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临渊【完结番外】>第57章 至死方休

  商队一路浩浩荡荡地进了峡谷。

  这一望无际的天穹冰原上,冰川断裂开形成的峡谷即使远在是数里之外,也可以看见它在宏伟巨大的雪山下,呈现门扉之形,从中裂开的一小条缝隙,像是像是在这天地之间朝着无知旅人微微敞开的炼狱之门。

  元浅月坐在马车外面,望着前方的冰川裂缝。

  风雪拂起她鬓发间的白绒兔毛,浮在她的脸颊间。玉临渊坐在她的旁边,两人并肩坐在一起,远远地眺望着那道宏伟肃穆的峡谷裂缝。

  马车精致而华美,丝毫没有颠簸之感。

  玉临渊垂着小腿,在马车下晃晃悠悠。她一只腿半屈膝,搁在马车上,下巴搁在膝盖上,漫不经心地抱着膝盖,手指隔着裙裾,拨弄着脚踝上的玉白色脚环。

  她的踝骨纤细浑圆,小腿线条极美,那枚玉白色的脚环落在她的踝骨下方,悬悬地靠在脚面上。

  师徒二人坐在这马车前,在这一望无际的冰川上远眺天空,真是美好又静谧的画面。

  ——如果不是马车里时不时传来煞风景的咳嗽声,就更好了。

  在元浅月和玉临渊没继续在马车里面待着后,云初画也立刻跟着出来了。看她那样子,要是瞳断水现在开口让她把怀里的七弦琴摔了,只怕她想也不想就要立刻砸了自己的传家宝。

  她不敢再靠近马车,远远地坐在了一头白牦牛身上。

  玉临渊忽然开口,轻轻地朝元浅月说道:“师傅,你要小心些,那个瞳断水来历不简单,揣着一肚子坏水呢。”

  除了元浅月自己,谁都能看出来她对元浅月图谋不轨。

  玉临渊觉得自己有必要提点一下自己这个对于情爱一窍不通的师傅。

  元浅月看了她一眼,玉临渊深深地望着她,继续说道:“师傅可别被她骗了。”

  马车里的咳嗽声又大了些。

  元浅月佯装镇定地点了点头,转过头继续神色如常地看风景。玉临渊见她镇定自若,伸手过来牵住她的手,柔声道:“这世上只有我是不会害师傅的。”

  玉临渊的手冷得像冰,比外面的风雪还要冻人。

  你骗我的事情还少吗?

  元浅月诧异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要说这个,忍不住深吸了口气,说道:“师傅心里有数。”

  玉临渊柔肠百转地握着她的手,微蹙黛眉,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个瞳断水,十有八九就是冲着师傅来的,对师傅心存不轨。”

  马车里咳嗽声忽然停了,只传来一声冷笑。

  元浅月扶额,面色复杂地说道:“你怎么知道?”

  玉临渊胸有成竹地笑了笑,一脸笃定地说道:“我当然知道。”

  因为我也对师傅有所图谋啊!

  元浅月还未想好怎么回答她,帘子忽然呼啦一声被掀开了,苗女面无表情地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盆还未燃尽的碳火。

  她走到马车旁边,将这盆快燃尽的碳火倒下马车,将铁炉倒扣过来,在马车边沿上砰砰磕了两声。

  用力之重,好像手下磕着的不是什么铁炉,而是谁的脑袋。

  等到铁炉里的余烬磕落干净了,她这才站起身来,狠狠地剜了玉临渊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外头风大,仔细背后说人坏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玉临渊灿然一笑,面如春风拂过,眉梢眼角尽是吟吟笑意:“不劳烦你提醒,我跟我师傅说悄悄话呢。”

  她的小腿在马车下面晃晃悠悠,是闲云散鹤般潇洒的神色,深深叹息:“可惜你家瞳姑娘是个病秧子,吹不得风,不然真想请她一起来看看风景,这风景多好看啊,是吧,师傅?”

