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稚稚黑白分明的眼睛又大又圆, 踮着脚尖,几乎以挂在门上的姿势,从里面探出头, 看着来人。
“你是谁啊?”
程垚被问得有些茫然,干巴巴地说:“程程程垚。”乍被人问,还莫名有些紧张。
不是。
谁来给他解释一下,现在属于一个什么情况。
程垚还处于懵逼的状态中, 为什么敲江知野的门, 里面出来一个这么一个小朋友。
江稚稚歪着头, 思考片刻, 对他说:“不认识哦。”说完,立刻关门。
程垚还没来得及反应,甚至没来得及解释一下。
“……”
惨遭此事。
江稚稚在里头一松手, 被关门的惯性一振, 砸到地板上。
江知野着急忙慌出来,就看到人掉在地上那一幕。
江稚稚并不知道刚才那一幕已经被人看到,正准备偷偷摸摸起来, 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模样。
小手撑在地上, 费劲地爬起来,一直自言自语。
“只是意外。”不可能有从门上掉下来的事情的。
江知野目睹一切,又生气又无语。
“没事吧?”
江稚稚叭叭嘴,忘掉屁股上的疼痛, 坚定地说:“没事。”
似曾相识的话语。
江知野后脑勺一疼,走过去,把人上上下下检查一番, 除两只手有些脏之外,没发现什么伤口。
至于手脏的问题, 他估计应该是刚才撑在地上弄脏的。
“去卫生间洗手。”
江稚稚闻言,心一动,似乎还有些迫不及待。
“去去去。”
但是,江知野另一句话紧随其后,“但是,不可以玩水。”明令禁止。
一句话令江稚稚失落不已。
“刚才门口有人?”江知野没忘记刚才的动静。
江稚稚点头,皱着鼻头,对他把刚才的事情说出来。
“不认识他,把门关上。”说到关门的理由,还多多少少有些得意。
没想到关门的缘由在这里,江知野眉梢一抬,前些时间刚说过的问题,都能应用到实践中,还挺让人欣慰。
“做得不错。”不过他还要强调另一件事,“但是更重要的一点,有人敲门的时候,不可以随便给人开门。”
江稚稚将求知欲表现得淋漓尽致。
“为什么?”
江知野慢条斯理地解释:“有些坏人会趁机闯进来,把小朋友们带走。”
“不可以把小朋友带走。”江稚稚有些生气地说。
“那就不能轻易开门。”
江稚稚郁闷地点点头,又不理解地问:“为什么会有坏人啊?”
江知野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些事情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
不过,江稚稚倒是没过于纠结这一个问题,转而问起别的事情。
“闻叔叔在哪里啊?”
江知野思考片刻,说:“应该在公司工作。”但也有可能在某个地方荒度时光。
不过,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另一个问题。
“稚稚,对闻叔叔能不能不叫叔叔。”江知野斟酌着开口。
对于叔叔的称呼,他总觉得有点奇怪,就跟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长辈似的。
江稚稚不明所以,但是不影响点头。
“那以后叫闻爷爷。”青丘一族的长辈们提过,要对人尊敬一些。
不叫叔叔,就叫爷爷吧。
江知野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慌乱感。
等等,怎么莫名其妙又降一辈,他的话应该不是这个意思吧,难道是他没说清楚。
但是,他不能任由这个事情发生,及时补救:“不用不用,就叫叔叔吧。”
江稚稚搞不清楚,但是还算听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就还叫叔叔吧。”或者爷爷也可以,假如爷爷不行,就以后再说。
差一点又降一辈的江知野长叹一口,赶紧转移话题。
“先去洗漱。”说完,赶紧站起来,带着人往卫生间走。
就在此时,敲门声再次出现。
江稚稚趴在他肩上,听到声音,又转过去指着门口,提醒江知野。
“敲门,有人。”
江知野连回头都没有回头,“没事。”估计还是原先那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人,应该不是什么认识的人。
再说,还有助理,于是放心离开。
与此同时的助理,正手忙脚乱地整理厨房的残局,再考虑到江知野在外面,根本无暇顾及敲门的事情。
于是乎阴差阳错,敲门声被两人一同无视。
程垚等得心累,敲门敲得郁闷。
不是。
没有人过来开门嘛?
