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晓今天在冯尧的房间给他补课,补完课帮忙看冯尧昨天做好的习题,冯尧任务完成,拿游戏机坐床上开始玩游戏。


背靠贴满游戏宣传海报的墙,俩腿直直地横在床上,脚呈倒八字伸在了床外,穿一身他妈妈给他买的可爱棉绒睡衣,衣服图案是圆耳朵熊,脚上还套了双毛线袜子。


整个一玩游戏的毛绒玩具。


聂晓听见游戏机里传出战斗胜利的配乐,余光瞄见他那双袜子,好奇看了半天。


五根脚指头分别包在了红黄蓝绿紫的毛线里头,整双袜子又和彩虹一样五彩,一圈圈将脚圈起,就看见那脚脚趾头如流动的彩虹那么动啊动,扭啊扭,活泼得太可爱了。


聂晓把题检查完丢给他:“十题错了五道,你是自己改还是我给你讲?”


“对了五道呢,”冯尧把本子拿手上有点激动,“我进步大不大?”


“大。”


聂晓坐过去靠墙,跟他一个姿势,他睡衣也是冯妈妈给他买的,连图案都一样。


现在是两个毛绒玩具一起坐在了床上。


等冯尧看了眼错的题,脑子里开始犹豫不决,是自己费脑细胞,还是说吃聂晓的嗟来之食。


聂晓盯着他动不完的脚指头,瞄了眼自己光着的脚,想起那天晚上自己脚被偷闻了的奇怪感受,不自觉把整个脚趾弯了弯。


“嘿嘿,这题我居然看出我错哪儿了,我自己改改再给你看,你好表扬我。”


冯尧下床去书桌前开始改题,聂晓拿他游戏机来继续打,心不在焉地:“你那袜子怎么那么奇怪,像是乱七八糟拼接的。”


冯尧瞧了眼自己的袜子:“姜璐送的哦,说是对我造成的这些伤害表示万分抱歉,为了表达她的心意,亲自织的。”


“道歉礼物?”


“对的,她说你找她谈话了,还说你谈话把她谈得小鹿乱撞了,还说她以后要好好读书让你知道她的生活不无聊,她有了目标,让你知道她对你的喜欢才不是消遣~”


“……”


冯尧转头对着他,摊了摊手:“你的一次谈话比我们数学老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杀鸡儆猴演戏教育都有用,你说说,这都是怎么个道理?”


聂晓曲一只腿,游戏机拿手里,肘搁在膝盖上反问他:“你说怎么个道理。”


冯尧眼珠子往上溜:“难不成,就是传说当中的…那什么…”拿笔的手在太阳穴转呐转,假装自己失忆了,“那什么…嘶,就是那个朦朦胧胧…像风像雾…”


聂晓手指在游戏机上点着,嘴角的一丝微笑扯着,可就是不配合他的夸张演绎。


冯尧见他不给自己捧个哏,只好自己演到尾声:“就是那伟大的爱情~”


“哦~”聂晓此时才配合他的夸张戏码,声音悠远绵长,“原来是爱情啊~那你的进步来自于哪里呢?也是爱情洛~”


“嗯?”冯尧眨了眼,就像舞台剧演着演着突然没了灯光,“什么爱情?”


聂晓把白芷的朋友圈打开举在他面前,里头全是白芷每天爱的宣言,并且把他的照片放在里头,看上去,整个一冯尧和她恋爱进行曲,还特别的热呼。


“我…我不是给你解释过了吗?那是演的…”


聂晓没听他把话说完,下了床的同时把游戏机往他床上一扔,话也不说走了。


冯尧头从左转到右送走那份全是责怪又闷出暗影的背影出了门。


他的解释之前在聂晓那里完全不顶用。


那天在沙发上结结巴巴紧紧张张解释了半天,聂晓犹然一副你解释但是我不听的沉默。


但是目光不瞧着他,盯着的是茶几上那张罪证,意思就是说演戏演到亲嘴这种程度?唬鬼呢。


再加上最近白芷风风火火炮制的热恋,他想解释都不知道怎么解释,因为那热恋不光有文字,还有照片。


他的脸被完美地p在了白芷的身旁,还特别亲密,笑容特别灿烂。


冯尧拿着那些朋友圈的照片质问白芷:


“我什么时候跟你看电影了?”


“我什么时候跟你去吃米其林了?”


“我什时候说爱你说一辈子离不开你了?”