  她特意咬重了最后的两个字,目光灼灼地看着元浅月。

  元浅月被自家徒弟这样热情殷切的目光盯着,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苗女的目光挪向元浅月,饱含“你这个天杀的负心人,竟然对我家瞳姑娘见死不救,还在这里陪着另一个小贱人吹冷风”的复杂情绪,气得站在原地,抖着嘴唇,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手里紧攥着铁炉,看样子恨不得下一刻就把这炉子砸到玉临渊的头上。

  但碍着元浅月在这里,她最终还是没发作,愤恨地跺了跺脚,掀了帘子进了马车。

  玉临渊假惺惺地说道:“这个瞳姑娘真可怜,年纪轻轻就病入膏肓,再过些时日就要香消玉殒。”

  要是真死了就好了,她在心底虔诚地许下这个恶毒的愿望。

  元浅月随口说道:“不是身上的病,哪里会有害死人的?顶多就受些苦,过些时日,她自己想开了,自然就好了。”

  玉临渊虚情假意地说道:“就怕她想不开呢,早死晚死都是一死,她要是早解脱了也是好事一桩。”

  如果不是忌惮元浅月在这里,她真是巴不得马上动手送瞳断水上路。

  藏息之术的作用下,瞳断水化作凡人,实力必然大幅受损,何况这里又是对蟒族最不利的冰天雪地,真要同瞳断水动手,玉临渊和她也不知道谁输谁赢。

  瞳断水是蟒族和豹族的魔主,她将来的劲敌,为了争夺这唯一的魔神之力,来日她们必将拼的你死我活。

  如今瞳断水自断羽翼,离开魔域来到蓬莱洲,也许是唯一能让玉临渊有能力杀死瞳断水的好时机。

  就算瞳断水现在虚弱之后,实力还是比她强横,但那又怎样?只要瞳断水敢于反抗,打破了藏息之术,现出魔身伤害了玉临渊,做为剑尊的元浅月一定会保护她。

  无论如何,她都可以成功地置瞳断水于死地,这样做,对她有百利而无一害。

  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玉临渊看了一眼旁边的元浅月。

  元浅月根本不知道她这徒弟坐在旁边盘算什么,她正眺望着远处的风景,白皙的脸上带着柔和专注的神情,没注意玉临渊正眸光沉郁的脸。

  她是可以置瞳断水于死地,可倘若瞳断水至死都不现魔身,以凡人的模样死去后,元浅月会原谅她吗?

  元浅月会原谅一个在她面前伤害无辜,滥杀他人的徒弟吗?

  在这一刻,玉临渊忽然深深地感到了一种低入尘埃的卑微感。

  她哪里有勇气去赌,她只是个胆小鬼。

  即使是这样可以轻而易举地去除掉将来的性命之忧,使得自己将来活下来继承魔神之力的几率增加大半,她也不敢去尝试。

  她甚至对自己刚刚想到的念头而产生了彻骨的恐惧。

  她要获得圣人骨,要得到魔神之力,就是为了强大,就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就是为了能守在元浅月身边。

  倘若有一天元浅月厌弃自己,那她该怎么办呢?

  光是想到如此,她就恐惧的要发疯。而忽然之间,如同一道灵光打过,她也彻底弄懂了这一路的疑惑,明白了瞳断水为什么从一开始没有向她下手。

  原来即使是传闻中的蛇蝎美人,冷血残忍的瞳断水,竟然也不敢承担这种风险。

  她并不知道瞳断水和元浅月有什么样的过往,但她现在知道了,瞳断水跟她一样,都永远不敢承受让元浅月失望的代价,更不会利用元浅月达成任何目的。

  即使只是元浅月一个失望的眼神,就足够彻底摧毁她们,让她们坠入不见底的深渊。

  疯子最能理解疯子。

  玉临渊忽然倚在元浅月的身上,声音里带着掩藏的极好的迫切,低声唤道:“师傅,师傅会永远跟临渊在一起吗?”

  元浅月不知道她是又在发什么疯,此时连计较的心思都没了,眺望着远方的风景,敷衍地点点头:“嗯。”

  玉临渊紧紧拎起的心这才稍稍缓和了些,瞳孔中浓郁漆黑的深渊得到了片刻平息,她搂着元浅月的胳膊,贴得紧紧地,像是撒娇的孩子,低声说道:“师傅真的会永远跟我在一起吗?”

