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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鹫摇摇晃晃地从仓库里撞出来,跌到摄像机前,想给北百川递消息。却发现镜头已在混战中被流弹击碎。只好扔了摄像机,弯着身子跑回外墙根,缩进阴影里。
刚才这么激烈的枪声,都不见休和刀疤脸现身。想必这俩人已经离开了。
赤鹫心里火烧火燎,教会究竟把北百川钓到哪里去了?
他急得不停擦抹额头的血,要尽快。尽快!没时间在这里磨叽!可头热辣辣的,眼前天旋地转,血抹也抹不干净。
手又不自觉地往胸口够,只抓到一片空荡。
他猛然回过神,脱下皮鞋,摁出鞋跟。数据卡下面压着小小的护身符。血迹斑斑的,假缎子面料被刮丝了好几条。
这东西太脆弱了,他现在不舍得挂在脖颈上,又不愿意随便找个地方存放,只能先藏到鞋跟里。可总藏鞋跟里像什么样子?得去做个保护用的皮套子。
在逃狱后他自己重新在护身符里备上了止疼药。这不像他。他以前从不藏止疼药,只藏毒药。是爱情把他变得懦弱了。
赤鹫抠出止疼药塞进嘴里,一屁股坐到墙角,抱着头缓,等药劲上来。
等了十来分钟,脑子里的轰鸣终于弱了下去,视野也不转圈了。他拄着墙站起身,系好衬衫扣子,把衣角塞到腰里。给枪装上子弹,贴着阴影往不远处的小平房蹭。
刚蹭到平房门口,就从窗口瞥见了肖恩。
被绑在椅子上,戴着深咖色的毛线帽。旁边站着一个瘦高的影子,正是休!
而休好似在肖恩的身上摆弄着什么。
为什么没有来查看仓库这边?刀疤脸呢?算了,先送这老黄瓜归西。
赤鹫抬起手臂,瞄准。这时休似有所察,看了过来。随后大惊失色地举起手臂,喊道:“别开枪!”
熟悉的声音。是布鲁斯的声音。
赤鹫瞳孔一震,枪差点脱手。他突然想要逃。他害怕面对布鲁斯。
布鲁斯大步走来,扒在窗框上问道:“都解决了?卡还在吗?”
赤鹫模糊不清地嗯了一声,不对上布鲁斯的视线。布鲁斯抻着脖子往他身后张望:“妮儿呢?殿后?”
血从额角往下滑。被风吹凉。滑到脖颈处已经是冰冷的。
赤鹫低着头不说话。
布鲁斯看着他,忽然明白了。抖着嘴唇,断断续续地问:“···尸···尸体···在···”
赤鹫摇了摇头。
布鲁斯被这个否决激怒了。又被这份怒火拯救了。他手脚并用地爬出窗框,三两步冲到赤鹫跟前,薅起他的衣领:“没见到尸体,什么都不能说明!!”
曾经赤鹫厌恶布鲁斯的答案。
如今布鲁斯憎恶赤鹫的断言。
人永远无法相互理解,也不愿承认别人是受难者。因为别人的水深火热,永远是戏。只有刀插在自己心口,才叫疼。
赤鹫含泪看向布鲁斯,也歇斯底里起来:“你以为我不希望如此吗···我不希望如此吗!我怎么有胆量说!怎么有胆量告诉她的哥哥!说她为了保护我从桥上跳下去了!从开塞罗纳大桥跳下去了!!”
布鲁斯的脸恍惚了。人皮面具因狰狞而浮了起来。两个眼洞红着,像死灰下将灭的炭火。
蓦地,他抽噎着哆嗦起来,身子小幅度地打摆。
没了。他的老丫头片子没了。他在这腐烂世界唯一的牵挂没了。他再也见不到她,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孤独地活。今天是甲,明天是乙,只有仇恨,没有自己。
赤鹫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就算布鲁斯现在要杀了他,他都不会有怨言。
可布鲁斯反而松开了手。怒火平息了下去,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诡异。
“我要去找她。说不定她藏在桥面下了。你知道开塞罗纳大桥的桥墩,多出来一块的。刚好够蹲一个人···”
赤鹫看向魔怔的布鲁斯,不发一言。
这世界上存在一种力量,能够征服所有落入深渊的人。这个力量的名字叫奇迹。
人的本性岂会拒绝奇迹。尤其是在生死攸关的时刻,在失去挚爱的时刻,在经受不可承受之痛的时刻。谁会相信事实,逻辑,常理?
奇迹。布鲁斯想要奇迹。脆弱的人们想要奇迹。正因为有无数想要奇迹的人存在,才有了神明,有了权威,有了太阳教会。
赤鹫的嘴折了。他不知道说什么。说什么都苍白。他没资格安慰,也没力气。他又何尝不想要奇迹?从唐的失踪开始,他哪一天不奢求奇迹的降临?
