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在车中的季玄映突然听到了车窗上有敲击的嘟嘟声响起。
小山的声音在车外响起:“郡王,外面的妖孽已经伏诛,请您下车来看看吧。”
季玄映露出笑意, 下意识就要推开车门下车去。
但黄九郎却拦住了他的动作。
“郎君,您忘记了唐娘子方才的话了吗?”
黄九郎的话就像是一盆冷水, 一下子就让季玄映的脑袋冷静了下来。
他重新坐回原处, 不把窗外的声音放在心上。
但这时, 那窗外的声音发现车内没有动静, 敲击车窗的声音越发急促了。
“请您出来啊!”
“请您出来啊!”
一声声焦急的催促,声音也逐渐变形,变得像是某种水下生物的嘶嚎, 伴随着咕噜噜的水声,而不像是小山的声音。
“您看。”黄九郎慧黠一笑。
季玄映亦是失笑, “若非九郎, 我差点就着了这东西的道了。不过,这妖怪既然能模仿唐娘子的声音, 怎么不变作他的样子,打开车门呢?”
黄九郎道:“这妖怪恐怕法术并不高深,只能用声音迷惑人,再说这马车是唐娘子提供的, 普通妖怪未必能打开。”
所以小山才让季玄映待在车里,因为这马车是用庚申之木所制, 甚至可以抵住天仙奋力一击。
除非季玄映自己走出去,否则谁也不能破坏车厢,将他带走。
而在马车之外, 一众人也被蜃妖欺骗了好几次, 但因为有燕赤霞和小山, 所以蜃妖的诡计都被识破了。
而小山也被这蜃妖层出不穷的诡诈欺骗弄烦了,他冷声向雾气中斥责:“蕞尔水族,何故在此阻拦我等前路?还不速速离去!”
雾气波动了一下,似乎听见了小山的话而有所迟疑,但很快这波动便停止了,雾气更汹涌地澎湃起来。
小山已经给了蜃妖机会,但它最终辜负了小山的好意。
“唉……”
既然不能劝说,那么只能用暴力去胁迫了。
小山垂下眼帘,眼底流露出悲悯,他托着火焰的那只手掌作拈花状,火焰在他的手中好似一只莲花,静谧燃烧。
他手执“莲花”凑近唇边,轻轻朝着花苞处呵气。
只见这“莲花”骤然盛大,连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在一瞬间被点燃,灼焦。
隐藏在雾气中的蜃妖也在这时察觉到了不妙,有了撤退的意图。
但已经太晚了。
那“莲花”像是汹涌的狂潮,在绽放的一瞬间,便狂暴地朝着雾气最浓厚的地方奔涌而去。
不过一息,随着一声尖锐的惊叫,原本笼罩在林中,遮天蔽日的雾气便干干净净地散了个彻底。
一瞬间,天光破开云雾,在树林中洒落下金子一般的光辉。
鸟儿的叽喳声重又在众人的耳边响起。
恍如隔世。
小山骑在马上,似乎方才只是做了件极微不足道的事情。
他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时候不早了,我们继续赶路吧。”
护卫们对视一眼,王鼎策马出列,翻身下马,众护卫们也一同翻身下马,他们向小山深深施了一礼。
就连一直嬉皮笑脸的燕赤霞亦是敛容肃目,行礼如仪。
红玉和小绿骄傲地对视了一眼。
小山不以为意地笑着摇摇头,“壮士们不必如此,既然有幸同路,那么护持大家安全也是分内之事。方才已是耽搁了不少时候,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是!”
大家重又翻身上马,继续踏上了行程。
在众人走后,两个身影才显现在他们走过的道路上。
其中一个女子,白衣红裙,头梳堕马髻,鬓边簪着一朵水芙蓉,手中捧着一只烧焦了的蚌壳,正是西湖主的独女——玉蕊公主。
而与她一同出现的那个人则披着一身黑色的拖地斗篷,看不清面容。
玉蕊公主望着一路烟尘的远去的队伍,贝齿在唇瓣上印下了一个深深的痕迹,她一脸焦躁地对黑衣人大发雷霆,“我照你说的做了,可是还是无用,和他们一道的那个女人轻而易举地就破了我的蜃法,甚至连我母亲的蜃壳都被烧了!”
