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纳妾【完结】>第111章 自由

  山意被傅雅仪说得有几分怔怔,可也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最终只缓声开口道:“夫人身体上的小毛病很多,可是并不严重,唯有体寒一项,最为棘手,但是也不是不能调整,老身虽然不能保证恢复完全的健康,却也能让夫人冬日里暖和些,不必遭受身寒之苦,若是夫人对有无生育能力无所谓,那老身可以用一记重药,好得更快,只是不知晓夫人愿不愿意一试。”

  傅雅仪手中把玩着笔尖,颔首:“试试又有何妨?”

  她只是不在乎自己能不能生养,能让自己的身体远离寒意这种好事她为什么不做?

  傅雅仪以前并不是没有看过大夫,只是看得少,她不怎么信西北的名医,因为他们大多与官府往来密切,可能泄露她的身体情况,也没太多时间去远离西北的地方看大夫,所以便一直拖下来了。

  山意目光有些复杂,“夫人真这么信我?”

  傅雅仪淡声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山意抿了抿唇,笑了笑,面上老旧的褶皱堆栈在了一起,却不难看出她眼底的几分被信任的愉悦,她说:“我师承一个中原女人。”

  “师傅一身医术了得,却因为在中原是个女子而怀才不遇,还被仇家灭了满门,后来她来渡什捡到了我,授我医术希望我发扬光大,不过很可惜,渡什也不怎么信女人的医术,只能搭上巫术的幌子才有一条生路,我不得不每次治病之时再焚香烧艾,显得颇有神鬼之通。”

  “不过阿尔穆汗是个顶顶不相信女人的国君,缇亚丽在我之前杀我仇人,我本见阿尔穆汗广招天下名医前往王都有些意动,可是后来前去自荐时却因为是个女子被打了回来。”

  “我这半辈子似乎都缺了一点信任,没想到在夫人这里补全了。”

  傅雅仪弯了弯眸子,唇角挑起抹笑,语气轻松,“那您且去吧。”

  山意点点头,想了想又忍不住提醒道:“我师承我师傅祖传的霸烈手段,可能会有些痛苦,每次喝过药之后还会虚弱半日,不知道夫人可否介意?”

  傅雅仪:“要喝多久药?”

  山意算了算,“按夫人经年累月的身体来说,大概要三个月。”

  傅雅仪于是应道:“可以。”

  头顶高悬的明月且圆,山意走后整个院子都沉入了一片寂静中,竹枝在风中震颤,有几片叶子被卷挟而下。

  傅雅仪难得有些愣神,盯着桌案上的字迹瞧了许久却始终没看进去几个字,最后索性抛了笔,倚靠进了舒适的躺椅中。

  身后的虎皮毯托着她的腰肢,能令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也让她感受到了一丝已经习惯于忽略的寒意。

  她展开手瞧了瞧,这只纤细修长的上覆盖着薄薄的茧,却也能瞧出那上头青蓝纵横的脉络,格外秀气。

  现如今已是四月中旬,早便入了春,实际已经没有往常那般冷得刺骨了,可实际上傅雅仪却时不时还要披一披千金狐裘以做保暖。

  十多年她早已习惯了西北的严寒,连带着身体也一同适应了,不至于再如刚刚到落北原岗时那般冷得在风雪中裹了一层又一层还冻颤到牙齿发酸,浑身上下有无数细小的毛虫在体内喧嚣争斗一般的难受。

  很多时候并不是她自己不想去治病,而是这么多年她都已经习惯了,身上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了,只不过是冬日怕冷些罢了,在她掌控那样多财产下,什么样的火炭买不到,什么样保暖的衣服找不到,这已经不是她身上的弱点了。

  反倒是山意第一回郑重的和她说能治,还能治好。

  她仰头看了眼天,今日没有繁星映衬,只余一个圆而亮的月挂在空中,显得有些孤单。

  并未过多久,院子里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夫人?夫人还在亭子里处理公务呢。”

  “不是答应我早些去休息的吗?她怎么还在工作?”

