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纳妾【完结】>第76章 滋夜

  “夫人?”

  余姝有些发愣。

  她原是想着这两日在村前的桂树下休息颇为闲适,顺便还能在这儿等等夫人,免得她骑马骑过头了。

  就刚刚她梦里头还梦到自己和傅雅仪在一块儿呢。

  只是那个梦颇为不堪回首,她也不知道怎么的,每次傅雅仪入梦的时候都不是什么正常的梦,她不是躺着就是被锁着,在秋千上也好,在马上也好,在田埂边也好,都是旖旎的风光,夫人的手总是水润晶莹一片。

  她在梦里是受不了,但是她觉得爽快。

  现在骤然见着了傅雅仪,刚刚梦里梦到的场景像是突然进入了现实,令她还有些懵,随即便是席卷而来的心虚。

  不知道傅雅仪在此处待了多久,她自己又是否梦呓了些什么东西给她听到,要是被听到……

  要是被听到又如何呢?

  余姝恍然,她和傅雅仪早在这些事情上便是有过的了,自从被傅雅仪“教导”后,她什么花样没见过,梦到了被她听到了也没什么,这也不怪她,主要怪傅雅仪会的太多,给她的想象空间太大。

  于是余姝躺在靠椅上伸了个懒腰,宽大的袖摆堆栈落下,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臂,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猫儿似的懒散,后首的发髻被她躺乱后便干脆卸了打散,一头乌丝披在肩头,衬得精致的小脸多了几分妩媚多情。

  她想起自己离去前与傅雅仪的争吵,灵动的眼睛转了转,甜声道:“夫人,你终于来啦?我等了你好久呢。”

  这诚然是副极美的图卷,可傅雅仪唇角眉梢却依旧满是玩味,伸出指尖抵住了她的眉心,“林人音她们呢?”

  许是赶路太久没有说过话,她的嗓音不同于平日的清冷,反倒多了几分哑意。

  余姝被她这么一戳便故意软软倒在了椅背上,柔若无骨,又用下巴点了点村里,细数道:“人音姐姐和鸾鸾去后山打猎了,估计要明日早晨才能回来,鸾鸾说她们这后山有的野兔聪明极了,白日不出来,入了夜才出来觅食,晚间狩猎埋伏最好不过。”

  “念晰姐姐和魏庄头去了扬子江的小分支那儿夜吊,说是要明日早晨煲汤给我们喝。”

  “只有我,哪儿都懒得去,便在这里等等夫人啦。”

  她说话时声音带着些讨好和娇,是极能撩拨人的模样,像是有一把撩人的小钩子藏在轻言软语里,勾得人心间发痒。

  可傅雅仪不为所动,并且立时便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所以我去西域处理问题,处理完又快马赶来,你们却好吃好喝好玩地游山玩水?”

  余姝面上讪讪,实际上就是因为她们这么做了念晰几人才会趁着傅雅仪要来的这么几天躲出去怕被责备,然后想着傅雅仪向来对余姝最好最宠爱,留她在这里善后,安抚傅雅仪的责备。

  余姝心里也苦,她和傅雅仪吵架还没个底儿呢,就被委以重任,本来想着穿得漂亮点儿诱人点儿前来勾着傅雅仪在.床上和她折腾一顿,再撒撒娇就过去了,结果人影子还没瞧见,她自己等累了睡着了,再一睁眼,人都到面前了。

  傅雅仪果然十分精明,她在她面前撒娇半点用都没有,如此直白地便戳穿了这件事。

  余姝哪儿能承认呢?她清咳两声后义正严辞道:“我们这都是在等夫人过来呢。”

  傅雅仪哼笑一声,倒是也没有和她计较这些,她的眼底有些乌青与疲惫,连日赶路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最终也只在余姝额头上敲了敲,示意她带自己进去。

  余姝捂着额头从榻上爬起来,一溜烟地带着傅雅仪进了村。

  这几天村民们都老实了下来,恢复了过去的男耕女织,乍一瞧过去竟然有些安宁的氛围,能够让人静下心来。

  瞧见余姝带了另一个美人进村也只是好奇看两眼,随即想起余姝她们那日的凶狠,又不敢多看了。

  早几日她们便替傅雅仪准备好了房间。

  这里的大多是平房,鸾鸾住的小宅这一块有三座宅院,分出了两套给余姝带的队伍用,自己那一套则与余姝林人音念晰魏语璇共享。傅雅仪的卧室在余姝旁边,是几人前几日紧急去镇上买的,一是对自己游山玩水后迎接夫人总要表现得好一点,按夫人喜欢的布置了之后说不准能让傅雅仪心情好许多,不会过多斥责她们,二是因为这里条件并不算太好,每一间屋子都略小,而傅雅仪向来是个挑剔奢靡的性子,她们怕傅雅仪住不惯,想让她住得舒服些。