  “嗯。”

  玉临渊对她的敷衍不以为然,只是紧紧地依偎着她,带着深深的眷恋和贪婪,说道:“临渊这一生只求跟师傅在一起,无论上至九霄天穹,下至碧落黄泉,都要跟师傅在一起。”

  元浅月这才看了她一眼,见玉临渊抱着自己的胳膊,脸上浮现一种奇怪的潮红,嘴角勾起,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的眼珠,瞧不见个表情来。

  这孩子怎么越来越不正常了?

  元浅月被她紧紧抱着,见她神色怪异,心头怜爱,这才轻轻地叹息着说道:“只要你是师傅的徒弟,师傅就会永远跟你在一起。”

  所有承诺都会在迎接魔神之力那日终结。

  她许下的诺言也不例外。

  成为了魔族,继承了魔神之力的玉临渊,会忘却前尘,性情大变,残忍嗜血,无比强大,再也不是现在这样依偎着她满心依恋的玉临渊。

  她要毁灭灵界,而元浅月要捍卫苍生。

  到那一天,作为剑尊的她必须要拿起剑,承担她肩上的重担,协同整个仙门的所有修士们,第一个拔剑,为捍卫灵界而战。

  也许玉临渊会被成功镇压诛杀,也许自己会被玉临渊第一个杀死。

  ——她希望自己能够战死。

  如果魔神能被成功摧毁,灭世的危机可以解除,自己还能侥幸活着,那她一定会在朝霞山上为玉临渊立碑,永远守在朝霞山上,朝夕陪着她,直至终老。

  元浅月用手指拂过玉临渊面前被风吹乱的碎发,温柔地替她理好了头发,柔声说道:“临渊,无论如何,师傅都会永远陪着你。”

  陪着你走向既定的命运。

  ——剑尊一诺重千金,她以天下为己任,拔剑只为斩妖除魔,为苍生而战,至死方休。

  但她也是玉临渊的师傅,她会永远陪着玉临渊。

  商队慢慢地进入峡谷。

  此时经过这高于百丈的冰川裂缝形成的峡谷之间,沉重阴冷的气息从里面窥不见的阴暗处扑面而来。

  达令哈命令各人打起火把,插在白牦牛身上。

  灯火照亮四周,这一处裂缝形成的峡谷极长,黝黑的前方黑暗越发浓郁,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达令哈骑着白牦牛过来,朝着苗女问了几句,无非就是关心瞳断水身体状况。等他问完了,又驱着胯下的白牦牛过来,走到马车前头,朝元浅月说道:“两位贵客不必担心,这一条路咱们商队走了几次,黑是黑了点,但是安全肯定是安全的。”

  元浅月点了点头,她是剑尊,自然不害怕。只是收敛了灵息后,她看上去比普通人气质特殊了些,但外貌依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纤柔女子。

  白牦牛行驶速度缓慢,元浅月和玉临渊坐在马车的前方,在进入了峡谷裂缝中不久后,道路两边开始出现堆石跌累的图腾。

  每个堆石累成的塔形下面,都放着泥塑的巴掌大小泥人,小泥人双手合十,跪坐在地,似乎正在祈祷。

  每隔百米,便会有这样一个堆成塔形的石碓。

  看到元浅月的目光落在这祈祷的泥人身上,达令哈立刻充满耐心地替她解释道:“几位外洲的贵客,你们有所不知,这是我们蓬莱洲的商队很久以前放上的东西,说是专门从佛佑寺那边重金求来,用以祈福和辟邪的泥塑,说是开过光的。摆在路边是求仙佛保佑,让邪魔不侵,祈祷这一路平安。”

  元浅月多看了几眼那个泥塑的小人,说道:“是吗?这些东西还有这种作用?”

