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都还没等他来得及抬手拂去自己眼角处那溢出来的热泪,身后就又响起了某阵极为大逆不道的声音:“爷爷,你别乱动我东西,那是我给裴濯温写的检讨书!”
沈爷爷:?(???)
当即,老爷子就险些一口气上不来的,竖起指头对着自己一向疼爱的宝贝孙子指了半天后,才上气不接下气的开始破口大骂道:“不是,我们老沈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你跟个大你那么多岁的男的在一起,你还要给他写检讨?!”
“你说你遗传你妈什么不好,怎么偏生就把她那个恋爱脑给遗传过来了!”
早就猜到他会先憋不住的沈弊并没有急着解释。
而是默默接过对方手上那沓已经有些有些微微褶皱了的手稿后,才将自家爷爷给按在椅子上做了下来,笑眯眯地问对方道:“那老爷子,你知道我干嘛要给他写检讨吗?”
沈爷爷直接偏过了头,气急败坏的冷哼道:“谁爱听你那点儿恋爱脑的破事啊!”
沈弊并没有理会他的抗拒,而是仿若未闻一般自顾自的垂着眸继续往下说道:“因为我骗了他,从认识他到在一起,我一直都在骗他。”
“裴濯温不是因为想要钱才跟我在一起的。”
“其实我最开始跟他认识的原因……完全就是一个意外。他以为我是个家境不好,因为需要钱来维持学业还差点儿借了高利贷的穷学生,所以一直都想要帮我一把。”
“后面我们两个又特别有缘的在学校里边儿遇见了。”
“当时我嫌学校的军训餐难吃,就直接丢掉了。结果不小心犯低血糖晕过去,还是他把我给救回来的。后来他以为我是因为没钱买饭吃,所以总是给我带饭,把我叫到办公室里边儿跟他一起吃……”
“我是真的很喜欢他,也是我先哄着他跟我在一起的。”
“结果在一起的时间越长,我就越不敢开口跟他承认我当时觉得那样逗他好玩儿,所以才撒下的那些谎。但就算是我犯了好多错,他都舍不得跟我生气。”
“那天的事情您也看见了,他本来该上去演讲的,最后还是因为担心我就追了出去……”
“而且在知道他跟我在一起之前,您不是一直都觉得他挺好的吗?为什么人家跟我在一起之后,您就又说他人品不行了?难不成爷爷你一直都觉得,只有人品不行的人才会跟您孙子在一起吗?”
一时间,沈老爷子都被他给噎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憋了老半天,脑子才终于又转过弯来的拉下了一张脸,继续咬牙切齿的冷着声音厉声否决道:“我不管他人品怎么样,反正你们两个就是不合适!”
“乖孩子,你还年轻……”
片刻后,老爷子又稍微缓和了一下语气,苦口婆心的继续劝说道:“你才多大、才刚见了多少人啊?没必要就直接把自己的余生给捆死了。”
“再说了,他还大你那么多。”
“你有没有想过你跟他在一起的话,你今后连个血脉相连的亲人都不会有。那等他死了以后,你一个人要怎么过啊?”
这些问题的确是很现实。
可如果当事人并不在意它们的话,那么问题也就将不再是问题。
“可我就是喜欢他。”
沈弊并没有回答爷爷一一指出来的那些问题,因为人生本来就是充满不确定性的,没有人能够做好万全且充分的准备。
未来永远都有数不清的问题。
即便他如今想出了对应的解决办法,也难保今后就不会变更。而办法和问题,却又都是无限的,所以他完全没有必要为了那些而瞻前顾后。
见他如此油盐不进,沈爷爷也是气得懒得再讲道理,而是直接耍起了无赖:“不行,反正我就是不同意!”
然而沈弊却是半点儿都不带着急的,继续笑眯眯看着他。
片刻后,才将头枕在了对方膝盖处,像小时候那样抱着爷爷的腰杆撒娇道:“我知道的,你肯定会同意的,你才舍不得看我伤心难过呢……”
不得不说,老爷子这下子是直接被他给戳到了软肋。
顿时便气恼而又僵硬地绷直了身子。
拒绝吧,狠不下那个心来。答应吧,他又咽不下那口气。
到最后,也只能气急败坏的重重哼了一声。随后便一把推开身上趴着的那个臭小子,又耷拉着一张脸,浑身黑气的杵着拐杖愤怒出了门!