  “哎,夫人不习惯将今日之事留到明日,今日供上来的文书没看完,她估计也睡不着的。”

  “那我去瞧瞧,春月姐姐先去休息吧。”

  正说着,打着灯灯春月便将灯递给了余姝,点点头道了声麻烦了之后便离去了。

  在傅宅若有人能够劝动傅雅仪那也就只有余姝了,春月不作过多的打扰,早早结束了当值。

  余姝挑着雕花玲珑玉灯笼,缓步走到了凉亭前,她拨开上头的绸缎帘幕,将手中的灯放置在灯架上,这才转头看向傅雅仪。

  “夫人今日不是答应我答应得好好的吗?”

  她拉开椅子坐到了傅雅仪对面,目光一如往常,上下扫过正陷进椅子里的女人。

  傅雅仪闭着眼,没有睁开,“我没有答应你。”

  她那时只反叮嘱了余姝早些睡。

  她扬眉道:“都找完了?”

  余姝笑了笑,“是,找完了,谨记夫人说过的话,便早早回来休息了。”

  傅雅仪:“那你先去睡吧。”

  余姝面上的笑顿了顿,她略一抿唇,“夫人,您总是操劳得太晚了。”

  以前她就想说了,莫说傅雅仪对余姝和傅氏其她人严苛,便是对自己,傅雅仪也是下狠手的,她们有多累,傅雅仪肯定比她们更累。

  过去余姝还只敢默默憋到心里,不敢和傅雅仪说,现在却完全没了这个估计,格外大胆。

  傅雅仪有些纵容的叹了口气,“那你想让我怎么样?”

  她眼底有掺着轻轻点点的无奈,这是足够迷惑任何人的宠爱,位高者的低首与顺从向来最迷人。

  余姝哪怕此刻心头万事萦绕,却也被这句叹息叹软了心肠,她走过去一把将傅雅仪从椅子上扶起来,又如猫版打乱了她桌面上排列齐整的文书信件,掷地有声,“我要你现在回去睡觉。”

  傅雅仪倒是也没有生气,竟然颔首道:“那好吧。”

  余姝闻言有点儿诧异地望向她,似乎在琢磨她怎么这么听话了。

  傅雅仪低低笑了句,“其实我刚刚已经把要查阅的东西差不多看完了,只是你迟迟未归,放慢了速度等等你罢了。”

  她睨一眼一旁神气活现的余姝,慢悠悠道:“还挺有意思的。”

  余姝:……

  余姝假装没看到她的眼神,拉着她大摇大摆往房里走,打着哈哈:“休息去休息去。”

  两人一路走到了傅雅仪房门前,余姝与她道了句别便回了自己的厢房,几乎刚刚合上门,她的目光便变得有些幽深起来。

  她从藏经阁走回来时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思绪,也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傅雅仪太敏锐了,只要她稍微有几分不对,定然会立马产生疑窦,并且不动声色调查。余姝赌不起。

  她想起了藏经阁前守阁女说的话。

  ——是谁?

  大抵是她的面容太过吓人了些,守阁女都被惊得一怔,盯着她蠕动了一下嘴唇,却不敢回答。

  余姝反应过来之后才温声安抚道:“我也只是想知道哪个姐姐喜欢和我一样的书,好留作日后探讨送礼罢了。”