就算再出来个小朋友也可以啊,多少出来一个人问候一下他吧。
程垚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正巧电梯门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两人对视而立。
闻徹确实有些意外,程垚自牙膏事情之后,也算是有些社会性死亡的意思,销声匿迹有一阵子没见人。
对于他来说,也算是难得一见的人。
思及此处,故意调侃他:“薄荷味终于散啦?”
那管被吞掉的牙膏就是薄荷味的。
“少说点废话。”程垚直接略过他的戏谑,一副懒得跟他说话的模样。
没意思。
闻徹啧声。
“过来找阿野有事?”程垚双手交叉放在前面,出声问他。
有事?
也不能算有事吧。
闻徹点头点到一半又摇摇头。
他过来只不过是想要做个小事情而已,就比如说,来认个干女儿。
“一半一半。”
程垚没太理解,点头又摇头算是什么意思,一半一半又是什么意思。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有事没事跟他也没什么关系,还是另一个问题比较重要。
他想问问闻徹知道不知道那个小朋友的事情。
“问个问题啊。”
“先别问问题。”
程垚:有事嘛?
“不对不对。”闻徹没注意他,一心惦记着别的事情,反应过来才想起来,他带过来的那些东西呢?
程垚一头雾水。
闻徹双手合十,对他又说:“帮个忙吧。”
——
寂静。
本来宽敞的过道,放进来一个滑梯后,变得又窄又挤。
程垚被挤在一个角落中。
“应该弄上来再组装。”同样被挤在角落的闻徹转头跟他说。
程垚无语,有些废话可以不说,在停车场的时候,他的建议纯属白说。
现在后悔有点晚了些。
不过,经过此事,他之前关于小朋友的问题倒是不问而解。
“没想到…”程垚立刻就想到前些时候那条莫名其妙的微信。
这人当时还说他跟江知野有什么没跟他说的事,现在想想可见一斑。
“没想到什么?”闻徹问他。
“没什么。”程垚敷衍地催促,“赶紧敲门吧。”他倒要看看,这门得敲多久才会开。
闻徹闻言,表情略有不解。
“还得敲门?”随后,把手指放上面,指纹解锁。
门瞬间即开。
闻徹看着他,无辜举起手,没理解他什么意思。
“敲门干什么?”
程垚:“……”他就想问问江知野,为什么不一视同仁。
这一点他却错怪了江知野,指纹识别的事跟他无关,纯属某个人的私人行为。
江知野对此一无所知。
“进去吧。”程垚动弹不得,只得寄希望于他,想着等他进去,再把滑梯移开,估计就能活动开。
闻徹一动,后知后觉发现被滑梯卡在中间,整个人进退不得,只能怂怂地跟他商量:“要不再等等。”
程垚闭上眼,不想跟他说话。
“……”
“别不说话啊。”
“动手,拆吧。”
……
错过一劫的助理把三明治和帕尼尼从微波炉取出来,又把温过的豆浆倒进碗中,咖啡本就是半冰,也无所谓凉不凉的问题。
餐具准备妥当,万事俱备,只剩喊人。
从厨房出来,出来一看,差点被吓到心脏骤停。
什么情况?客厅为什么会有一种被扫荡过一遍的感觉。
“小心。”
一声惊呼。
邢川瞬时抬头,自觉后退一步,躲过一个不明物的攻击。
不明物掉在地上,在地板上差点砸出来一个坑。
程垚怕砸到人,急忙跑过来,把不明物踢开,问他:“没事吧?”
“没事没事。”邢川作为助理,知道程垚跟江知野的朋友关系。
“砸中人啦?”闻徹听到里面的动静,赶紧从外面跑进来。
邢川见到他,不由得头晕起来,不知道算不算一种错觉,他总觉得吧,后面一天估计不会很平稳。
“差一点就砸到人。”程垚去踹他,“赶紧道歉。”
闻徹还算知错能改,赶紧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邢川赶紧解释,“没砸到人,就有点被吓到。”他一点没说虚话,也算是实话实说,任谁看到肢解一地的‘残骸’,应该都会有被吓到的反应。
“别害怕别害怕。”闻徹稍有不好意思,指着地上的残骸对他说,“其实就是一个滑梯而已,但是有些大,只能拆开才能进来。”
原来是个滑梯。
“给小朋友准备的吗?”邢川琢磨片刻,抬头问他。
闻徹也没有否认的意思,下巴轻抬,轻点两下。
“没错。”
不过,说起小朋友,江稚稚人呢?
程垚则问:“阿野人呢?”
此时的江知野正看着一大把的毛郁闷。
人脱发还可以靠药物治疗,但是九尾狐掉毛应该怎么解决?