  里头此刻已经挂上了帘幕软纱,点上了傅雅仪常用的冷香,地上铺陈着柔软的波斯地毯,窗边摆了几盆冰块,外头是个靠小流水扇动的扇子,可以将冷气扇进屋内还不用人力,床上一应用品都是上好的丝绸外表,枕头里放着舒适柔软的棉,被子用的是价值百两的白蚕丝轻薄透气,一旁还有专门的小室用来沐浴,可谓处处奢华无比,与这乡村风光格格不入。

  余姝笑眯眯冲傅雅仪讨赏,“夫人您瞧,这是我们特意给您布置的房间,可是我们这儿最大的一间。”

  傅雅仪在一旁净手,垂眸淡声道:“让我先洗个澡,晚上你来和我具体说说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余姝瞧不明白她的神情,但怎么瞧也不算是生气的模样,于是她点点头,去外头吩咐人给傅雅仪倒了水。

  晚霞渐落,余姝坐在院子里头剥花生,一边剥一边吃,心底有点儿心虚。

  倒不是为待会儿怎么见傅雅仪,毕竟她也算有点儿了解夫人,见面的时候没有发难,那就说明在她那儿自己隐瞒算计的事儿算过去了。

  可是现在傅雅仪来得这么快,她该怎么偷偷打探扬州的消息呢?

  她还没想明白,所以林人音她们昨日估摸着傅雅仪快到了才愿意自己主动留下来,她想先瞧瞧夫人有没有发现什么。

  按照傅雅仪极强的掌控欲,她说不定会在西域趁着这个时间好好查查她的事,若是没查到,两人后续为了这件事必然还要拉扯几番。

  余姝现在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她前面是一片迷雾,常常午夜梦回时都梦到祖父祖母难过的脸,不是在问她过得好不好就是在让她别卷进这些事好好活。

  可这怎么可能呢?她既然担了这个姓氏享受了这么多年余家嫡女的尊荣,那也该为了全家上下去寻求一个真相。

  但她现在无从入手。

  有的时候她迷茫过头时总想着干脆告诉傅雅仪算了,求她帮忙,可想想自己身后那数百条人命与皇权倾轧,她又惧了。

  若是挖出来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要命的东西,她一个人死了就算了,要是连累到傅家上下,她估计死了都要变成恶鬼不得往生。

  正这么想着,头顶也逐渐到了月明星稀时,傅雅仪终于醒了。

  余姝将厨房里头热好的农家小菜给她端进去。

  傅雅仪只穿了身雪白的中衣,长发披散,余姝进去时她正往肩膀上披外袍,就这么松松垮垮搭着,走到桌边瞧了她一眼后问:“你吃了吗?”

  “我吃了的,”余姝点点头,“夫人您吃吧,乡下没什么太好的菜,皆是农家风味。”

  不过这也是颇为盛大的了,村子里的厨娘想是觉得她们都是贵客,每日招待也没有懈怠的,大鱼大肉时常有,今日瞧见了新的客人,便特意蒸了一整只鸡。

  傅雅仪的吃相极其优雅,余姝陪在一旁,托腮瞧着,桌下的脚却并没有多老实。

  屋子里铺着厚重的地毯,余姝的脚踩在地毯上,然后勾了勾傅雅仪同样光.裸的足踝。

  傅雅仪捏筷子的手一顿,与余姝对视,慢条斯理道:“我以为你见着了我会像老鼠见着了猫,颇为老实。”

  “毕竟我们还有一笔账没算。”

  余姝顺着傅雅仪小腿肚往上,笑起来,“一开始是有些怕,等见着了夫人的信便不怕了。”

  傅雅仪眼睫轻颤,放下碗后在桌底一把捏住了余姝细瘦的足.踝,眸光暗了暗。

  “哦?”她的指尖细细摩挲着余姝脚背上细小的血管,顺着青色的脉络不上不下地把玩起来。

  余姝有些发颤,软声说:“夫人,痒。”

  于是傅雅仪从善如流地停下了动作,并且让余姝收回了腿。

  “吃完了吗?”余姝吩咐人进屋将饭菜收走,待桌面清空后傅雅仪在水边净了净手,上上下下包括指缝都洗净。

  余姝走进来后有些好奇,“夫人,你洗手洗得这么细致干什么?总不至于是嫌弃我吧?”