那黑衣人桀桀笑了两声,意有所指地说:“公主,你也不必骗我,你真的去取了你母亲的蜃壳吗?”虽然看不清面容,但玉蕊公主还是感觉到那人阴森的视线落在了她手上的蜃壳上。
她手一缩,收回烧焦的蜃壳,似乎被这人的视线灼伤。
玉蕊公主有些心虚垂下脑袋,“你,你不要瞎说,这就是我母亲的蜃壳!”反正是死不承认。
那黑衣人也不和她纠缠,只冷冷一笑,“是不是,公主自己最清楚,但您既然没有诚心,那么我们的交易自然也作废!”说着就要甩袖离开。
玉蕊公主见这人要走,忙扯住他的衣袖,急忙恳求道:“不要作废!我,我把母亲的蜃壳拿出来就是!”
听到这话,黑衣人才停下了要离开的动作,好整以暇地望着玉蕊公主。
玉蕊公主从衣袖中取出一只宝匣,还未打开,里面便有充溢的水气漫溢而出。
这黑衣人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伸出手去,就要从玉蕊公主的手上接过宝匣。
但玉蕊公主却突然撤回托着匣子的手,一脸郑重地盯着黑衣人,“你先答应我,一定要让他和我在一起!”
黑衣人心中嗤笑玉蕊公主满脑子情情爱爱,不堪大用,但面上还是和缓了语气,好声好气地答应了玉蕊公主。
“好,小人答应过公主的事情绝对不会食言。”
玉蕊公主这才将信将疑地将匣子交出来。
黑衣人接过宝匣之后,直接收入袖中,他对玉蕊公主道:“公主放心,前面还有我们的人,小人保证,一定在抓住渤海郡王之后,将他交给公主,作为我们交易的回报。”说着就在空气中画出一道云篆,“此言既出,苍天作证!”
这云篆光芒大亮,消散在了空气中。
玉蕊公主感觉自己和这黑衣人之间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线联系在了一起,她知道这就是刚刚那句誓言验证了,一直提起的心这才放下来。
黑衣人一挥衣袖,玉蕊公主和他的身影便都消散在了这处山林之中。
而西湖别院中,帽儿则焦急地守候在玉蕊公主的房门外。
直到玉蕊公主推开房门,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公主,您终于回来了!刚刚女君身边的女官来叫您,我都吓死了……”说着,帽儿就走进房间,关上房门。
玉蕊公主高兴地握住帽儿的双手,兴奋地说:“帽儿,很快我就会得到季郎了!”
帽儿脸上闪过一丝不屑,她嘟着嘴,抱怨道:“真不懂您为什么一定要和那个凡人在一起,您可是真龙后裔,就算他是人间的皇族,也不过是个凡人而已。”
玉蕊公主根本不愿意听别人说季玄映的坏话,她发起怒来,“别说了,季郎也是你能说的?”
帽儿被公主的怒火吓得瑟瑟发抖,匍匐跪倒在地,连声哀求了许久,玉蕊公主才冷哼了一声,饶恕了她。
“起来吧,如果你再说一句不该说的话,我就打散你的修为,让你滚回你那个烂泥塘,重新做一条猪婆龙!”
帽儿眼底闪过一丝不干和愤恨,但面上依旧哀哀可怜。
“好了,好了,你退下吧。”玉蕊公主捂着自己的嘴巴,打了一个小巧的哈欠,让帽儿告退。
她跟着那个黑衣人大老远跑了一趟,已经累坏了,她要休息一下。
帽儿识趣地告退,帮玉蕊公主合上房门。
而在离开玉蕊公主的居所之后,帽儿见四下无人,则朝着玉蕊公主的住处狠狠啐了一口,“呸,这样的贱人也能安享富贵!要不是投了一个好胎……”她恨恨地瞪了一眼,“为了个不知所谓的人间男子,竟然连母亲的蜃壳都能拿去交易。”
她的脸上露出看好戏的讥笑,“还是个不知底细、藏头露尾之徒……奴婢倒要看看,公主您是否能如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