  这些泥塑小人看起来上面有描金彩塑的痕迹,火光一晃还能泛出些光泽。但是年岁经久,已经斑驳脱落,许多小人甚至残缺了一部分,根本看不出原有的样貌。

  旁边一个青年也凑了过来,同达令哈一起跟元浅月搭上话,接了一嘴:“能有什么作用?只能图个心安。以前的蓬莱洲宗门少得可怜,到处都乱的很,行脚商人遇到邪魔只能自求多福,那时候做点买卖,可真是在拿命赚血汗钱!为了求点平安,大家只能花钱去买了这些东西,结果该失踪的人还是一样失踪。可怜我们商贾一年到头四处奔波,大半的钱财都花在了这上面。那些秃驴老骗子,轻轻松松就从咱们兜里掏了钱,只消得拿这么些泥巴人来糊弄咱们!”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对佛佑寺随便搓搓两团泥就能收钱的痛恨和鄙夷。

  佛佑寺是四大宗里唯一与俗世凡尘有往来的宗门,跟其他三座自给自足的宗门不同,佛佑寺也售卖过开光镇魔的法物宝器,但他们的法器几乎都是供给皇亲国戚,一方富甲,几乎都是金玉打造,显然不会是这种黑乎乎的简陋泥人。

  而且能与远在千万里之外的佛佑寺做生意的人,更不会是这群行脚商。

  多半是被冒充佛佑寺在凡间招摇撞骗的人给骗了。

  元浅月心道。

  敢冒充佛佑寺的名头来售卖这些泥塑小人,就是欺负蓬莱洲的这群商人没见过世面。

  元浅月想起昔日里跟随程松下山时,曾经在一座小城镇的地摊上看见过商贩叫卖,传闻中“九岭镇山之宝”,拿过来一看,竟然是张符纸。

  一巴掌大的符纸竟然价值不菲,还十分畅销,几乎卖遍了这小城镇。上面的朱红色的鬼画符还挺像那么回事的。这个商贩把这符纸吹得天上有地下无,不仅可以镇家宅还可以防偷防盗防黄鼠狼。

  可怜周遭百姓信了这人的邪,把一年到头辛苦耕种粮食里的钱,都拿来换这么一张毫无作用的烂符纸。

  只是想要冒充九岭行事,就得承担被人认出来的代价。

  程松发现他顶着九岭名头行骗后,当即一脚踹翻了他的摊贩,把他揍得鼻青脸肿,逼着他挨家挨户地上门赔钱道歉,把钱还回去,再把自己冒充九岭行骗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说一遍,仔细给这些小百姓们提个醒,叫他们以后莫要再上当,以后要是遭了邪祟妖魔,去找当地的入世宗,千万别因为九岭名声大,就真把冠着九岭名头的东西当个宝。

  等到商贩哭丧着脸把最后一点钱赔光之后,程松又从自己的怀里掏出几锭银子,递给这小商贩。

  小商贩哆哆嗦嗦不敢接。

  程松拍了拍他的肩,说道:“能想出拿九岭名头行骗,说明你这人胆大又聪明,但心也不是坏透了。你拿着这些钱,去老老实实做些正经生意,我敢保证,按你这脑瓜,将来必有所成,出人头地,以后日进斗金不是梦。”

  小商贩被他勾勒出富甲一方的大饼所激励,当即战战兢兢地接了这两锭银子,还大着胆子问他的名讳,说将来真成了巨商,一定会报答他。

  程松没留名字,他只是捏了捏拳头,关节咔吧作响:“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只知道下次要是再敢这样招摇撞骗,被我遇见了我一定会打断你的腿。”

  元浅月问他为何不愿留名讳,程松不假思索地说道:“我那不是画大饼,诓他走正道吗?万一这大饼没吃成,我可不想他找上九岭来诉苦。”

  元浅月听得认真,看她似乎对这些奇闻异事有兴趣,达令哈来了劲,继续说道:“那些佛寺的老骗子们拿咱们的血汗钱不当数,不过也幸亏因为咱们商队为了给蓬莱洲带来外头的东西,拿命走出了这条冰原之路,所以在蓬莱洲,咱们商贾的地位才能这么高。后来,蓬莱洲上的小宗门越来越多,那些什么佛什么寺又在这里设了驻点,蓬莱洲的邪魔就销声匿迹,再也不见了。”

  “要不是这个什么吃人的怪事出来,蓬莱洲的商会发了文书下来,让咱们不许再走商,我都快忘了这世上还有妖魔鬼怪呢。”