  守阁女这才缓过神来,然后说出了一个与余姝想象无差的名字。

  ——魏语璇。

  海战、五石散、永王,和这三者相关的,只有魏国王室和王室镰刀下的冤魂。

  魏语璇不知来历,顶着国姓,却从来不提过往,能够让她立马想到的,只有她。

  可真知晓对方是魏语璇时她却反倒提起了另一口气。

  那一刻,她率先想到的竟然是傅雅仪。

  傅氏内有她这一个危险就算了,居然还有一个?而且还是个可能比余姝自己还要大的麻烦。

  魏氏要寻这些信息的,不说可能是永王后代,怎么说也是个和永王有关系的人。

  永王是当今圣上的眼中刺肉中钉,比起已经覆灭的余氏来说,显然危险程度高了好几个层次。

  当初魏语璇被傅雅仪捡到时的场面太深刻,曾经无人在意她得罪了谁,可现在的余姝不能不在意,甚至在意到有些坐立不安的程度。

  若有一个能够和她并肩复仇并且说不定知晓更多信息的人是件好事,余姝却高兴不起来,深深的忧虑让她忍不住坐在门下,深思自己后面该怎么走才好。

  直到屋子里的蜡烛燃了半截,余姝终于回过神来,她抿了抿唇,旋身去浴房中沐浴过后才披着衣服向傅雅仪的屋子里走去。

  小轩窗前多了抹光亮,显然傅雅仪也还未曾睡下,余姝敲了敲门,里头传来声低哑的进。

  她推开门走进去之后便见傅雅仪正坐在梳妆台台前擦拭已经半干的长发,屋子里头炭火打得很足,她将自己身上的披衣挂去一旁的衣架,顺势走到了傅雅仪身后,接过她手中的长巾。

  傅雅仪从镜子里看她,面上带着几分玩味,“怎么过来了?”

  余姝垂眸,眼见着乌黑的发自她白皙指尖穿过,有些提不起精神的说道:“有点儿睡不着。”

  傅雅仪手中把玩着白玉烟杆,闻言挑了挑眉,“为什么?”

  “可能是迷迭香效果还没过去?让我虽然嗜睡却并不是太想睡。”

  傅雅仪哼笑一声,从她手上接过帕子,又在头发上擦了几下,等干了个九成之后将帕子丢去帕架上,漫不经心地坐到了床边,然后拍了拍自己身侧。

  余姝乖乖走过去。

  傅雅仪的手顺着她的脖颈往上,抚摸过她白皙细腻的肌肤,最终停在了头顶。

  余姝睁着一双波光粼粼的杏眼,仿若蒙了一层烟雾,显现出几分楚楚可怜来。

  是被这样温柔的抚摸头顶时带来的泪意,她眨了一下眼睛,有颗泪珠顺着眼睫掉落下来。

  “夫人。”

  她哑声开口,顿了顿之后才说道:“我昨日做梦梦着我祖母和姐姐了。”

  她窝进傅雅仪怀里,听见略低的嗓音自头顶而来,“哦?”

  “她们来和我告别,说看我现在过得很好,日后就不来见我了。”

  傅雅仪手中把玩着她一缕发尾,耐心说道:“梦里的事,如何当真?”

  余姝抿了抿唇,“可是我很难受。”

  傅雅仪实在不擅长安慰人,索性就不说话了,她松开余姝顺滑的发尾,抬手摩挲着她纤细的背脊,“我记得再过十来日是你的生辰,今年想要什么?”

  这已经是余姝在傅宅过的第四个生辰了。

  她刚来傅宅那年还在傅雅仪手下战战兢兢任劳任怨,生辰却是被傅雅仪告知的傅宅诸人,没有她过去每一年都要大办特办的生辰宴,可余姝却收了一整房间的礼物,傅宅内的每一个人都给她准备好了一份礼物,堆在她的厢房中,待她从李宁希手下寻了空隙去傅宅,险些被里头堆栈的礼物吓一跳,其实没有很多名贵的东西,大多是花了点心思的小玩意,可也足够彼时的余姝对着一屋子东西痛哭出声了,这是感动的。

  后来那一夜念晰拉着她喝了一夜的酒,傅雅仪来瞧过一回,只对春月嘱咐别让她们俩醉死在这里了。

  第二年的生辰依旧是在落北原岗,在前往妲坍之前,她脱离了王家的束缚。

  第二个生辰也曾饮酒作乐,也曾收那样多的礼物,喜悦和兴奋的感觉依旧留存在脑海中无法抹去。

  第三年也同样,是在前往江南之前,她们那时正在搜寻神女像之事,气氛压抑,可依旧无人忘了余姝的生辰。

  这三次,第一回傅雅仪送了余姝一块价值千金的玉吊牌,第二回送了余姝一个印鉴,第三回送给了余姝几把十九代火铳和一百箱子弹。

  她依然记得傅雅仪在去年将火铳交到自己手中时说过的话:“弗宓百女是前车之鉴,愿卿日后拥有一切反抗世俗与压力的能力,勇气不失,锐不可当。”

  这是傅雅仪难得对余姝说过的正经话,余姝记了很久,那几把火铳至今还摆在余宅她的房间里。

  这一回傅雅仪反倒过来问她要什么了。

  余姝在她怀里笑了笑,没忍住说道:“这不该您自己想吗?难不成还想从我这里取巧不成?”