  “不,”傅雅仪在一旁将手擦干净,直视她,缓缓说道:“是怕等会让你不舒服。”

  余姝被她的目光所笼罩,感受到了极强的攻略性,比过去的哪一次都要强,烛光在墙边打出两人的身影,傅雅仪面对她时像是在吻她。

  可傅雅仪并没有吻她,所以余姝光者脚走到她面前主动仰头吻了吻傅雅仪的下巴。

  柔软的唇瓣蜻蜓点水般离去,傅雅仪一把揽住了她的腰,垂首吻住了她的唇。

  像是有火花在其中,一点便燃,余姝被卡着腰捞去了床上,她倚靠在床头,再次承受其傅雅仪居高临下的吻,吻了不知多久后她突然睁大眼,在轻软的被褥间拽出了傅雅仪在烛火下莹润的指节。

  傅雅仪的手指是极漂亮的,修长且保养得宜,因为这段时日的四处奔波,基本不留指甲,也懒得染丹蔻。

  也不知道是如何做到这样的日照雨淋还是如此白皙,余姝恍惚想尚且在傅宅时傅雅仪便没少用昂贵的珍珠粉保养手,这么漂亮的一双手,却在为她服务。

  余姝面上熏然一片。

  傅雅仪声音微哑,“东西呢?”

  余姝装傻:“什么?”

  “刚刚收菜的时候,你拿了什么东西回来?”

  余姝愣了愣,咬了咬唇,与傅雅仪对视下心惊胆战地乖乖将那颗笋拿了出来。

  傅雅仪挑的东西必然都是极好的东西,玉质通透无比,价值连城,放到外头别人估摸着争抢着想收藏起来,可到了傅雅仪手中也不过是个和余姝玩乐的小玩意儿。

  余姝仰头瞧头顶缺了一小块墙皮的天花板,觉得自己像条随波逐流的小船,飘飘摇摇在大海中浮沉,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发丝,她不是个爱出汗的体质,此刻却也已经被汗糯湿大片,根根缕缕黏在一起,待会儿必定是要好好洗洗头发的,夏日燥热,哪怕是她这样及腰的头发,去外头走走也能快速被烘干。

  可是她大概没有力气再去外头闲逛了。

  夏日蝉鸣蛙叫不知什么时候这么清晰,清晰到她脑子里像是都传来回音,她觉得外头这些小生物叫得太聒噪太快了,快得她愣神,仿佛只有她被丢在时间后头,不知朝夕。

  屋子里的一整只蜡烛快燃到底时余姝躺在床上不想动,眼角眉梢都是泪,飙出来的泪,有的是哭求无果的,有的是极其愉悦时的,越往后她越知晓了这真是场惩.处,漫长得仿若没有尽头。

  等她再睡一觉醒来时外头竟然也没有天亮,傅雅仪依旧披着黑色的外套,但此刻她正伏在桌案上看信。

  那是林人音给她留下的信,下午她尚且说要余姝将这段时日的事悉数说给她听,可后来到底余姝也没来得及说。

  她没想着把余姝催起来,便直接瞧瞧林人音早便堆放在她桌案上的东西,里头详细地写下了这段时日的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虽不如口述直白,却也能看出很多东西。

  可傅雅仪执笔的手突然一顿,面上露出些忍耐,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将人从桌底拽出来。

  余姝坐在她腿上,身子有些紧绷,莹润的唇勾起,下意识想舔唇的时候被傅雅仪捏住了下巴。

  傅雅仪拿起一块绢帕,一点点擦拭,缓声道:“你不用这样。”

  余姝盯着她,幽幽道:“笋呢?”

  她醒来之后就到处找那颗价值连城的笋,到处都没有找到,最后寻到的地方让她满脸通红,觉得傅雅仪不干人事。

  傅雅仪乐了,“你猜?你感觉它在哪里呢?”

  余姝这回可以抿唇了,她趴伏在傅雅仪肩头,恼声道:“夫人,你这有点过分了吧?你也不抱我去洗个澡?”

  傅雅仪故意没抱她去洗澡,但是现在她提出来了,她可以给她准备一下洗澡水。

  “我还有事,”傅雅仪笑了笑,把另一块绢帕递给余姝,“麻烦你给我清理干净。我给你去准备洗澡水。”

