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太过用力,唐三藏手臂上青筋暴起,肌肉亦是突出隆起, 变得坚硬,在他又一次轮飞好几个小妖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前来相救的孙悟空。

  他收起禅杖,那些小妖们离得老远,跃跃欲试地在纠结自己要不要继续上前,最终还是觉得保命要紧,四处逃窜, 一时间这满洞小妖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

  看着活蹦乱跳的唐三藏, 孙悟空还是贴心问道:“师傅,你可有受伤?”

  唐三藏活动了下筋骨,说道:“为师一切都好, 并未受伤,八戒和悟净还被关在地牢里,你快去救救他们吧。”

  孙悟空:“师傅, 那您呢?”

  唐三藏握紧禅杖,坚定道:“为师在外面给你开路。”

  “哦,对了,还有一事。”唐三藏又补充道, “经过这些年的奔波跋涉,当年国师赠送的武功秘籍都已学会, 但为师还是深感自己太过弱小, 悟空,待到此间事了, 你还是腾云驾雾飞回长安在替为师求一份新的秘籍吧。”

  孙悟空疑惑道:“师傅,您想要何种类型的秘籍啊?”

  孙悟空觉得唐三藏似乎对自己有些误解,看他现在这副一杖锤晕好几个妖怪的模样,实在是和弱小一点不搭边。

  唐三藏语气平淡道:“重可崩天裂地,挥杖成河,轻则踏雪无痕,轻快敏捷。”

  孙悟空:“……”

  “师傅,您确定这是要去西天取经吗?”

  唐三藏嗔怒道:“为师取经之心虽九死而不悔,当日在长安城内曾经对着唐王发誓,不取真经,绝不回还。你这泼猴,怎能如此胡乱言语。”

  孙悟空陪笑道:“师傅莫气,莫气,俺老孙可从来没质疑过您去西天的决心。”

  唐三藏这才稍微消了一些气,问道:“那为何问出这种话语?”

  孙悟空:“您刚才说这话的的时候,眼中杀气太重,俺老孙寻思着您这不像要去西天取经的,反倒是像要去西天取代佛祖的。”

  唐三藏:“悟空,莫要乱说,出家人应以慈悲为怀,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①,怎么能动不动就说“杀”字,现在看来你我师徒二人还是太过浮躁,一会儿救出八戒他们后再念两遍《地藏本愿经》静静心神吧。”

  看着周围这些或是倒地哀嚎或是昏迷的小妖,孙悟空问道:“那秘籍还求不求?”

  唐三藏:“求!”

  此时三十三重天上,离恨天兜率宫内,扶南星将青牛牵回牛棚,又吩咐了牛童给它备好新鲜的草料清水,独角兕回到自己老窝吃饱喝足后,心满意足沉沉睡去,折腾数日,它终于能有机会睡个好觉,老牛激动得就连睡梦中都流出了眼泪。

  炼器室内,热的有些发闷,眼看火光变得有些微弱,扶南星顺手将一块柴禾放入炉底,加速扇风促进火势,她旁边站着的赫然就是之前对外宣称下凡采药归期未定的太上老君。

  稳住火势后,将金刚琢从袋中取出,又拿了些金砂一并递给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接过金砂和金刚琢,习惯性地用衣袖擦了擦,随后收入袋中,面上带笑,和蔼温和地说道:“南星,我听别人说了你在金兜山上时的所作所为,你这次可是相当于得罪了大半个佛家,且以后很小有概率再同他们交好了,就不怕他们私下对你使用手段报复吗?”

  扶南星并未露出任何担忧神色,无所畏惧地问道:“我为什么要同他们交好?”

  “当初他们砸了我的庙后没有任何道歉,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真是让我看了就觉得不适。对我而言,和志趣相同的人交好是一种愉悦享受,和讨厌的人交好反倒是一种酷刑,更何况要是和他们维持着表面假惺惺的关系,以后那边指不定一有什么难处就来找我无偿解决,仿佛是我欠他们似的,还不如这样彼此撕破脸,让对方有点距离感,省的我给自己找不自在。”

  “若是上次我软弱相对,不追究到底,那岂不是三界中人人都觉得我好欺负,更没有现在这几百金丹砂了。”

  太上老君抚了jsg抚拂尘,说道:“你这孩子,倒是豁达。”

  “唉!”扶南星故作高深,甚至还叹了口气,“倒也不是豁达,主要是生活所迫。”

  太上老君笑道:“这么小的年纪偏偏做出一副故作高深的样子,我还没说什么,你倒是在这里感慨上了。”

  扶南星:“汉书上有个成语叫做彩衣娱亲,晚辈这是在效仿老莱子,逗你发笑呢。”

  太上老君:“这倒并不需要,你可能是真的小孩,但我可并非老人,还年轻着呢。”

  和睦融融的气氛瞬间裂开,扶南星心里吐槽,您好像前几日还在自称老朽,现在又说自己年轻,这不矛盾吗?

  “您练出返老还童丹啦?那我也想要!”

