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眠期坠光【完结番外】>第31章 眠期坠光

  二人裹挟着一身的潮湿,却在这个由伞与彼此支撑的天地里变得温暖无比,至此,外面的风雨琳琅再与她们无关。

  年少心动的美好,莫过于此。

  这段路云枳眠一直陪着沉慢走到了她们各自都熟悉的街道,她们鞋子已经全部打湿,树枝在风雨中萧条地瑟缩着,她们驻足在树下,又是一个红绿灯。

  二人本相顾无言,直到云枳眠突然轻声问沉慢:

  “如果现在上天突然让你许一个愿望,你会许什么愿?”

  沉慢一愣,印象里云枳眠很少问这么无厘头的问题,这句话似乎是没什么意义的,但沉慢却认真地想了很久。

  最后她笑起来,云枳眠追问了很久,她却不愿意再说自己究竟许了什么愿。

  云枳眠佯装生气,一下便撇过头,绿灯亮了。

  她好想告诉沉慢,在这场雨里,她许下了怎样的,属于沉慢一人的浪漫心愿。

  这条路似乎变得很长,二人也不急着回家,起初是云枳眠撑着伞,后来是沉慢撑着伞,雨势由大转小,最后变成绵绵细雨,二人呼出的热气如雪一般融化在空气里,心也随之融化了。

  最后这场雨终停,她们分别。

  ……

  “2016年11月5日

  我记得以前云枳眠问过我一个问题,她说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死,世上的一切都不会再和你有关了。

  那时我便意识到,她其实是一个心思很细腻很敏感的女孩子,所以她才会在作文里提到自己喜欢落叶,喜欢踩过它们的清脆声音,喜欢小溪流水的声音,喜欢脚步踏过泥泞土地的声音。

  我说,我不怕死,我也不怕世上的一切都不会再和我有关了。

  可是后来我有点后悔了,因为我好害怕,在我死后,云枳眠也会和我无关了。

  我向来是不喜欢说什么矫情话的,有时候在云枳眠面前,甚至会显得笨笨的,今天不如意的事情有很多,我本来都想一死了之了,我有时候真的很绝望,为什么我要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呢?是不是我上辈子真的作孽太多了?

  后来我看到有一句很火的话说,其实每个人在来到这个世界前,都是看过自己一生的影像的。之所以会降生在这个世界,是因为你觉得这一辈子有值得你活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下就想到云枳眠。

  今天沉志雄的老婆和我说了挺多,沉恩来那个疯子也说了一些很莫名其妙的话,我有点看不明白她,她好像总是疯疯癫癫的。

  我走出房子,看见下雨了的时候,其实我觉得我都快死了。

  结果云枳眠给我打了电话过来,我就觉得,嗯,还是得他妈活着。

  今天她问我,如果上天让我许一个愿望,我会许什么。

  云枳眠,其实我许的愿,和你有关。

  我想云枳眠快快乐乐,健健康康地活在这个世上,最后,我自私地希望,云枳眠能够一直陪在我身边。

  云枳眠,你许的会是什么愿呢?”

  深夜,月亮藏在乌云背后,光亮透过云层照进窗帘,照得女孩安静的睡颜温柔恬淡。

  “云枳眠,你许的会是什么愿呢?”

  “沉慢永远快快乐乐,健健康康地活在这个世上,最后,我自私地希望,沉慢能够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

  次日清晨。

  昨天她回家的时候陈华文并不在家里,沉慢因为那一场雨身体有些不舒服,咳嗽喷嚏接连不断,简单吃了点东西后吃了些药便早早睡下了。

  虽然她昨夜睡得不大好,一连醒了好几次,但总归还算不错,待她最后再醒来时,已经是八点过了。

  她有些迷糊地揉了揉眼睛,窗外光亮并不刺眼,她注视着那光,心里有些累。

  又是一天,可她却置身在这里,无可挣扎,然而她的心,明明是向往着美好的阳光,安静的午后,还有,坐在身边静静晒太阳的云枳眠。

  睫毛扑闪着,心里流失的气力在思绪触及云枳眠时渐渐回笼。

  过了好一会,她才从床上坐起身来,趿拉着拖鞋出了房间。

  沉慢本以为陈华文多半又会一连几天都不在家,所以当她走出房间,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影时,她顿时被吓了一跳。

  她发出的声响肯定被那人听见了,可那人依旧坐在那里,佝偻着背脊,仿若老了十岁。

  她的桌上,零零散散摆着些瓶瓶罐罐的东西,沉慢先前尚有些迷糊,但被这么一弄,整个人顿时清醒了。

  瞧着陈华文这模样……莫不是在客厅里坐了一整晚吧?

  沉慢一边在心里顾虑着陈华文今天大早上又发什么疯,一边小心翼翼挪动着步子去瞧她表情,就见女人满面沧桑,竟生出了几根白发,在光下泛着银色的光。

  她的眼下是浓重的青黑,整个人素面朝天,看上去似乎还没有洗漱,也没有怎么休息好。

  沉慢看向她,一时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于是又去瞧那些摆在桌子上的东西,不瞧不知道,一瞧吓一跳,只见其中一盒药上赫然写着“文拉法辛”的字样。

  沉慢知道文拉法辛,是抗抑郁药物,当时化验结果出来后,医生给她发过她适用的精神药物,药物想来是昨天到的,她忙得昏了头,心情又太糟糕,竟是忘得一干二净。

  沉慢心里警铃大作,刹那间,窗外的光被云遮盖,世界无端变得阴沉下去,乌云盖顶,像是快要下雨。

  沉慢愣怔在原地,视线在心渐渐冷下去的过程中在药物上流连,“文拉法辛”,“劳拉西泮”,“拉莫三嗪”,三种药物摆在桌上,已经被拆开了,一张说明书大得离谱,堪比一张考试试卷。

  陈华文依旧坐在那里,即使注意到了沉慢的目光与气氛的变化,也始终不曾动弹分毫。

  不是不知道沉慢或许出了问题,只是她一直在逃避,证据不甩在眼前,她就可以永远装傻,永远自私,永远不顾沉慢的情绪与想法。

  然而到了她去取快递的时候,驿站熟悉的经常一起打麻将的女人叫住她,说有她女儿的快递,可以一并带回去。

  她带回来了,看着这面积并不算小的快递,理所当然地将其打开。

  她从未去想过这个快递里面会是什么东西,所以当她看见药盒上赫然的“用于抑郁症治疗”时,她只觉得一道轰隆隆的响雷刹那炸在耳边,震得整个人心都止不住地颤。

  她不敢想,又或者是不想面对,沉慢真的生病了这个事实。

  然而如今证据摆在眼前,所有的伪装便顷刻分崩离析,再也不能装傻。

  她的女儿,当年她初怀孕时开心得欣喜若狂的存在,当年她拼死拼活生下来的亲骨肉,被她折磨成了抑郁症。

  可与此同时的,一股莫名的怒火也在心里蔓延开来。

  房内安静得只剩下陈华文和沉慢的呼吸声,这样的窒息,让沉慢有些支撑不住。

  她终是没能忍住,压抑着即将崩溃的情绪,颤声问道:

  “你为什么,有我的东西?”

  陈华文似是意识回笼般,眼珠转了一下,随后才对准沉慢的眼。

  就见女孩眼眶已经红了,面上却强撑着最后一点平静,她的唇微微颤着,却再也说不出其它的话。

  陈华文静静看着她,慢慢的,眼眶也同样红了。

  “沉慢。”

  陈华文突然开口,她声音鲜少地带着哭腔,却是也要崩溃了,她颤抖着开口,仿佛声带都要破裂:

  “你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