  傅雅仪:“那你可以在我要送的礼之外再多要一件东西。”

  反正她手中财富多,要什么都可以。

  钱可以满足大多数人想要的大多数东西,哪怕花出去万金让余姝在生辰那日愉悦些也无所谓。

  余姝在傅雅仪怀中目光复杂,她想要的东西用钱买不到,可她还是埋着脸低声说道:“那我想要夫人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余姝:“我还没想到呢,您先答应了我这个要求,未来等我想到了向您提出,您不许不答应。”

  傅雅仪答应得颇为痛快:“可以。”

  余姝默了默,随即有些困惑道:“夫人都不问问我想要什么吗?不怕我提出你无法达成或者伤害你的条件吗?”

  “不是很怕,”傅雅仪坦然道:“要是太过分,我也不会答应。”

  余姝:……

  很好,这很傅雅仪的性格。

  但她到底还是答应了这个条件,余姝心底放松了几分,额头磕在她脖颈间蹭了蹭,轻声问道:“那我们今日……”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绵软和挑逗,居心显然不良,甚至柔软的唇还一寸寸碾过了傅雅仪白皙的脖颈,留下了几道吻痕。

  傅雅仪扬眉,捏住了她的下巴,与她对视,抬起另一只手在她湿漉的眼睫上摸了摸。

  余姝撞进了她点漆的眼中,微微启唇,歪了歪头,然后见到了傅雅仪逐渐贴近的脸,最终一个吻落在了她唇间,挑开她的唇齿,两人在激烈的吻中跌到了床里,傅雅仪的手不知何时扣住了她的手腕压到头顶,温热的吻又一路向下,最终也到了她脖颈间。

  余姝有些失神,可又感受到肩膀上的一丝刺痛,忍不住“嘶”了一声,随即她身上的禁锢消失,傅雅仪翻到了床边,手一捞便将气息不稳的余姝捞进了怀里。

  余姝心口跳得飞快,显然还没从刚刚的情动中回过神来,此刻的打断令她有几分不解,可她还没说话,傅雅仪却吻了吻她的额头,哑声说:“睡觉。”

  “啊?”

  余姝睁圆了眼,模样颇为可爱。

  “山意说你不能劳累,先睡吧,今后再说。”

  傅雅仪大开金口地解释了一句。

  余姝才刚刚平复下喘息,听着这句话反倒有点郁闷起来,可她还是乖乖应了声好,不满地嘟囔了句什么之后才把傅雅仪的手臂当成枕头换了个姿势窝在她怀里躺好。

  她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精神,反倒这么一松懈下来,困意来得飞快,被傅雅仪的冷香包围令她天然少了几分危机感,竟然迅速沉沉睡了过去。

  她对面的傅雅仪却未曾睡着,大概习惯了晚眠,哪怕现在这样躺在床上,她也没有什么困意。

  傅雅仪在黑暗中眯了眯眼,抬头摸了摸余姝的额头。

  不太对劲。

  她将余姝今夜来寻她时说过的话,做过的神情动作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并没有什么破绽,可她却感觉到了余姝隐藏在心底的情绪不对劲。

  两个人相处久了便总能寻到些对方自己都注意不到的细节,更何况傅雅仪还是感知最敏锐的那种人。

  余姝和人说话时其实喜欢与人对视,尤其是越难过的事越喜欢在别人眼睛里找到她想找到的情绪,可她方才一直呆在她的怀里不愿抬头。

  当初余姝说出让神和她同堕地狱这种话便能看出她实际上是个很有主见且十分大胆的人,可这种事在余姝身上时反倒令人有些发愁。

  她不愿说的事那便是狠狠惩罚都不行,撬不开她的嘴。

  还有那个未知的条件,傅雅仪甚至有预感,那个条件提出之日说不定便是余姝和自己摊牌之日。

  可怀中的余姝却全然不觉傅雅仪此刻心中的思虑,她翻了个身,又寻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后背贴在傅雅仪身上,因为迷迭香的后遗症更沉的睡了过去。