以及,另外一个问题,为什么刷牙还在冒泡泡。
“蝈蝈(哥哥)。”江稚稚刷着牙,含糊不清地说。
“等下再说话。”
江知野叹口气,铺开一张干净的面巾,把那些掉下来的毛放上面,卷起来放到干燥的地方。
江稚稚趁他不注意,准备偷偷再吐个泡沫。
“不可以。”江知野余光注意到,摇头表示不允许。
江稚稚立即放弃。
牙刷牙膏牙杯使用完毕,刷牙这一环节结束,再洗净小手,洗漱过程全部结束。
江稚稚迫不及待要出去。
“等一下。”江知野把梳子上的毛揪下来,轻声说,“把尾巴先藏起来。”
他怕出去吓到别人。
他能理解,但是不代表,其他人会理解,他暂时不想出什么意外,再带来一些无妄之灾。
江稚稚二话没说藏起尾巴。
“出去玩吧。”
他一放话,江稚稚一个没注意,尾巴摇摇晃晃地又伸出来。
江知野还没说话。
江稚稚先皱着鼻头,小嘴微噘,指着后面的尾巴,可怜巴巴地告状:“哥哥,它不听话,它又出来啦。”
尾巴好似也有意识,故意摇晃几下,倏地又掉下一地毛。
原本被清理干净的地板上,又被一小撮的毛发覆盖。
江稚稚对他无辜地眨眨眼,又伸出藕节似的小手在后面的尾巴上轻拍,对它说:“不可以出来,回去回去。”
尾巴耷拉下来,而后又消失不见。
等它彻底不见,江稚稚才把头凑过来,小声地问:“现在可以出去玩嘛?”
江知野:“……”
从尾巴的出现情况来看,他不太放心,但是又无可奈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去吧。”
江稚稚眼睛一亮,转身离开,谁知刚一出门,就跟一个人撞上。
程垚连退几步,才勉强维持住身体,没倒下去。
等反应过来撞到谁之后,被撞到的位置更是隐隐作痛。
明明撞到个小朋友,为什么会有一种撞到树上的错觉。
江稚稚赶紧跑过去。
他暗自咬牙,害怕痛苦的表情吓到对方,扯扯嘴角,用力挤出一些弧度,说:“没事,别害怕。”
江稚稚歪歪头,不解地看着他,而后对他说:“叔叔骗人。”
程垚还想辩驳一两句。
“就像哥哥一样。”江稚稚气鼓鼓地说,“要面面还要醉。”
程垚:“……”
什么要面面还要醉?莫非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闻爷爷说的。”江稚稚又鼓着嘴巴,补上后半句。
闻爷爷?
谁啊?
闻徹他爸?
程垚一方面懵得不行,另一方面也有点生气,懵主要在于没想明白闻徹他爸为什么要跟对面的小朋友说这句话,气的则在于江知野把事情连闻徹他爸都说了,为什么不告诉他。
两个人闹出来的动静不小,江知野到得最早。
江稚稚先看到他,急忙跑过去,指着程垚说:“叔叔骗人。”
一语震惊众人。
江知野轻挑眉梢。
程垚赶紧解释:“不是,没发生什么,就撞一下而已,至于骗人,不至于不至于。”就是为莫须有地维持一下成年人的自尊而已。
“撞?”
江知野顿时了然,被忘掉很久的后脑勺配合得疼起来。
“没事吧?”
程垚摇头。
“等下涂点跌打损伤的药吧。”江知野难得跟他有种同病相怜的共通感。
程垚一时无语。
这人的语气为什么让他听出来一种可惜的感觉。
实践证明,江知野没有幸灾乐祸,幸灾乐祸的人还在后面。
“不会吧不会吧。”闻徹一点都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够嘲笑程垚的机会,“被小朋友撞一下,怎么搞得跟撞到树上一样的。”
程垚不想理他。
“充分说明一点,身体素质不行,体质太差。”闻徹给出评价。
却没想到,一句话得罪两个人。
同样被江稚稚撞过的江知野闻言,面色一沉。
闻徹对此一无所知,一门心思想着嘲讽程垚。
“别人撞树上,一点事没有,说明什么,说明身体素质决定一切。”
程垚疼得冷嘶,根本没心思跟他辩驳。
江知野冷静地接过话茬:“别说他,估计你也承受不来。”
闻徹应声而起。
“不可能。”
江知野等得就是这句话,转头对他说:“不如实践一下。”
实践出真知。
“但是,万一不小心受伤…”闻徹却有所顾虑。
对手毕竟还只是一个小朋友,而且还是一个不到他一半的小朋友。
万一一不小心,出现一个意外,他估计负担不起。
本事不大,废话挺多,江知野在心中暗自想道。
“没事。”
不会出意外,而且有意外,也会是他有意外。
话都说到这份上,再一味拒绝也不合适,闻徹点点头,心里却想着,就当个游戏,等下实在不行,直接松手就行。
江知野直接站起来,走到江稚稚一旁,蹲下耳语一番。
江稚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闻徹往前一步,双手抱拳,准备先跟“对手”来一番交流。
江稚稚有模有样地双手抱拳,小小模样,准备就绪。
两个人实力悬殊过大。
程垚有些忐忑,对江知野说:“不会出事吧?”