  余姝轻哼一声,倒是接过了绢帕。

  傅雅仪吩咐人进来给余姝换好了洗澡水,南方就是这一点比北方更好,随时随地都可以寻到大量的水源,完全不用忌惮偶尔少用些。

  余姝进了后头的小室,待她披着一头略有水汽的头发出来后,也将那颗翠绿的笋丢到了傅雅仪桌面上的锦盒里,她挑了条椅子坐到傅雅仪身边,心底的心虚渐渐散去。

  没错,她现在被这么折腾过,一丁点儿都不心虚了。

  在她心底单方面和傅雅仪两清,她骗了傅雅仪欺瞒了她,现在也满足了她任她惩处。

  这种互换让她这么些日子以来的惊忧消失的一干二净,又恢复成了过去那理直气壮的样子。

  傅雅仪睨她一眼,到底还是伸手将锦盒盖子给关上了,免得待会儿话又说不下去了。

  “实际上,鸾鸾已经答应了这村子可以作为我们打探消息的据点,她也能够派遣村民们出门,”余姝懒洋洋地说道:“但是我们自己有一个问题。”

  “我们若是要寻弗宓人后代,便必须要告知鸾鸾鸾鸾弗宓的过往,否则哪怕有了搜查的人手也无从入手,南方对西北那头的历史知晓的并没有那样,若是要走街串巷去探寻,怕是会有些明显。”

  “你不信鸾鸾。”

  这是一个肯定句,傅雅仪说正事时面上的神情便有几分肃穆,“说说为什么。”

  “我们与鸾鸾认识的时间也不长,我不敢轻易相信这是一回事,另一回事便是鸾鸾过去做的事打家劫舍的事,能在这么一个小山村里做出这样的决定,狠心聪慧缺一不可,她未曾念过书,想的事却比大部分念过书的人更加有条理,亦正亦邪,很难掌控。若将弗宓的事告知,我怕留有隐患。”

  “你怕她在我们离开后用同样的法子,拿下弗宓。”

  傅雅仪淡声说道。

  余姝点点头,终于将自己的顾虑说出来,“那是一座重达千斤的纯金神像,对我们来说丑陋无比,可是对别人来说那是一步登天的财富,鸾鸾能够靠打家劫舍来夺取过路人的财产,我并不能确定,在我们离开江南后她还会不会用同样的手段去谋夺这一份财产。”

  其实同样的顾虑还有许多,就如同她们不知晓弗宓后人到底还在不在,若是在,会不会也变了另一副面容,变得贪婪,变得软弱,向危难俯首,可以轻易出卖自己的祖先。

  可就算一切未知,她们还是要走上自己选定的道路。

  目前鸾鸾的村庄是她们最好用也最方便用的地方,所以余姝并没有妄下决定,反而这段时间她们一直在一边等傅雅仪过来拿主意一边和鸾鸾多多相处瞧瞧她是否可信。

  傅雅仪摩挲着下巴,未曾见到真人她也是无法确定的。

  一切也只能看看明日。

  这一夜,余姝浑身瘫软地在傅雅仪这极其舒服的床上躺了一夜,并且决定等明日有力气了,傅雅仪决定完了,她也要去镇上一趟,给自己也搞一套一样的。

  第二日林人音和鸾鸾回来得最早。

  两人是去夜猎的。

  村里原本很少有人能和鸾鸾玩到一块儿去,所以她才找乐子般拉着全村人陪她演戏,可自余姝几人来了之后她有一种终于寻到志同道合的同龄人的快乐,上山摸鱼打猎,闲着无事还能学学下棋观花,比她过去二十二年的人生都要快乐,更重要的是,余姝几人不需要她洗脑,她们脑子里对传统的规矩宗法,与她想得一模一样,说起话来起码是不累的。

  两人归来时余姝和傅雅仪正搬了躺椅在院子里晒太阳,颇为闲适。

  林人音一进门便瞧见了她家夫人,夸张地放下手里提溜的一提兔子,夸张道:“哎呀!夫人来了怎么也不通知我一下!夫人等我可等得着急了?”

  傅雅仪闻言睁开眼,只尖酸刻薄道:“没有等着急,也就先享受了一下你们这段日子享受过的好光景罢了。”

  林人音故作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情深意切地过去握住了傅雅仪的手,“那夫人可得再多多享受,不知昨日的枕头舒不舒服?被褥习不习惯?下头的床单垫子软不软和?”

  傅雅仪没什么感觉,大概是平日里睡这样舒服的床睡习惯了,躺上去也感觉不到好坏了,而且昨晚上她的床被余姝霸占,被褥因为湿得彻底也换了别的,她在那儿看了半晚上的文书。

  不过傅雅仪还是扬眉问道:“怎么?那是你布置的?”

  林人音到底没有冒领魏语璇的功劳,免得她待会儿回来之后寻不到东西讨饶,诚恳道:“不是,但是那是我买的,跑了好几个摊花了大价钱才买到!”

  傅雅仪幽幽道:“哦,我记得前几日你们在公费单子上写下了一大笔钱,不会就是这个吧?”