  傅雅仪轻笑一声,有几分自嘲。

  她只是没想到自己会有朝一日,为了一个小姑娘大半夜绞尽脑汁。

  后续的时日弗宓人对邪神像即将进行的仪式成了整个傅宅最惹人好奇的事情。

  凌源和她阿妈商量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将那尊邪神像在此间化为飞灰,湮没至天地间。

  她们倒是很想将神像带回长陵岛,可是路远迢迢,现如今又不太平,难保不会被人盯上这价值万金的神像,那些人可不会管这神像吉利不吉利,有没有承载什么罪恶,这么大块的金子就足够他们两眼发光了。

  怀璧其罪。

  与其到时候护不住,还不如在这里做个了断。

  落北原岗也是百女的家,不如便让她们在此间随风离去,未来看山看水,看世间的繁华和进步。

  哪怕留在落北原岗,说不定也能等到一个新的时代的到来。

  凌源知道傅雅仪她们不是凡人,了解了傅雅仪手下的产业,了解了落北原岗女人们手上所掌控的财富之后对此更为确定几分。

  在对神像焚香祷告半个月后,凌源将炸毁神像的仪式定在了远离落北原岗的一座荒山的山顶上,甚至还向傅雅仪借用了数斤火药。

  火药的声响是极大的,若在后山说不准会引起山下人的注意,这座远离落北原岗的荒山上远离人迹,又风灵毓秀,是个极佳的地方。

  那一日,凌源和无屈氏的长老们再次穿上了余姝她们曾在长陵岛上见过的繁复礼服,面色庄严地跪坐在邪神像身旁念了整整半日的经文。

  参与过这件事的傅宅人士均有到来,傅雅仪、余姝、林人音、念晰、魏语璇、赦赫丽、塔塔符儿甚至还有武器基地里不少足不出户的工匠,她们站在神像边缘,静静等着经文念完,没有任何一个人认为时间太长,也没有任何人感到枯燥。

  直到太阳升到了最顶端,午间的阳光金灿灿的没有一丝杂质,那根早就被铺好的引线由凌源点燃。

  引线做得很长,足够她们退到山脚,善用火器有经验的工匠早早算好彻底摧毁这样大一尊金像需要用到的火药数量,随着一声震耳的巨大轰响,山顶的神像彻底炸裂开来,金色的粉尘瞬间弥漫半座山谷,足足等到晚上才缓缓散去。

  属于百女的束缚在这一刻彻底消失。

  余姝耳边又响起了当初在长陵岛时弗宓后人曾在祠堂前吟诵的歌谣。

  那样悠长又含着叹息,仿佛在祝这群被神像束缚将近五百年的少女们一路走好,前路顺遂。

  愿她们能在未来的某一天瞧见女子不再被奴役,被牺牲,被丑化,能够得到真正的自由。

  而在这一片向山下而走的吟诵中,余姝状似无意的走到了魏语璇身旁,轻声问道:“不知魏管事最近可忙?我想挑个时间去谷临居瞧瞧账目。”

  走在前头的念晰忍不住说道:“姝宝,你可真是继承了夫人的习惯,这种时候都不忘公务。”

  余姝笑了笑,目光转向魏语璇,眼底却带着几分不容拒绝,“魏管事说个时间吧,过去几日颇为忙碌,都还没来得及去巡账呢。”

  巡账是余姝每次远门回来之后必须要做的事,只是这一回她既需要时间调查清楚一些东西又要保证有正当的不被人发现的理由去谷临居寻魏语璇对峙,所以才将巡账时间推迟到了现在,倒是也不算突兀。

  魏语璇与她对视一眼,乌黑的眸子一如往常般淡漠,最终只说道:“谷临居随时都欢迎余娘子前来。”

  金身被炸毁其实还挺爽的,几百几万吨的黄金都没有女人的自由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