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没有拉上, 月光毫无遮掩地撒了进来,舒杳在恍惚中,看到身上黑色的衣料起起伏伏, 感觉自己仿佛在火上烘烤, 烫得令人呼吸困难。

  细细的肩带被他咬住。

  睡衣质地顺滑,很快成了缠绕腰间的一抹黑绸。

  沉野一用力,便将它彻底扯落。

  他微抬眼眸, 漆黑的瞳孔比黑绸更显得深不可测。

  他的唇线稍显锐利, 吻落下来的时候, 却很温柔, 如轻风细雨, 滋润着她的双唇,但很快,强势的一面就展露无疑,舌尖撬开她的齿关, 如疾风过境, 没有给她丝毫犹豫的机会。

  空气里水声暧昧作响, 被子也随着他的手臂拱起。

  舒杳的脑袋埋在他肩头, 不敢往下看,右手轻轻抓着他脑后的发丝,就像飘在海上的人抓到了一株浮木。

  夜色下, 视线里闪过一抹晶莹, 他的身躯缓缓压低。

  舒杳没忍住发出一声闷哼, 耳畔痒痒的, 随即传来男人揶揄的嗓音——

  “舒服吗?姐姐。”

  *

  仿佛突然从山间坠落, 舒杳猛的睁开眼睛,身体醒了, 但脑子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梦里抽身。

  呼吸略显急促,一段段精彩的画面,在脑子里轮番放映。

  舒杳耳朵发烫,无法理解自己怎么会做这种梦。

  她明明一直都对这方面的事情没什么兴趣的啊。

  大学的时候,女生们也会好奇这些,有时候被拉着看一些尺度比较大的电影,她们在旁边面红耳赤,舒杳每次都没什么反应,甚至一度被怀疑是不是性冷淡。

  可是刚才在梦里,她为什么这么投入?

  肯定是因为他睡前乱说话!

  肯定是!

  舒杳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侧头看去,窗帘紧闭着,角落小夜灯传来的些微光亮下,他睡颜安稳,额头前的碎发略显凌乱。

  俩人之间几乎没有距离,他的左手压着被子,圈在她的腰上,以一个搂抱的姿势。

  这个人。

  说了一通乱七八糟的话,给她留下了后遗症,自己倒是睡这么安稳?

  舒杳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

  一抬头,小饼干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趴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舒杳骤然有种做坏事被当场抓住的心虚感。

  即便那只是一条狗。

  她把被子往上一扯,极轻的呜咽被吞没在被子里。

  *

  舒杳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会做这种梦,除了他睡前说的那些话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可能是俩人现在睡的时候靠太近了。

  和抱着没有太大的区别。

  于是第二天晚上,舒杳决定让小饼干睡中间。

  沉野刚走出浴室,就看到小饼干趴在舒杳身边,用身体把床分出了两块。

  沉野:“……”

  他掀开被角:“它也睡这儿?”

  “嗯。”舒杳一脸理所当然,“昨天是因为犯错才被发配的,今天原谅它了。”

  舒杳的眼神里带着坏笑,开玩笑道,“你别越界啊,越界它咬你。”

  “呵。”沉野故意把手伸了过去。

  小饼干恪守职责,叼着他的袖子,把他的手叼了回去。

  他再伸。

  它再叼。

  双方进行了一场锲而不舍的鏖战。

  最后以沉野指着它鼻子骂不孝子告终。

  过了会儿,他突发奇想:“你试试。”

  舒杳秒懂他的意思,把手伸了过去,抓住他的睡衣。

  小饼干直直盯着她的手看了几秒,侧躺着把脑袋埋进身体,团成了一个球。

  眼不见为净。

  沉野:“……”

  舒杳在旁边乐不可支,本以为,这样总该安全了。

  应该说,他总该安全了。

  结果半夜,迷迷糊糊中,她又一次看到沉野的脸近在咫尺。

  心口一震,她本能地把手摸了上去,有些懊恼:“怎么又来了……”

  沉野握住了他的手腕:“什么又来了?”

  这一次的声音,以及手腕和掌心处的触感,都比上次更真实。

  舒杳的思绪渐渐聚焦,身体跟突然被葵花点穴手点中了似的,一动不动。

  几秒后,她的右手在被子底下悄悄拧了把大腿,疼痛让她意识到,这一次,并不是梦。

  可掌心还贴在他脸上。

  舒杳镇定地把手收回,低声说:“你又吵醒我了。”

  “但你刚才的语气——”沉野似认真回味了一番,得出一个结论,“听起来还挺高兴我又来的?”

  “……”她挺高兴吗?

  怎么可能!

  她的视线飘了一下,转移话题道:“小饼干要被你压成压缩饼干了。”

  沉野的脑袋微微往后一撇,舒杳顺着看去,小饼干蜷缩在床尾,呼呼大睡着。

  她反客为主地控诉:“说好不越界的。”

  “嗯,所以我把界拆了。”

  “……”

  沉野坦然地帮她扯了扯被子:“不抱着你就踢被子,还敢划界。”

  所以他昨晚抱着她也是因为这?