邢川忙着附和:“就是就是。”万一等下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没事。”江知野注意到他,话题转得很生硬,“鸡蛋饼味道如何?”
“……”邢川瞬间后悔贸然开口的举动,否则江知野怎么会又提起这回事,“还没吃。”
“那等会再吃吧。”江知野语气平静。
程垚一时好奇,出声询问:“什么鸡蛋饼啊?”
邢川心中一动,问他:“程总用过早饭没有?”
“没有。”程垚摇头。
一大早就过来,哪来的时候去吃饭。
邢川顿时心中一安,转头跟江知野商量:“要不等下让程总…”
后面的意思不说江知野也知道。
“可以。”对他来说,谁来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都无所谓。
程垚一头茫然。
可以什么可以,他还不知道可以不可以呢,怎么就可以呢?
邢川紧绷已久的神经立刻得以放松,转头关注起来“中间”的战局。
只是战局一点也不焦灼。
双方始终秉持着“不动兵戈”的作战理念,没有一方主动发起斗争。
一直持续到江稚稚发出“咕噜”的饥饿声,战局才有所变化。
只见江稚稚气鼓鼓地上前一步,不太用力地一推。
闻徹只觉得一阵力道袭来,往后连退三步,将将稳住身体。
一推轻松制敌,历时不超过三十秒。
江稚稚双手交叉,有些苦恼似的,大声地对说:“就知道闻爷爷不行。”
话音刚落下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阵慌乱。
“爷爷?”
“咳咳。”
程垚与江知野一个惊讶到站起来,一个喷出来一口咖啡。
兵荒马乱的一大早总算过去。
江知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称呼的问题解释清楚。
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声同样把闻徹吓得不轻。
“稚稚,别叫爷爷。”他怕再听一遍,就要提前去见他爷爷。
江稚稚点点头。
“要是实在想叫的话,要不就叫爸爸吧。”闻徹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
江知野瞪他一眼。
“叫干爸而已。”闻徹不理他的冷眼,继续说这件事情,越说越觉得有可行性。
“认你当干爸,阿野也问你叫爸,逢年过节再去给你磕个头,你再给他们两个发个红包?”程垚也在一早的混乱中理出来江知野跟江稚稚的关系。
“别吧。”闻徹顺着他的话一想,想到江知野问他叫爸的场景,不由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十分抗拒,“各论个的。”
江知野用两个字来否定他不切实际的想法。
“做梦。”
“做什么梦。”闻徹决定略过他,直接向当事人争取。
江稚稚刚围上口水兜,被江知野放到餐椅上,两只藕段似的小腿在胡乱地踢着。
整个人干劲十足。
“稚稚,要不要做叔叔的干女儿啊,只要以后问叔叔叫爸爸,你要什么叔叔给你买什么,你要月亮叔叔不给你星星,说什么就是什么。”
“假如你叫叔叔爸爸的话,叔叔以后不结婚不生孩子,把全部遗产都留给你。”闻徹微笑着说。
江知野眉头一挑。
这人还挺大方。
他估计要是其他人听到这个条件,应该就会答应,只可惜,他面对的不是一般人。
江稚稚瞪大眼睛,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
没过太久。
江稚稚舔舔嘴唇,手托着腮帮子问奶呼呼地他:“遗产好吃吗?”
闻徹下意识地摇头,遗产就不是用来吃的东西啊。
“那稚稚不要啦。”江稚稚小手一摊,自顾自地把他的摇头当作是“不好吃”的意思。
不好吃的东西要来有什么用。
就这样。
闻大少爷身价上亿的遗产被一个小萝卜头断然放弃,没有一丝留念的意思。
程垚:?