看他这副样子,沈弊就猜到事情十有八九已经妥了。
当即便忍不住兴奋的,高兴着打电话同自家那老男朋友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并忍不住乐观的,开始畅想起了两个人之后的生活:“说不定爷爷过两天就能想通,然后咱俩就不用再继续异地恋啦!”
然而电话那头的人,却是沉默了良久。
“宝宝……”
许久后,裴濯温方才略显颓然的沉下嗓音来理智分析道:“其实很多时候,我也会经常去想你爷爷今天跟你说的那些问题。”
“在未来,可能等我已经死去多年的时候,你才刚刚步入年迈。”
“那个年纪,正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我是真的很害怕在那段风烛残年的岁月里,你一个人会觉得很孤单……”
“嗐,你想那么多干嘛啊!”
然而相较于那货的多愁善感,沈弊明显就比他看得要通透许多。还很是得瑟的,在电话这头口无遮拦的洋洋得意道:“就我这个生活习惯和作息,保不齐还活不过你呢。”
“以后谁送谁,那可还真说不准!”
刚还在那儿伤春悲秋,感慨人生变化无常的裴教授,这会儿简直都要被他给气笑了。因为舍不得教训人,便只能无奈着温声笑骂了一句:“小混蛋,不许胡说。”
结束今天的通话后,他思索再三,还是决定明天早上再到沈府上去拜访一趟。
比起头一回过去的匆忙应对,裴濯温这次的准备显然是要比上次更发充分了许多。但可惜的是,他这回虽然还是顺利进了门,但受到的待遇和好脸色却是连先前的十分之一都不及的。
不过他本来也就没打算靠着这点儿礼物,便能够挽回岳祖父的欢心。
而是在前厅处,做小伏低的讨好着对面那位一直板着张脸,不愿意说话的老爷子好一阵子后。才终于在层层铺垫下,道明了自己的真实来意。
在听完他说的话后,老爷子面上明显略微惊讶了一下。
虽然没有说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但至少,这还是沈老爷子打从裴濯温今天进门起,终于愿意正眼看他的第一回。
……
一直睡到中午日上三竿时,沈少爷才终于如同平时那般,睡眼惺忪着开始眯着眼睛在床上到处摸索起了自己的手机。
正困倦着打算按掉上头那吵人的闹铃时。
结果摸了半天,手机没能摸到,反倒是摸到了一只温暖而又有力的大手。
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直到那只大手轻轻捏住了他的鼻尖,逼得他不得不清醒着睁开眼睛后,他这才终于看清了面前那个正笑望着自己的人。
“你怎么来了?!”
这一眼,惊喜的沈弊瞌睡一下子便醒了。忍不住激动着从床上坐起来,紧紧埋在床边那人的胸膛处抱了好一会儿后,才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赶忙坐直了身子。
他激动着问对方道:“是不是爷爷终于答应我们两个在一起了?!”
“还没有。”
裴教授略显遗憾的轻摇了摇头,但随后却又笑着同他宣布了好消息:“不过你爷爷现在解除了你的禁足,而且……他好像已经不反对我们再继续见面了。”
“我就说嘛,我家老头子最疼我了!”
沈少爷当即便欢呼雀跃着在床上打了个滚,后又总觉得自家老爷子这回妥协的速度,快得貌似已经有些不太真实了?
“嘶……不对,不对。”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的沈弊,不禁开始怀疑着微皱起了眉:“按理来说,就我家老爷子那个牛脾气,就算是你亲自登门过来了,他至少也还得再晾你两回才对啊……”
思索片刻后,他还是忍不住狐疑着转头看向了身边那人。
下一秒,便眯着眼睛拽住了对方的领带,用一副‘严刑拷打’般的神情威胁对方道:“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背着我答应了我爷爷什么不平等条约?!”
不是吧,这小东西连这都能猜到?
本来没准备说这件事的裴教授,如今也只得哑然失笑着一五一十的老实交代道:“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不平等条约吧。我只不过是跟你爷爷说,婚后在非学业和工作的必要情况下,我会跟你一块儿住在沈家。”
“星原,其实我是很能够体谅你爷爷的心情的。”
“因为你母亲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一点。所以就想着,要是咱们两个都能乖乖待在他眼皮底下的话,那说不定他就能对我稍微放心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