  一个低等的妖魔对仙门修士来说,也许只是个轻轻松松就能收服的刀下亡魂。

  但如果放在手无寸铁的凡人中间,那就是狼入羊圈,灭顶之灾。

  入世宗的职责就是收取酬劳和香火,替普通凡人剿除这些低等的妖魔邪祟。而入世宗所不能解决的强大妖魔,皆由四大仙门代为绞杀。

  作为仙门之一的九岭,在接到各地小宗门的上报后,每年都要派出无数弟子,前去剿杀近百数的大妖魔,如果遇到个别棘手的目标,还需要尊者出马。

  在过去的一百年里,元浅月闭关之时,还没有出现过让九岭都束手无策的邪祟。

  如果不是为了提防将来的魔神,想必九岭也不会派青长时来扰了她的静休。而如今她既然出关了,那就得也履行作为尊者斩妖除魔的职务。

  元浅月听得连连点头,达令哈越说越起劲,说道:“这邪魔也是忒邪门了,据说那个什么佛寺的,也派了几个白胡子光头过来,但没一个抓得住它。”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对佛佑寺的轻蔑,好似巴不得当着佛佑寺的大师们嘲笑一番。

  显然这些泥塑小人当时可谓是让来往行脚的商人们大出血了一番,自此之后,蓬莱洲的商人们都对佛佑寺的印象一跌千丈,对他们十分深恶痛绝。

  元浅月心中默默地记下了,看来下次见到佛佑寺的人,得把这事给他们知会一声,免得到现在被人戳着脊梁骨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青年也接过话茬,说道:“这一千多人和上面的货物都消失不见,对商会来说可是个大打击,里面好些随行护卫的宗门弟子也消失了。宗门里的弟子个个都有灵根,跟咱们这些凡人不同。这事可把那些小宗门给急的啊!”

  “在几次三番组织搜罗后还是一无所获后,这些小宗门连忙找上了那个佛寺。亏这些小宗门把那个佛寺当了不得的大人物呢,打着包票,火急火燎地派人去请,又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过来,结果还不是没什么用?!”

  “这个佛什么寺可真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都把这个寺吹得这么神,上一次蓬莱洲那件观棋宗灭门案,不是一样没个结果?”

  元浅月神色端庄,忙不迭地追问道:“什么灭门案?”

  达令哈说道:“客人对这个有兴趣啊?正好旅途漫长,我就给你讲讲吧。”

  他清了清嗓子,还特意卖了个关子,说道:“这可就是我们蓬莱洲的一件奇闻了啊。”

  “据说,在一千四百多年前,蓬莱洲当时还没什么宗门在这里开宗立派。”

  而这观棋宗,则是最早一批来到此地开宗立派的入世宗门。

  据说这个宗门最开始是在桃源洲所创立,是个当时还有些声望的小宗门。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宗门放弃了气候温暖的桃源洲,也没有去其他适宜的洲,反而不远万里来到了冰天雪地的蓬莱洲。

  要知道那时候的蓬莱洲可算得上是不毛之地,当地的人只会放牧和捕鱼,整个蓬莱洲上除了些当地人简陋的兽皮帐篷外,连一匹青石都看不见。

  而这个小宗门却硬着头皮,强行适应了从温暖如春的洲到这冰天雪地的落差,很快就熟悉了当地的气候。在蓬莱一处靠海的冰川上,这群宗门的弟子们齐心协力,从洲外把全部家当搬了过来,建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宗门。

  元浅月仔细想了下,一千四百多年前,正是桃源洲的焚寂宗灵气爆炸的时候。

  那个出身焚寂宗,名叫邢东乌的旷世奇葩,以一人之力摧毁了整个桃源洲的灵脉,自此在诸多宗门中声名显赫,可谓是家喻户晓。

  当年焚寂宗和望天宗都是如日中天,实力强横,人才济济,风头压过了所有其他小宗门。如果不是邢东乌将整个焚寂宗炸的粉碎,也许当年望天宗也成不了灵界的第一宗门。

  只可惜焚寂宗被邢东乌炸了,望天宗被魔神击沉于死寂之海,这两大宗门尽数陨落,仙门传承甚至出现了断层,仙界的史册被毁,许多精妙的道法和心术从此失传,再也不可能回归昔日空前盛况。