  林人音:……

  林人音卡了壳,没忍住对每日及时记账并且上交积极的魏语璇生出点怨念,记得这么快干嘛?就不能等夫人来这住几天忘了这件事之后再把账记上去吗?

  她咬了咬牙,“那自然是我们出!哪儿能让您出呢!”

  想起那笔巨款,她心底一阵肉痛,顺便疯狂向一旁的余姝打眼色示意。

  说好的帮大家度过夫人这一关呢?

  怎么到头来还是得她们自己应付夫人?

  余姝没忍住笑出声来,看热闹永远不嫌多,她昨晚被折腾得精疲力尽,觉得自己颇亏,很想瞧瞧别人的窘态。

  可这一声笑令林人音反应过来,她松开傅雅仪的手,也跟着笑道:“夫人肯定不会在这样的小事上生气,对吧?”

  傅雅仪似笑非笑,她觉得整个傅氏上下的演技都要加强,每次关键时刻倒是都演得不错,平日里却怎么瞧怎么夸张做作。

  见了傅雅仪的眼神,林人音松了口气,冲身后招呼道:“鸾鸾,这是我们傅大当家,你来见见。”

  这几日若说与鸾鸾相交最深的,要属林人音无疑。

  魏语璇三句话打不出一屁,念晰玩得比鸾鸾还疯,余姝还承担搞定傅雅仪的重任要储存精力,这种事最后还是到了林人音肩头。

  可是与鸾鸾相处这几日,她觉得鸾鸾实在是个很不错的姑娘,有念晰的大大咧咧坦然勇猛,也有余姝的思维缜密,非要说她像谁,那最像的是孟昭,可她又比孟昭多了几分邪气和任意妄为。

  这几日林人音与她相处,觉得她若做个玩伴,那只要与她理念一致,两人必然能成为最好的玩伴,且永远不会感到无趣。

  鸾鸾没那么爱钱,相反,她对钱没什么兴趣,她在意的是一个趣和一个刺激。

  只要事情有趣,她都能去做,只要事情惊险刺激能取悦到她,那她能抢着去做。

  不像个踏实生活的人,而是个游戏人生的人。

  鸾鸾懒洋洋地过来与坐在座椅上的傅雅仪打了招呼,她昨夜一夜没睡,如今已是累极,互相认识了一下便告辞进了房补觉。

  林人音坐下后将自己对鸾鸾的评价再说了一回,她分析道:“存活与刺激是并存的东西,就像她烧祠堂,既是为了存活也是为了追寻刺激,在此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的日子太过无趣,她想追求波澜起伏的人生。”

  “她拉着一村的人打劫做戏,也是为了寻求刺激,她甚至在等官府看不惯过来逮捕她们,届时她又可以寻求另一番刺激,斗完了耆老斗束缚她的规矩,斗完了规矩她想斗律法。”

  “她是个很特殊的人。”

  正常人一开始都是经受了迫害才会回击,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提前出手的,就如同魏国的传统中内敛的那一部分,不会主动去触犯规则,不会主动去侵.害他人。知道做某些事可能会造成什么样的惩罚,她们大部分人都会选择规避,哪怕不会规避也会藏着掖着不被人知晓。

  可是鸾鸾不一样,她主动触犯规则,并且丝毫不遮掩,面对规则带给她的惩罚,她兴奋且期待,兴奋于自己要经受的惩处,期待于自己未来是如何撕碎这令她看不顺眼的规则。

  可是撕碎了一次后没一会儿她便感到无趣了,想要再做点别的事了。

  林人音甚至觉得,在这个村子不会再有商队光顾后,鸾鸾会直接无聊地离开,她创下的基业又怎么样?没意思了就是没意思,她要去寻找下一件有意思的事了。

  这种人若是在乱世,不是枭雄便是搅.屎棍一般的人物,可现在她在和平年代,这样的性子便颇为危险。

  谁知道她哪天会不会直接无聊了准备准备造.反。

  哪怕被乱箭射死,说不准她都颇为快乐,觉得自己不枉此生。

  几人在院子里一顿闲聊,倒是也不怕被鸾鸾听了去,不说这里墙厚路远,便是被听去了也无所谓,反正鸾鸾未必不知道她们在商量什么事。

  哪怕傅雅仪行过这样多年的路,也很少见到这样的性格,一时竟然觉得颇为有意思。

  她头顶有树影打下,稀稀疏疏落在她脸上,阳光透叶片落下来,竟有些浮光跃金之感,她眯眼瞧了瞧头顶的太阳,轻声道:“那我们便不妨钓着她试试。”

  傅女士:我从未见过下属给上司买礼物赔罪走公账这种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