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结婚!我就什么时候做手术!”

  虽然偷听的行为有些不入流,但这个话题,让舒杳情不自禁地停了脚步。

  “知道了,奶奶,您先休息吧。”

  电话挂断的同时,舒杳隐约听到了沉野低低的叹气声。

  见识过多种多样的催婚手段,用手术逼迫的行为对于舒杳来说,也不算是什么大开眼界的事情了。

  她靠着墙等了一会儿,才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推开移门。

  那人闻声回头。

  四目相对。

  舒杳闻到了面的香味。

  肚子的反应更剧烈了。

  她岔开话题:“你在煮面吗?”

  沉野点头,打开锅盖,把面捞出来,放进一旁热腾腾的汤里。

  虽然锅里是泡面,但这汤黄澄澄的,看上去像是鸡汤,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来的。

  还挺讲究。

  舒杳瞟了眼锅里的面量,暗示:“你是不是煮多了?”

  沉野:“我胃口大。”

  “……”舒杳再次暗示,“大晚上的,吃太多不好。”

  “想吃就直说。”

  “我没有。”

  沉野放下碗,反手撑在清理台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带着些许压迫感,舒杳攥了攥手,诚实道:“一点点。”

  沉野这才拿起碗,递到她面前。

  舒杳愣了下,接过道谢。

  怕影响大家休息,俩人坐在餐桌边,吃得很安静。

  一碗面快吃完的时候,徐昭礼和赵昧儿,还有一位伴郎热聊着走进了客厅。

  看到俩人对坐着在吃面,赵昧儿热情招呼道:“哎?你俩都还没睡啊?正好,我们买了牌和叠叠乐,玩儿吗?”

  “其他人不玩吗?”舒杳问。

  赵昧儿把袋子里的东西倒在茶几上:“嗨,还有两个完全不行,睡去了,就我们五个。”

  舒杳本来对这种娱乐不太感兴趣,但是今天心情压抑,毫无困意,她觉得,放松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

  于是她笑着应下了。

  由于人多,牌不太好分配,大家就选中了叠叠乐,见赵昧儿把那一块块小木牌一层层叠好,舒杳好奇地问:“这个好像跟我小时候玩的不太一样?”

  赵昧儿随手拿起一块写有提问的木牌:“这是真心话大冒险叠叠乐,有的木牌上有问题有的没有,抽到要回答哦,全靠运气,最后叠叠乐在谁那边倒下,谁就要接受终极惩罚。”

  舒杳很显然是运气不好的那一个。

  前面的赵昧儿和徐昭礼抽出的都是普通牌,紧随其后的她却一把就抽中了真心话——

  【竹马还是天降?】

  舒杳揉捏着手里的木牌,这个问题对她来说,有点难,因为她从来没想过身边要有一个男人,自然就更不用考虑竹马还是天降了。

  但是单纯就这两个选择来说,比起一见钟情,她还是更愿意相信日久生情。

  所以,思索片刻后,舒杳不确定地回答:“竹马吧。”

  沉野扯了扯嘴角,没什么表情地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却没有点燃,夹在指间把玩似的。

  舒杳并没有注意到他这不经意的举动,徐昭礼瞄他一眼,却赶紧招呼他选木牌,跳过了这个话题。

  好巧不巧,沉野的木牌上也有文字——

  【目前最想做的一件事。】

  他随手把木牌扔在一旁的盒子里,开玩笑似的道:“结婚算么?”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哄笑。

  徐昭礼呵呵道:“得了吧你,就你这狗性子,八十岁结得了我都认你当爹。”

  “成啊。”沉野喝了口水,食指轻轻敲了敲杯壁,笑得漫不经心。

  谁都没有当真,倒是舒杳觉得,他不像是在开玩笑,或许,刚才那个电话,确实让他心里有了什么决定?

  游戏玩两轮,又回到舒杳手上。

  这次她抽中的是随机牌——

  【回答在座任意人提出的问题】

  大家面面相觑,赵昧儿率先举起了手:“喜欢的男生类型吧。”

  舒杳思索片刻,无奈笑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成熟、聪明、长得帅?”

  徐昭礼的目光又不自觉朝沉野投去,只见他靠在沙发角落,右手还把玩着那根香烟,眼皮微微垂着,看不透情绪,

  徐昭礼欲言又止,还是没忍住一问究竟:“不对啊,按你这标准,你当年怎么看上周北川的?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周北川。

  这个名字,除了赵昧儿没听过以外,其他四个人都是辅川三中的,所以都有所耳闻,只是过去太久,本已经忘得差不多了,现在记忆的开关却仿佛被按下。

  伴郎附和道:“我也记得,我也记得,都说你俩青梅竹马,而且你喜欢了他很多年呢,你不知道,当时我们宿舍夜聊的时候,少男心碎了一地,周北川那家伙也不知道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德。”

  徐昭礼隐约记得周北川的样貌,最多也就是普通长相,称不上帅气,脸上还有一道疤,不管是颜值还是成绩,都和舒杳不能比。

  所以徐昭礼一开始没相信这传言,直到有一次,她和沉野被拉出来当助攻,四个人在餐厅吃饭的时候,却意外碰到了周北川。

  舒杳对其他人都很疏离,唯独对周北川,温柔又听话。

  听到周北川说还没吃饭,舒杳就立马和他们道别,跟他一起离开了,也就是那一天,他们才从赵恬恬口中确定,原来俩人是真情侣。

  面对着这种陈年旧瓜,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不亦乐乎。

  舒杳却只是笑笑回避了这个问题:“这好像已经三个问题了。”