倒也不算意外。
江知野挑眉轻笑。
江稚稚的注意力很快从他们几个人身上挪开,原因无它,在于期待已久的早餐终于端上来了。
帕尼尼色泽金黄,三明治松软可口,豆浆白如凝脂。
与之格格不入的则是一块焦黑焦黑,看不出原本模样的饼。
邢川把豆浆以及一半的帕尼尼连带一半的三明治推到江稚稚面前,剩下一半帕尼尼和三明治分给江知野。
最后,邢川把那块焦黑模糊的饼推到程垚面前。
“那是个什么玩意?”闻徹面露嫌弃,问出一个在场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
邢川镇定解惑:“早上野哥亲手摊的鸡蛋饼。”
这玩意儿是鸡蛋饼?
还是江知野亲手摊的鸡蛋饼?请问一下,江知野下过厨没有,分得清盐跟味精,酱油跟生抽的区别吗。
闻徹微微张嘴,话到嘴边,竟是一个字没说出来。
程垚不动声色地用筷子轻敲两下,焦黑的饼发出宛如铁块一般的闷声。邢川随即解释:“可能放置时间太长有点硬,不如再加热一下。”
闻徹抬眸看他:“你确定加热之后,这玩意儿不会更难吃?”
邢川不确定。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江稚稚不明所以,把一半的帕尼尼推过去,伸手就要交换那块焦黑的“铁饼”。
“稚稚跟哥哥交换,稚稚要吃哥哥做的鸡蛋饼。”
闻徹连忙阻止。
隔岸观火的江知野终于开口说话:“不能交换,都要把自己的早餐吃完。”
江稚稚没能吃到哥哥亲手摊的鸡蛋饼,显得有点失落,转头用一种羡慕的眼神看着程垚。
“哥哥,你要好好吃。”
程垚:“……”突然搞这么郑重庄严的一套干什么。
说实话,他其实很乐意交换,帕尼尼再怎么难吃,也应该会比焦黑模糊的饼好一些。
但是,迫于各种不得已的原因,他只能无奈点头。
俗话说,谁不入地狱,我入地狱,不过是一口饼而已,他在心中说到。
于是,闭眼,张嘴,咬饼,当苦涩中略带点酸的味道一出现,他实在忍无可忍。
“——呕。”
他迅速起身,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立刻冲向卫生间。
江稚稚一顿,转头茫然地看着江知野。
江知野面不改色,帮她把口水兜调好位置,对她说:“程哥哥有些急事。”
呕吐一番以后。
程垚面色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任个人都能知道这一吐估计折腾得不轻。
“没事吧。”邢川有些心虚,要不是程垚出现,原本遭罪的人应该是他。
程垚摇头。
江稚稚从沙发上探出个头,奶声奶气地问:“程哥哥,你为什么吐啦?”
江知野轻咳两下。
“……”程垚扯扯嘴角,没直接说出某些不可言明的原因,“命吧。”
命中注定,该有此劫。
江稚稚叭叭嘴。
江知野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问程垚:“一早过来有事嘛?”
程垚被他一问,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
“说说小淮的事。”
*
云境水岸。
江知淮刚起来,还有些困,哈欠一个个地接连不断。
管家蹙眉,神情严肃,对他说:“据新闻统计,每年因心源性心脏死亡人数超过五十五万,其中70%的人发病原因都是由熬夜导致。”
同样的说教,几乎每过几天,都会再听一遍。甚至,数据还会与日俱进地更新一次。
江知淮止住哈欠,跟他保证,以后肯定再也不熬夜。
只可惜,他的保证不太具有效力,也不太能让人信服。
管家不为所动,决心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继续机械地说着后面的数据。
“熬夜会导致血液黏度增加,从而导致肾上腺素分泌旺盛,容易引发心脏出现心率过速以及房颤等疾病。”顿一顿,继续往下读,“对于青少年来说,持续睡眠不足,甚至会出现身体发育迟缓等问题。”
成长迟缓?
江知淮眉梢一抬,用汤匙拨弄两下米糊,不知道他读这些,究竟想做干什么。
管家没让他等太久。
“小少爷应该有一米八一?”