  听她这么打趣,太上老君直接拿起拂尘就要敲打她,见状不妙,扶南星连忙闪躲,这才免了额头上生出几个大包。

  从兜率宫离开,又顺走了些仙丹草药,扶南星便直接下凡回到长安城中了,此时已是深冬,年关将至,官员休沐,摊贩闭店,街上行人约近于无,刚进入国师府大门,管家就来通报,说是有人前来拜访。

  带着管家走到正厅,定睛一看原来是去年在她府门口伸冤的那对婆媳,这次没带小孩前来,和去年的满眼疲惫绝望,衣着褴褛相比,今年明显面相好了不少,身上衣衫虽然是打着补丁的粗布麻衣,但却被浆洗得很干净,也更有精气神了。

  见到扶南星进门,她们连忙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热茶,上前给她行礼问安,言语中透着真挚的感激。

  “不必行此大礼。”扶南星将她们扶起,开口问道:“阿婆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听了她的问题,年迈的老人颤颤巍巍走到一旁,用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将桌上一只木筐拿到扶南星面前,掀开上面遮盖的青布,露出里面东西的真面目。

  “感恩您之前为草民伸冤,家中青壮年皆已还家,大理寺又给补偿了足够的银两,您对我们恩重如山,今生今世难以报答,情愿下辈子给您当牛做马,今年的庄稼是个大丰收,特地拿些农家特产来孝敬您,乡村土物,不值一提,您可千万不要嫌弃。”

  说完这位阿嬷心里总算松了口气,怕自己说话粗鄙浅薄,惹到国师不悦,因此这是之前特地请村子里最有文化的里正帮他们家写得词,实在是太文绉绉,她在家背了许久呢。

  扶南星接过篮子,回道:“你们的一番心意,我喜欢还来不及呢,何谈嫌弃一说?”

  说完,她低头看向篮子里的东西,却突然停了动作,眉头微蹙,有些惊讶。

  看得出来这一家子的确准备的很用心,栏中有些晒干的木耳蘑菇香樟,核桃榛子,以及最中间那两块白嫩嫩,切得很整齐,一路走来被冻得有些发硬,就连孔隙都增大不少的豆腐,除此之外还有一本书籍。

  扶南星很快反应过来,指着豆腐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那位妇女回道:“回国师的话,这是今年六月时草民隔壁村子里的一户人家所做,名叫豆腐,是用黄豆制成的,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草民想着这东西稀奇,便给您拿了两块,想着给您尝尝鲜,换换口味。”

  扶南星又拿起那本书籍,问道:“这是何物?”

  “这也是那位发明豆腐的男子所书,说来也怪,这人原本还有些憨傻,大字都不识几个,却突然有一天开了窍,自称是梦中神仙下凡点化了他,自那以后突然厉害了起来,不光发明出豆腐,腐竹等这些稀奇食物,还变得特别有才华,一夜做诗数十篇,拓印成书后,很多长安城的贵人们都在赞美追捧。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也看不太懂,只觉得肯定是个好东西,就给您买来了。”

  扶南星随手翻了几页,字迹丑陋仿佛狗爬。

  开头第一句就是仙气流转的“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随后还有些“天上星河转,人间帘幕垂”“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等这些千古名句。

  扶南星“啪”的一下合上了诗籍,面色有些发冷。

  诗的确是好诗,但你写这些经过李白苏轼李清照同意了吗?

  “国师,您可是生气了?”见她面色不好,那二位连忙下跪道歉,生怕哪里做错惹了她的不快。

  “没有,阿婆莫要担心,我只是想起了些往事而已。”

  闻言她们这才脸色好了一些,扶南星突然没什么心情再同她们说话,便命令小厮拿些国师府的糕点绢布回礼,又因雪天难行,叫府中车夫驾上马车送她们回去,二人千恩万谢地从国师府离开。

  扶南星坐在原处,又翻了一遍这本诗集,看清署名处写着“邓双博”这三个字,握住书籍的手有些发抖,呼吸频率迅速加快,眼睛虽然一直在盯着书中文字,可是思绪却逐渐飘远,飘到自己小的时候,过了很久,才终于稍微镇定。

  站在一旁的管家心里纠结,最终还是开口提醒道:“国师大人,这个……邓双博,老奴倒是有些耳闻。”

  “说!”

  “他原是长安城外邓家村的一位居民,今年六月在自己家里盖了个豆腐工坊,赚了些银子后便出了这本诗集,一时之间风靡长安,风头无两,很多官员富商都设宴邀请他,可他却全部拒绝了,短短几个月时间又做出了名为肥皂和牙膏的清洁用品,很受贵妇们喜爱。”

  “后来呢?”

  “前不久他去了……”管家有些支支吾吾,“去了平阳公主,也就是晏王府上自荐想要成为晏王的门客。”

  “她收了?”

  “收了。”管家解释,“邓双博发明了一种名叫伏远弩的武器,据说射程能达到三百步左右,因此很得晏王看中,甚至打算明年出征漠北都带着他呢。”

  “你可见过他的长相?”