  徐昭礼正想继续说,却突然觉得有一道冷飕飕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他活生生又把话咽了回去,笑着感慨道:“也是也是,等轮到你再问。”

  游戏继续进行。

  但舒杳掌握了游戏技巧后,明显上手了很多。

  又一圈过后,轮到沉野,眼前的叠叠乐已经摇摇欲坠,绝大多数的木牌,抽掉之后叠叠乐就会毫无疑问地倒塌,少数还算坚固的,都集中在中间部分,有几处由于有三块同时支撑着,感觉抽掉中间那块是可以维持平衡的。

  舒杳早早选中了一块自己觉得最有把握的,想等轮到自己的时候抽。

  可惜,沉野也好巧不巧选中了那块。

  食指一戳,木牌从中间部位滑落,但可能是力道没有把握好,木牌掉落的同时,整个叠叠乐也哗啦一声倒塌了。

  “哇哦!”客厅里热闹起来。

  舒杳暗暗松了口气,庆幸自己阴差阳错逃过了大冒险。

  沉野倒是看着毫不在意,说:“提吧。”

  赵昧儿漆黑的瞳仁转了转,脸上扬起一抹笑意:“这样吧,你随便选一位微信好友,发句话。”

  沉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发什么?”

  赵昧儿朝他挥了挥手机,示意文案已经发给他了。

  沉野摆弄了不过四五秒,发完就啪地按灭了手机。

  又玩了两轮,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三点,伴郎首先提出困了,想着明天还要开车回辅川,大家便收拾好东西上了楼。

  舒杳的手机没有带下楼,还扔在床尾,她掀开被子,捞过手机看了眼屏幕。

  上面居然有一条来自沉野的消息。

  沉野:【你知道我的缺点是什么吗?】

  她没注意时间,以为是沉野刚发的,虽然不理解他为什么大半夜突然开始反思自己,但她还是认真思考了一下。

  说没有缺点太虚伪,说得狠了又怕伤他心。

  舒杳斟酌过后,折中回了一句:【有时对人没什么礼貌算吗?】

  沉野:【?】

  他不服吗?她说的是“有时”,不是一直,“没什么礼貌”,不是没礼貌,已经很委婉了啊。

  舒杳看着上方的发送时间,突然醒悟过来。

  等等。

  沉野这条发于一个多小时之前,那时候他们正在玩游戏啊,他为什么突然给她发这句话?

  所以,这是那个大冒险?

  舒杳觉得奇怪,于是把沉野这句话复制到搜索引擎里,才发现这好像是一句土味情话,而标准回答是:

  【缺点你。】

  舒杳:“……?”

  *

  中午,舒杳起床的时候,客厅里只剩下沉野一个,靠在餐桌上满是闲情逸致地喝着水。

  舒杳环顾一圈:“他们人呢?”

  “先走了。”

  “啊?他们五个人挤一辆车?其实可以匀一下的。”

  “谁知道呢。”沉野放下杯子,捞过一旁的车钥匙,食指勾着吊环转了一圈,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可能不太想和没礼貌的人坐一辆车。”

  “……”舒杳微笑着,发自真心地问:“你一定没有拖延症吧?”

  按他这个报仇的速度来看。

  沉野果然秒懂她的意思,用车钥匙上的小狗玩偶点了点她脑袋:“骂得挺高级。”

  没有办法,舒杳只能跟他上了车,为了显得自己没有不礼貌地把他当司机,她还是坐在了副驾驶。

  俩人的话都不多,偶尔才聊个一两句。

  中途,舒杳的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母亲发来的语音消息。

  舒美如和她说话一般说方言,无法转换成文字,舒杳也没带耳机,就只能减轻音量,按下了公放。

  “那个姓chen的小伙子……”

  “……”

  舒杳手忙脚乱地按下暂停,像是被点了穴,瞬间僵在了座位上。

  希望他没听到……希望他没听到……而且他应该听不懂她母亲家乡的方言?

  这种期盼,随着沉野慢悠悠的一声询问而破灭。

  “什么姓chen的小伙子?”

  “chen……”舒杳淡定回答,“演四郎那位演员,我妈最近在追剧。”

  对于她母亲这个年纪的人来说,称呼陈老师小伙子,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吧?

  反正沉野看着并没有怀疑。

  暗暗呼出一口气,差点穿帮的紧张感却并没有消退,舒杳甚至没敢往下听,打算回到家再回复母亲的消息。

  心口砰砰跳。

  舒杳点进微信订阅号,转移注意力。

  刚好收到了来自博文艺术网微信公众号的推送。

  由于神奇的推送机制,舒杳收到推送并不是即时的,而是已经发布了四个小时。

  头条便是她凌晨写完的文章,她点进去,正想往下滑,视线扫过左上角,却不由愣住。

  那一瞬间,舒杳的目光冷了下来。

  因为左上角作者一栏,写着三个大字——

  林瑞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