爪泄露的光辉。

  耿阳收拾好背包,拿出一个红包,里面包了一些钱,放在枕头上。

  深呼吸几口,压下所有的负面情绪,揉了揉干涩的眼,这才出去。

  何爷爷和何奶奶起得早,已经在生火做早饭了,早餐是昨天的剩菜还有刚刚熬好的粥。

  见耿阳要走,两人觉得奇怪,通常耿阳都是要吃完午饭才走的。

  “阳阳你留下来吃上午饭吧,我今天杀鸡给你吃。”何奶奶在围裙上揩了下手上的水,准备捉鸡去,被耿阳拦下。

  “别别别,我家里还有事情,得今天走了。”耿阳拍了拍何奶奶肩,把她搂在怀里,低头问,“能听清楚心跳声吗?”

  “听得到听得到,这助听器还是新的好用。”

  “那行,我真的得走了,家里还有事情没忙忘。”耿阳松开她,朝她们挥挥手。

  何爷爷转身把一大早采摘好的菜用塑料袋装起,塞到耿阳手里,“带回去吃,别老是在外头吃。外头用的油不是好油,吃了对身体不好哩。”

  “好,我知道了。”耿阳笑了笑。

  接下来又是长达数个小时的路途,耿阳抱着怀里沉甸甸的菜,低眸看了眼袋子里的青椒豆角和玉米,半晌,又将目光转到窗外。

  要下雨了。

  可能还是场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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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确是大雨,豆大的雨点和不要钱的一样垂直砸向大地,很快,干燥的地面瞬间颜色转深,大雨倾盆,很快地面就积上了一层水。

  耿阳听到车上的人都在说台风来了。

  心里想着向夏,他应该乖乖地呆在家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