白芷嘿嘿一笑:“现在说的啊,你看看,说得多有感情呐~”


“你把照片删了!都是你p的,你个造假货的!”


白芷食指在他面前左右晃:“no~no~不是p的照片,是我画的哦~画得逼真不逼真?我可是艺术家,不是造假王哟~”


“画…画的?这么牛逼的吗?”


冯尧再看了眼那些照片。


还真的是,仔细看就能看出来,佩服的目光代替了他的怨怼。


“你这么对我说话会不会太无情了呢,”白芷装作很难过,“我帮你那么大的忙,你就这么报答我的?再说我是个女生,你这么羞辱我你良心过得去吗你。”


“……”


他面对白芷的表情就跟现在面对聂晓的表情一个样,雷电打成的僵直冒烟,烟里头写满了字——错不在我,我是受害者,我最无辜了!为什么我还要去体谅你们的心情?为什么你们不体谅体谅我!


……


姜璐三天以后又送了他一双袜子,比上次送他的那一双要好看多了。


冯尧拿着那袜子:“怎么这个道歉礼物是长期性的?一星期一双?”


姜璐把袜子上的绸缎带理得完美后笑着说:“送给聂晓的。”


“……”


冯尧想说他不穿袜子的,又想,关自己屁事,以后这种事少掺合,得罪人不说,把自己陷入一种要吼吼不出要飙飙不了的境地。


于是回家后把袜子递给聂晓:“给你!”


带着气说的,气的内容是:到处招蜂引蝶的坏家伙,你就不能稍微长得不要那么帅,稍微别那么优秀不行吗你!我一个人喜欢你就行了嘛,那么多人喜欢你你又不会长寿,帅多了浪费,分点给别人不行吗?自私的家伙!


聂晓瞧着那袜子没接,晃他一眼皱巴巴的眉头问:“送我的?你那表情是送人东西的表情?为什么那么不情愿?”


“哼…”


冯尧也学他有事儿不说话。


意思就是,你看呗,你看我现在的表情猜猜我为什么不高兴不说话呗,就光你有表情我没有了?


聂晓想了几秒,噗嗤笑出声,哈哈哈地,把冯尧笑得茫茫然如站在春天梨花树底下看梨花飞舞在阳光里的轻飘感受。


好舒适啊,气什么的,一秒就消失了。


聂晓还是没接过袜子,瞧了眼自己光着的脚,问:“是你亲自织的?因为看我光着脚冷?”


冯尧瞧着他的笑颜,又听他这么说,因为一双袜子就不生气了?


真好哄啊…


但是那袜子不是他织的啊,这样抢人家的付出会不会不地道?


不过他不说谁知道?话语权全在自己手上!


忙恬不知耻地现编送他袜子的理由:


“对对,你不喜欢穿袜子那是因为走在外面容易破,这个给你在家里穿,这种每根指头都包得完完整整的,穿着其实又暖又有安全感。”


为了拿人家的心意来用不至于那么愧疚,得对此真的付出点什么才算自己的真心实意,于是蹲下亲自把袜子给聂晓穿上。


还不忘给自己洗脑——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不能错过了,姜璐你就自认倒霉吧,反正他也看不上你,你送不送这双袜子都没差。


聂晓见他悉心给自己的光脚穿上了跟他一样的袜子,心里头有些滋味在滋长。


不好说,它很轻,一阵一阵的,带着点凉,凉过以后又开始回暖。


袜子穿好后动了动自己的脚趾头,自己这双脚自由自在惯了,他不喜欢这种全全包裹住的感受,可发现那脚趾头圆圆滚滚的实在是不舍得脱。


现在聂晓的沉默和先前不同,眸子明显有了色彩,感动的色彩。


冯尧问:“不生气了吧?”


聂晓抬眼:“生什么气?”


“嗯?”冯尧困惑,“你这段时间都怪怪的,不是因为生我的气?”


聂晓收了那份暖暖的感动,转回身体开始做题,就像刚刚的事情没发生过,语气平得就像旷野的地平线:“没那时间,学业要紧。”


“?你不生气你天天黑着个脸不跟我好好说话?”


“我跟学习不好不知道努力还忙着恋爱的人没什么话好讲。”


啧,那不还在生气吗!