  不过就算是桃源洲灵脉被毁,其他宗也有不少好去处,在从桃源洲离开后,会主动选择去蓬莱洲的宗门,这决定确实有些匪夷所思了。

  而这观棋宗自从来了蓬莱洲之后,宗门也一直延续着。但每隔一段时间,当地的人就会发现,这个宗门不知道何时,又被灭门了。

  这个又字,就很灵性了。

  因为在这漫长的一千四百多年里,这个宗门几乎已经被林林总总灭了近二三十次的门,每次那来到蓬莱洲将他们灭门的杀手,都会刻意地留下那宗主后代的一两个活口。

  据说那凶手行事极其嚣张,每次杀了上百个宗门里的宗主全家和弟子后,还会面露期待地将这一两个活口放在这尸山血海面前,让他们发誓会记住今天的血海深仇,鼓励他们活下去,刻苦修行,勤勉奋进,日后好找自己报仇。

  观棋宗世世代代铭记这血海深仇,拼尽力气发展宗门,勤修苦练想要报仇,却又绝望地发现自己根本敌不过这个鬼魅一样阴魂不散,肆意屠戮着他们的仇人。

  在近六百年前,在佛佑寺在此设立驻点后,他们立刻向佛佑寺伸出了求助之手,佛佑寺当即也响应了他们的请求。

  对于这桩奇事,佛佑寺派出了两名在当时颇负盛誉的大师,前来镇守观棋宗。

  但是谁也不知道这个凶手什么时候会来,她的行踪没有任何规律。

  两位大师在观棋宗呆了将近半年,也没等到这灭门凶手前来。那时灵界和魔域划分的极其明确,鲜少再有妖魔来灵界犯事。何况每次被灭门后的观棋宗,那些被人杀死的尸体都完好无损。

  对魔族来说,凡人的血肉最为滋补,如果真是妖魔所为,怎么可能舍得这些到嘴的食物呢?

  他们一致认为也许是观棋宗招惹了什么不好惹的邪修势力,才会惹到这杀身之祸。

  在等了半年依然没有任何凶手来犯的征兆后,两位大师不得不离开了观棋宗。而在他们离开的当晚,观棋宗立刻被血洗,宗门上下两百多条尸体在院子里齐齐整整地码好,只剩三名宗主的子女后代,几乎被吓得半疯。

  墙上用浓稠刺目的鲜血写了一行洋洋洒洒的大字,血债血偿。

  这是凶手第一次在观棋宗留下除了尸体以外的痕迹,显然是知道了佛佑寺的插手。

  佛佑寺对此勃然大怒,这是灭门凶手赤裸裸地挑衅。时隔几十年后,他们再次派出了两名元婴后期的大师,镇守重新创立起来的观棋宗,等着那个逍遥法外的凶手前来灭门。

  佛佑寺已经做好了镇守观棋宗三年五载的打算,准备一直等着这个凶手自投罗网。没想到这个凶手在佛佑寺派出的两名大师抵达的当天夜里,就直接杀上了佛佑寺。

  她似乎就是掐着点来的。

  在此之前,这个凶手除了灭掉观棋宗宗主和宗内的弟子之外,从不杀不相干的人。但这一次,她不仅杀了两名佛佑寺派来的大师,还十分张扬地将两名大师的袈裟挂在了观棋宗门口,又一次在墙上写了一行血淋淋的大字。

  ——好言难劝找死的鬼,我心善,成全你们。

  两大魔主互扯头花现场。

  下一章开始走剧情,之后感情戏可能比较少了。

  瞳断水不是好人!瞳断水不是好人!瞳断水是邪恶的,残忍的,杀人如麻,没有任何道德准则可以约束的!

  她只是不敢在元浅月面前杀人,背地里杀得比谁都多!因为她不是人,没有人的准则!设定里魔族就是吃人的!在她眼里,凡人就是行走的食物!

  顺便一提,瞳断水非常记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