  她的确有踢被子的习惯,但自从奶奶回国,她被迫和他同床之后,这个习惯就很少发生了,每次早上醒来,被子都盖得好好的。

  她觉得可能是因为有人睡在旁边,她潜意识里有压力,所以睡相变得好了不少。

  难不成之前那些天,也是他帮她盖的被子?

  他脱口而出的话,却让她愣在了当下,她活了二十六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人半夜醒来,却只因为担心她会因为踢被子而着凉。

  舒杳抿了抿唇:“我想去洗手间。”

  沉野很自然地下床绕到她那侧,将她从床上抱了下来。

  舒杳这次连拒绝都省了,双手圈着他脖子,视线里是他带着些微困意的双眸,她犹豫着开口:“沉野,跟我结婚,你会不会觉得很累?”

  沉野拧眉看向她:“你要是敢说离婚,我现在把你丢下去。”

  “……”舒杳拍了下他的肩膀,“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你太辛苦了。”

  “辛苦什么?”

  “辅川黎水两头跑,现在又特意请假照顾我,甚至还,半夜帮我盖被子。”

  “这些小事做半辈子,还没上一天班累。”

  “……”上班确实是挺累的。

  她继续自言自语:“但这些事,我好像都没有特意为你做过。”

  “啧。”沉野抽了条浴巾垫在洗手池边,把她放坐在上面。

  他的右手撑在她身侧,俯身和她平视,脸上带着一点无语的笑。

  “能不能有点被追的自觉?”

  舒杳不解:“什么?”

  “我追你,所以我为你付出,这是我心甘情愿,你又没追我,为什么要给我回报?而且——”沉野抬起手,戒指在灯光下散发着银光。

  “这不是为我做过更特别的?”

  他漆黑的眼眸里,有她的倒影,这一刻,舒杳突然想起了那天和赵恬恬的聊天。

  恬恬说,人怎么可以因为害怕被鱼刺卡喉咙,就一辈子不吃鱼呢,多浪费美味。

  是啊,何况眼前这条确实美味。

  梦里都能感觉到美味。

  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涌上心头,她想,反正她这辈子所有的冲动事,都和他有关。

  结婚,选中了他。

  辞职,一半是因为得到了他的鼓励。

  那么现在,也不差这一件了。

  *

  翌日,俩人醒得都晚。

  到饭厅时,黎穗已经在吃早饭了,舒杳坐下,视线扫过桌上的皮蛋瘦肉粥,拿起勺子,又有些恹恹地放下。

  “不合胃口?”沉野问。

  舒杳点头:“我想吃昨天穗穗说的那个豆浆和糯米糍,感觉很好吃的样子。”

  黎穗惊讶地看向她,沉野倒是淡定,抬头看了眼时间,说:“这个点不一定有,我去看看。”

  “嗯。”舒杳朝他笑了笑。

  眼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庭院拐角,舒杳松了一口气,就听到黎穗一脸羡慕地说:“姐夫也太好了,我要是面对着整桌的早餐说想吃别的,那狗肯定让我去吃土。”

  “穗穗。”好不容易把二十四小时都待在自己身边的人支开,舒杳没有闲聊的心,抓紧时间问,“你知不知道辅川有什么比较浪漫、比较适合……约会的地方?”

  “约会?懂了!你是想和姐夫过二人世界是吧?”

  “嗯。”

  黎穗说:“游乐园啊!”

  “游乐园?”舒杳想了想,“会不会有点幼稚?”

  “怎么会?游乐园是拉近情侣关系的一大胜地啊!你想想,过山车那种惊险刺激的游戏,可以害怕地抓住对方的手,像是鬼屋,就可以钻进对方怀里,而且辅川游乐园,周末还有烟花大会,坐在摩天轮上,看绚烂夜景,别太浪漫了!我还听说过一个关于摩天轮的传说,说是每对坐摩天轮的情侣都会分手,但如果在至高点亲吻,他们就能一直走下去。”

  舒杳听着都觉得开了眼了:“你不是没谈过恋爱吗?”

  黎穗脱口而出:“虽然自己没经验,但我的每对男女主,都是要去趟游乐园升华感情的!”

  “……”舒杳忘了,黎穗还是个小说作者,所以才会在根本不缺钱的情况下找那么多兼职,纯粹为了收集素材。

  她愿意相信一个言情小说作者对浪漫的想象。

  她掏出手机,刚准备预约游乐园的门票,门外却突然响起脚步声。

  舒杳像是瞌睡的时候被老师点到名字,瞬间按灭手机,挺直了脊背,筷子夹起一根油条,慢吞吞吃着。

  平时只要黎穗在,早餐时间一般都很热闹。

  但今天却安静得异常,沉野把手里的纸袋子放在桌上,看向舒杳:“太晚了,只剩下糯米糍,想吃的话我明早再去看看。”

  “嗯。”舒杳放下油条,夹了块糯米糍,装作不经意地问,“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穗穗不是说排队要排很久吗?”

  “没排。”

  ?舒杳疑惑:“那你怎么买到的?”

  “站在旁边,等买到的人经过。”

  “然后呢?”

  沉野坦然道:“花十倍的钱,买下他手里的。”

  舒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