晚上,聂晓帮他补习英文。


俩人并肩靠墙上,四条腿都伸得笔直,两双脚穿上了套指袜排排搭在床沿边,不过聂晓的腿长一些,超出了冯尧的脚。


俩人的脚指头都在那没规律的乱动,好像20颗不受控制的彩色圆圆糖果。


冯尧的注意力在英文时态填空上,不知道聂晓瞧着俩人的脚趾在那傻笑。


聂晓笑了几分钟有余,察觉到自己的笑笑得莫名其妙。


他问自己:为什么对着脚趾头在傻笑?那东西有什么好笑的?


还没想通透,冯尧把英文作业给他看:“看,我懂这个时态了,还是很简单的嘛,现在进行时态,现在完成进行时…”


冯尧一边讲一边把自己的脚A和V形那么左右晃,脚尖打到聂晓的脚尖,聂晓把脚一缩,拿眼盯着他。


“怎么了?”冯尧的话被他的瞪愣中断,“我说错了?”


聂晓起身下床出了他屋,留冯尧一人木木然:他最近好怪啊,变得那么琢磨不透吗?


梨花没了,变成了雪花…


第二天聂晓回家晚了些,冯尧已经把作业做完了画着语文老师给他们布置的速写。


聂晓一进他屋就把那袜子扔给他。


冯尧抬头不解问:“怎么了?还是不喜欢穿袜子?”


“这是你亲自织的?”


糟了…露馅儿了?


“撒谎精。”冯尧新的绰号出炉,再出一个,“大象匹诺曹。”


“……”


第三天上学,姜璐冲着他似笑非笑,一会儿把他的作业本拿过去胡画,一会儿把他的笔全都扔垃圾桶,一会儿在他凳子上放修正液戳他屁股。


最后放学才跟他挑明:“好啊你,让你送巧克力你给我送成了巧克力纸,让你送袜子你给我送成了毛线,你以后别想我再跟你说一句话!”


“毛线?什么毛线?”


“我昨天去问聂晓收到我的袜子没有,我说我亲手织的,问他喜欢不喜欢,结果他说他只收到了一堆毛线!”


“?”


“他说如果不认同他话可以直说,没必要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毛线:四川话,不屑一顾,对对方的话表示反驳)”


冯尧那个后悔啊,哪知道人送了礼物还需要回馈的?


事情错大发了,怪不得昨天晚上那袜子一只往桌上扔一只往他脸上扔了。


吃晚饭的时候,冯尧为了表示歉意,把好吃的往聂晓碗里夹,好喝的饮料全给他喝。


晚上借机会端热牛奶去他屋,但是自尊心在,就是不说对不起。


聂晓喝了牛奶,冯尧问:“好喝吗?”


聂晓侧头看他。


“啊,好喝肯定好喝。”自问自答,拿了杯子下楼去洗。


怨气丛生:什么跟什么呀!道歉那么难的吗?可就是不想跟他说什么对不起,说什么我的错,说什么请原谅我,太丢面儿了!


把作业写完,去聂晓房门口探个头去看他。


聂晓余光瞄见他的半颗头,继续做着一套模拟试卷,懒得理他。


冯尧喊:“聂晓~”


聂晓笔在纸上算得飞快。


冯尧敲门敲了个节奏,三下:咚咚咚~像是对不起的声音。


聂晓把草稿纸捏一坨往垃圾篓里扔,一扔一个准。


冯尧还是把自尊抛了,不过只抛那么点儿,只说:“我…我不是故意的…”


聂晓把笔一停,身体转了40度面向他,手里转着笔:“不是故意什么?”


“撒…撒谎…”


“为什么撒谎?”


“想哄你嘛。”


聂晓转的笔脱手掉桌上,一只腿脚踝架在另一只腿的膝盖上,嘴角上扬:“过来。”


冯尧乖乖走过去。


聂晓说:“蹲下。”


冯尧有所迟疑,又把自尊抛了点儿,蹲下看他,心想:这种仰视,够卑微够诚意了吧。


聂晓微微躬身把脸凑他面前,手往他鼻头一捏,捏得特别狠,还左右上下乱造,说:


“《神异经》当中有记载,西南荒中出讹兽,其状若菟,人面能言,常欺人,言东而西,言恶而善,其肉美,食之,言不真矣。”


冯尧回自己房间后在窗户玻璃上看见自己的鼻头都被捏红了,像鼻子被吃了的匹诺曹。


心想:这算是欺负我不?那他是不生气了?可把我鼻子捏成这样,下手这么狠又像是还在生气…


想起他说的讹兽,拿手机一查。


“?”


这是说我撒谎成性还是说我肉好吃呢?


诶?好像有说讹兽面容姣好?


喔唷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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