  “上次去晏王府中见过一面,身长五尺半左右,四方脸,眉眼普通,鼻子很阔,其貌不扬。”管家又仔细回想一遍,“哦,对了,他脖子上有一小块圆形胎记。”

  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长相,饶是她极力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情绪,但胸口处巨大的起伏和几乎嵌入掌心的指甲仍能看出她此时的激动。

  “好,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此时,长安城一处别院内,邓双博正有些急躁懊悔地看着眼前的黑袍人,若是管家此时看到他,一定会惊讶他脖子上的胎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身高又长高了一些,五官看起来似乎也有些略微调整,变得更加精致了。

  黑袍人斥道:“废物,真是个废物,你还能干些什么!”

  邓双博狡辩道:“这也并非我的错,我在现代用惯了现成的东西,谁知道将它们制造出来居然这么难,而且李衡玉那个娘们看起来对我特别,实际上却是个油盐不进的,任凭怎么劝说都不愿意分些私兵给我。”

  黑袍人指着他的鼻子骂:“你简直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光长肉不长脑子,要不是看在你和她……”

  “我给了你这么多书和金手指,就算是头猪,是个只会喝水的仙人掌都该学会了,只有你,法术学不会,知识不进脑,还是这么的脑袋空空。”

  邓双博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驳道:“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这是古代,要我说你还不如将我变得更高些,更帅些,等李衡玉和驸马和离后,我娶了她,床笫之欢时趁她虚弱再把她杀了,最后完美继承她的兵权和土地,自立为王,哪里还用得着费这么多心思搞发明创造。”

  黑袍人:“原来是我看错你了。”

  听到这句话时邓双博以为黑袍人是在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赞同,正打算美美接受夸奖时,对面却话锋一转,语气中充满了失望,“你并非脑袋空空,而是里面充满了黄色废料。”

  国师府内,扶南星一个人窝在房间里调整了很久,想要同过去和解,却发现怎么也和解不了。

  她在上小学时,因为是个孤儿,没有家长,经常被班级里其他孩子们欺负,一开始还只是口头讽刺,后来更是变本加厉到了校园暴力的程度,而这位邓双博,是她的同桌,也是校园霸凌的发起者,甚至还冤枉她弄丢了他的钢笔,说那根钢笔是他父母从大城市带回来的,一根就要三十块钱,当时她年纪小,不敢反驳,所以即使第二天在邓双博的铅笔盒里又看到了一模一样的钢笔,还是认下了这桩事。

  又恰好赶上她吃的小饭桌停业,还没有找到新的小饭桌,家里离得又远,中午赶不回去,于是奶奶便每天给她三块钱吃午饭用,她记得很清楚三块钱恰好可以吃半盘红烧茄子和一碗米饭,或者是一碗杂菜汤配半张筋饼,但是发生这件事后,她把每天的午饭钱全都给了他,强忍着整整jsg半个月没吃午饭,一到下午就饿得头脑发昏,根本学不进去习,课程也越来越听不懂。

  本着为了不给奶奶添麻烦的原则,这些霸凌她一开始全都忍了,但后来却逐渐变本加厉,邓双博又说他记错了价格,这支笔要五十块钱,她终于忍无可忍彻底爆发了。

  她也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也是,谁会注意到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去复印社花了仅剩的五块钱制作一个张大而显眼的红色调幅,将他们霸凌这件事全部写在上面,挂在小学门口,又每天发疯一个办公室一个办公室地进去哭诉喊闹,甚至在校长办公室发疯,大闹家长会,很快这事引来了媒体报道,她又在媒体面前大哭,丝毫不顾形象,将自己说得要多可怜有多可怜,校方无奈,为了学校的名声只好告知家长,通报批评了这些小孩子,又给她发了一千块钱的补偿费。

  当时她很穷,只能收下了这十张用尊严换来的红票子,然后在晚饭的餐桌上给自己和奶奶加了一只鸡和一盘炒肉。

  后来那些小孩子被父母一顿教训,都觉得失了面子,想要继续报复她,划破课本,弄丢发卡之类的事情层出不穷,她这次也不惯着,直接晚上放学继续跟到家长面前,在众人面前表演哭诉发疯,甚至心情不好时还会去那些家长单位中用小孩子的身份嚎叫大哭,有些家长是体制内的,有些家长是开店的,非常丢不起这人,却又收拾不了她,只好回去把气都撒在自己孩子身上,打得那些小孩一个个再也不敢欺负扶南星,甚至见了她都要绕道走。

  而邓双博,他家里是做小生意的,当初扶南星以九岁之躯,横冲直撞勇闯他家长办公室,即使并未摔砸任何东西,但仍成功搅黄了他们家一大笔生意,请他吃了很多顿竹笋炒肉。

  扶南星站起身来,向外走去,既然和解不了,那就不和解。

  当初自己弱小没有能力,选择发疯,而现在自己有了能力,选择直接噶掉他。

  作者有话要说:

  ①西游记原著里唐僧为了表示出家人慈悲说得原话,虽然不知道他现在物理上慈悲不慈悲,反正心理上是慈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