只有一次。只有北百川给了他奇迹。仅此一次而已。
布鲁斯还在喋喋地说,声音咕哝着,慢慢听不真切了。
天像个黑乎乎水潭,回荡着湿答答,沉甸甸的自言自语。
这时一颗石子砸进水面,荡起了一圈涟漪。
“那就去找吧。”
肖恩不知何时站在布鲁斯身后,握住布鲁斯的手,“去找。我和你一起去。”说罢又看向赤鹫,急急地道,“小北在Edge码头的堤坝,白罗刹和休没走多久,开教会的车,应该还能追得上。”
赤鹫闻言变了脸色:“你说那个刀疤脸是白罗刹?!”
肖恩点头:“休叫他白护法。”
白罗刹。太阳教会主神的四护法之一。
太阳教会之所以拥有数千万的信徒,不仅靠瞎掰和钱财,也有一些玄的东西。所谓的主神无人见过,但主神的四大护法倒是偶有露面。
血莲花。白罗刹。紫脸鸦。青琵琶。
四人各有所长,身怀特异,神乎其神。
邪门的是,这四人几十年如一日,护法坐得稳稳当当。别说死,老都没老,就好像存在了百八十年。当然如果往这方面想,那太阳教的主神,说不定还真就是个「神」。
当然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即便赤鹫因为爱情开始相信灵魂和来世,他也绝不相信人间有神明。而太阳教会,更绝对和神明无关。他们是滥杀无辜的魔,是征敛血汗财的鬼。
白罗刹的本事,赤鹫见识了。毫无疑问,北百川没有赢面。一点都没有。
赤鹫抬脚从鞋跟里拿出那半截卡,递给肖恩,恳切地嘱咐:“布鲁斯劳你照顾。不要主动联系我,我会去找你。如果被教会威胁,记住,什么都不抵你们两个的命重,包括这张卡。”
肖恩接过卡,深深地看向赤鹫。瞳孔里摇晃着逞强的光影。
“鹫叔。答应我不准死。您和小北,都不准死。”
赤鹫伸手抱了抱肖恩的肩膀,答应道:“我们不会死。”说罢转身准备离开。又像是想到什么,回手摘下肖恩的帽子:“这个借我。”
——
天是灰蓝色的。分不清是阴天的傍晚,亦或是多雾的清晨。
云层像是棚顶落下来的一块块墙皮,被摁了暂停,模模糊糊地卡着。两个人影站在堤坝上,一个细长,一个高壮。细长的胡子拉碴,戴着墨镜,背着冲锋枪。高壮的没有头发,满脸叠疤,腰间两把不入鞘的武士刀。
都穿着漆黑的西装,没有面目,像两个地狱漏出来的魔。
北百川再傻也知道自己被诓了。对方根本就没打算跟他交易。那就杀了这两个崽种,逼问鹫哥的下落。
他熄了车灯,换了鞋。推门下车,向着那两个人影走过去。
开裂的板鞋踩在细小的沙砾上,咯吱作响。河面上刮来的冷风,吹起他工装裤的兜盖和绑带,越吹越长,飘进脏兮兮的夜。
北百川边走边脱下兜帽卫衣,随手扔到路边。
上身只剩一件黑色的背心,紧紧贴在肌肉上。大块隆起的结实臂膀,厚实有活力的胸膛,浑身散发着强大的Alpha气场。左臂的烧伤还未痊愈,戴着一层血痂壳,像是附在身上的诅。
北百川走到距离两人十来步远的地方,淡然地问:“你们谁先来?还是一起来?”
休哈哈地笑起来,刀疤脸也咧嘴笑起来。
休向北百川走去:“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看来你小子也还没见过世面。不过也难怪,被一个四十来岁的婊子勾得···”
咔吧。
休视线里的北百川消失了,变成了刀疤脸。
奇怪。身体明明是向前的。为什么视野是向后的?
奇怪。为什么呼吸不进空气···
视野再度倒转,这回是脏蓝的天,嵌着一双黑沉沉的眼。
北百川垂眸看着被他拧断寰椎的休,抬脚,跺上满是胡茬的嘴。
霎时间脑浆四溅,整张脸竟然被他生生踩碎!
他把这具破烂尸体踢开,抬头看向刀疤脸,问道:“鹫哥在哪儿?”
刀疤脸看他瞬间就干掉了休,嘴角噙上玩味的笑:“你很不错。”
“我再问一遍。”北百川搓着染红的牙,向刀疤脸走去,“鹫哥在哪儿?!”
刀疤脸对北百川勾了勾手:“陪本座玩玩。高兴了就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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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作者又懒了三天(懒得越来越理直气壮)
还没走的宝,吃我一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