江知淮咳嗽一声,差点被一口米糊烫着,吐着舌头,用手扇风。
杀人诛心。
“大少爷应该要更高一些。”管家自问自答,根本不在意他的反应,“应该有一米八六。”
“一米八五。”江知淮无法接受一丁点的误差,立刻指出他数据上的错误。
管家颔首。
“不过,一米八五应该还是要比小少爷高一点。”
江知淮岂能轻易认输,不服气地说:“他还比我大呢,我还小呢,还可以再长,到时候一定比他高。”
管家不置可否。
江知淮有些来劲,对他说:“等着瞧吧,绝对不差。”他还就不信,以后经常运动,再配合健康的作息,不能再长个五厘米?
原来目的这么轻松就能做到。
管家有些意外,装作为难的模样,勉为其难地点头。
江知淮自以为扳回一城,又作无所谓的态度对他说:“再说,也就差个四厘米,也没差多少。”
管家:“……”
不在意差多少,还会一口一口四厘米,一口一个无所谓?
有些事不说破而已。
管家刚带着人离开,江知淮的手机震动起来。
程毅昭的微信。
「糟糕,出大事啦。」
「你早恋的事情好像被我哥告诉野哥了。」
江知淮:咳咳。
一口被米糊卡住。
讲清楚,谁把什么事情告诉谁了?以及谁早恋了?
*
“早恋?”江知野眉头拧紧,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闻徹坐在一边,边听边打岔:“程垚,你会不会有点小题大做。你看闻勋三天两头换女朋友,我说过什么了嘛?”
江稚稚动动耳朵。
“说什么呢。”江知野瞪他一眼,示意让他注意一点。
“又忘记了,对不起。”闻徹这才想起来怀里还有一个不能听这类话的小朋友,赶紧跟她解释,“有些男人就不行,朝三暮四的算什么男人。”
江稚稚一脸茫然。
程垚听在耳中,总觉得他有一点指桑骂槐的意思。
江知野叹口气,忍住想要揍他的冲动,按着额头,对闻徹说:“你先别说话,专心玩游戏吧。”
闻徹正在教江稚稚玩游戏,玩什么游戏,问就是某个对抗类游戏,至于玩什么项目,也很直接。
“这个黄色的衣服好看,穿它。”江稚稚兴奋地指着那个套装。
“……”闻徹被江知野一警告,闭着嘴继续陪江稚稚换装。
黄色结束换绿色,绿色穿上还要背一个白色的翅膀。
这复杂的审美。
闻徹一时无语,只当作一个无情的付款机器。
江知野把打岔的人嘴巴堵上,示意程垚继续说。
“要是一般的打打闹闹,我也不说了,但是听小昭的意思,小淮好像这次是来真的,不仅为那女生跟外面的人逃课打球,还天天给那女生带早餐。”
闻徹偷偷听着,根本一刻都憋不住:“这么殷勤?”
程垚没理他,继续往下说:“但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女生好像还是个有男朋友的。”
“卧槽,小淮这是准备强取豪夺啊?”闻徹感慨。
江知野面无表情地跟他说:“你不说话,没有把你当哑巴。”
闻·不是哑巴·徹:尴尬一笑。
“那我去上个厕所,你们聊你们聊。”又把手机塞到江稚稚手上,跟她说,“先自己玩着,想要换什么直接买。”
江稚稚开心地点点头。
聒噪的人一走,客厅里瞬间变得安静了,只能听到游戏的机械音。
江知野见江稚稚趴在沙发上,玩游戏玩得正投入,也没过问太多,继续听程垚说江知淮的事情。
“……反正小昭那边就这点信息,估计他现在应该也跟小淮通风报信了。”程垚问他,“你准备怎么做?”
江知野其实没想太多。
江知淮小的时候还是很黏人的,不管他去干什么,后面总会有个小尾巴跟着。
但是,后来父母出事以后,他一个人搬出来住,他跟江知淮的沟通变得很少,一年见面的次数基本上屈指可数。尤其最近一年,几乎每见一次,都要吵一回,他几乎很少再过问江知淮的事情了。
“不知道。”江知野对他实话实说。
程垚轻叹一口气。
“他那脾气,竟然还有人喜欢。”江知野忽而感慨道。
程垚:“……”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脾气不受你待见,但是小姑娘们都待见呢,而且,你以为你的脾气好到哪了?
当然,这些话他一句都没说出来,有些事心知肚明即可。
“那就以不变应万变?”他问。
江知野没有意见,不知又想到什么事,半晌,对他说:“还是想不明白。”
“什么?”
“有人竟然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