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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鹫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来,抽出枕头下的手枪。
北百川摁住赤鹫的肩膀,“我去看看。”
清扫的女服务员瘫在地上,爬着往电梯去。而把她吓得站不起来的东西,此刻就在北百川的脚边。
那是个纸壳箱。装橘子用的。
里面不是橘子。是个脑袋。洗得干干净净,用塑胶膜抽了真空。
箱子外订着个信封,信封上印着太阳纹样。
这时候赤鹫也走了过来,蹲下身扯掉信封。抽出折了三折的A4纸,展了开。
亲爱的赤鹫警官。
黑老二的脑袋送给您。作为交换,白老大就算了吧。也不要问Orina的钱去哪儿了。因为地狱里的每一块金子都属于神。
我知道您一直在寻觅神的踪迹,但请止步于此吧。我不忍心杀您,因我也曾痴迷于您的美丽。如果您非要刨根问底,万分遗憾,我只能拿走您的性命,如我曾拿走您的姓名。
深秋的风从窗户灌进来,掀起惨白窗纱,飘荡如招魂的幡;鲜红提花地毯狰狞起面目,浮出大大小小的鬼脸。
赤鹫攥着那张白纸,盯着监控屏幕,瞳孔红得瘆人。
监控上是个高大的男人。穿着意式西服,戴着蝴蝶领结。提着纸箱大摇大摆地进来。注意到摄像头,不但没躲,反而对着镜头招手,做作一笑。豆眼巨鼻,丑得伤感,丑得好认。
“布鲁斯···”
“鹫哥认识?”
“以前是幻华月的熟客。没想到是教会的成员。”
“太阳教?”
“你知道?”
“在警校时听过些。”
太阳教,全称太阳同法教。总部位于境外,分支无处不在。机构严密,有着上千万的疯狂信徒和资金。与财阀,政治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有传言,一些小国的政治已经完全被其把控。
赤鹫道,“布鲁斯杀了黑老二,说不定已接手了这里的黑帮组织。”
北百川想起老鲍的话, “这片的赌场歌厅,原都是黑老二把着。如果这男的接手,去找大店挑事,应能惹他出来。”
——
豪车,长腿,灯光,烟草。
荧光色的灯带穿梭在棚顶,黑紫的灯光下是一个个赌桌,围着层层的人。骰子在缸里跳,奶砸在眼前晃,噪音震着混浊的空气。
这里是克特斯州南部最大的赌场。这里有最妖娆的女人,最疯狂的男人。充斥着纸醉金迷,形骸放浪。
砰的一声枪响。
喧闹的卡带被摁下了暂停。所有人齐齐看了过来。年轻男人举着手枪跳上赌桌,咧嘴一笑,露出细白的牙。他不是来找乐的,他是来狩猎的。
“都滚出去。”
又是几声枪响。赌场恢复了喧闹,却都是尖叫。赌客和摇缸女郎往门外涌,打手从门外往内涌。
北百川四下寻觅一圈,没找到趁手的武器。
这时一个逃得慢的胖子从脚下晃过,北百川蹲下身,薅住胖子脖领,扯下了胖子皮带。把皮带缠到拳头上,迎着那几个持械光头冲去。
光头1号拎着铁棍上来,北百川偏头躲开,反手一个暴扣,把光头1号的脑袋镶进桌里。光头2号的小刀又攮了过来,北百川抓其手腕,一嘴霸子搂翻在地。
剩下几人一看,来人不是个小卡啦,这是个一拳超人。实力差距太大,团灭板上钉钉。遂打算友好谈判,化干戈为玉帛。
光头三号问道,“先生是有什么事?”
“你们新老大送来个大礼,我来道谢。”
光头3号放下砍刀,“可是赤鹫警官?”
“我是赤鹫。”角落的阴影里走出来一人,叼着烟,转着枪。
“老大在等您了,这边走。”
北百川回头看了眼赤鹫,赤鹫微微颔首。
穿过四散的赌桌,光头3号领着两人上了电梯。
电梯停在51层,光头3号伸手挡着电梯门。“两位请吧。”
两人走出电梯,光头3号却没跟出来。电梯门缓缓闭合。走廊很长,尽头一扇双开雕花木门。
推开木门。昏暗灯光,灰黑墙壁,一个巨大银幕,银幕前层层空椅。
皮鞋的脆响回荡在空荡的影厅里。木门缓缓合上。灯光忽灭,银幕亮起。
北百川掏出手枪,跨在赤鹫身前。
“赤鹫警官,好久不见。您还是这么漂亮。”
银幕上亮起布鲁斯的影像。脸被银幕拉得又大又宽,丑得更近,也更可憎。
北百川看着那丑脸,膈应得直想把这银幕打烂。
赤鹫平静道,“原来你是教会的成员。”
布鲁斯端起酒杯,“可您看起来并不惊讶。”
“教徒一大把,多你一个有什么好惊讶的。局里的耗子是谁?”
“哎呀。这个问题我可答不上来。您把神的孩子称作耗子,真是无礼,无礼。”布鲁斯腔调油腻做作,比脸还可憎。
“Orina靠黑财发家,每一笔钱都带着血。你们的「神」拿来用,也不怕烂了手心。”
布鲁斯放下酒杯,拿巾帕擦了擦嘴,“赤鹫警官,金子是无罪的,就如同美丽是无罪的。您说呢。”
真他妈恶心。北百川心道,真该对这崽种脸揍一拳,给他整容。
“我没什么好跟你说的了。”赤鹫转身,“Orina的资金去向我会继续查,白老大的脑袋割不割也是我的事。教会要杀我,大可以来试试。”
“您倒是可以查。我是说,您看看手机,有没有收到你老情人的什么消息?”布鲁斯得意地笑,“比如,《案件移交令》之类的。”
手机响了。银幕白了。灯光也煞白,带死不活地亮。
赤鹫停下脚步,刚好站在明暗交接处。身前是黑,身后是白。黑把他往里吸,白往他身上砍。
北百川走上前,“鹫哥,怎么了?”
赤鹫握着手机,声音轻得像絮。“局里下达了《案件移交令》。Orina集团的追查,到此为止。”
“为什么?”
赤鹫抬起头看向他,面容惨淡。“是啊。为什么呢。”
北百川看着赤鹫,注意到了他眼角的细纹。他不记得赤鹫有这些细纹,好似才刚生出来。
“太阳教的势力渗透进了局里?”
“不仅如此。”赤鹫抚着中指上的戒指,低声喃喃,“不止如此。”
“还有什么?”
“好了。今天先回酒店休息吧。明天回弗洛里。”
赤鹫显然不愿多言,北百川也不好追问。两人一路无话回到了酒店。赤鹫在前台另开了一间房,对北百川打了个招呼就回房休息了。
北百川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摸着赤鹫昨夜躺过的位置,胸口有什么压着。
这就不查了?他们来干什么来的?就给黑帮换了个老大?那这里的百姓不还是一样。被换个人欺压罢了!
北百川想到浓烟中帮着灭火的身影,想到老鲍寒酸破烂的马甲,想到微笑安慰他的医生,想到凯瑟琳额头上黑红枪眼。越想越憋屈,越想越愤怒。干脆从床上坐起身,走到窗边。
鹫哥应该比他更憋屈吧,他受伤都没闲着,天天累到昏睡过去。追查洗钱链,查看财报纰漏,没日没夜透支Omega的脆弱壳子。好不容易抓着点狐狸尾巴,说不查就不查了。
太阳教的势力绝对渗透进了局里。但是渗透到了什么程度?鹫哥要找的人是否也和此相关?北百川正想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赤鹫正从酒店匆匆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