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伊莎贝拉并不是真的想要致他们于死地。
她带着他们找到了正确的地点。
但她不想跟着约纳斯他们一道回到北冰洋海底基地进入C区中心处中。
或许是因为愧对，又或许是因为精神上的彻底崩溃。
那一刻，她想要的归宿就只有死亡。
所以她竭尽所能让他们认为自己已经疯了，虽然她和疯魔之间的距离已经无限接近。
卡萨帕帮她完成了她的“愿望”。
“需要六位密码。”约纳斯凑过去看了看那只小型验证器，“她会知道密码吗？”
卡萨帕伸手，轻轻替伊莎贝拉合上了眼睛：“她应该不知道。”
“她或许并不是不知道。”埃尔温·穆勒用步枪当作拐杖支撑在二人身边微微弯下腰，“她可能只是不知道确切的密码。”
那一刻，卡萨帕和约纳斯几乎同时反应了过来。
十一年前，埃尔温·穆勒向联邦大会递交了辞职信，伊莎贝拉·怀特夫人在第一时间成为了RHC计划执行安理会的会长。
十三年前的年末，爱德华·怀特才刚刚回到A区。如果真的如同伊莎贝拉刚才说的那样，她被爱德华·怀特以修养的名义囚禁在家中整整两年时间，又怎么会在十一年前埃尔温·穆勒提出辞职的年初第一时间接任？
所以，这一切都意味着，伊莎贝拉刚才那段话中，或许就包含着密码的数字组成！
约纳斯重新将目光投向面前的小型验证器。
验证器上的电子屏因为刚才的撞击被按亮，输入键跳动着映出幽绿色的背景。
“密码只能输入一次。”约纳斯的眉心皱了起来，“如果第一次输入错误，那么就会被永远锁死。”
回想刚才伊莎贝拉口中出现的数字，无非就是三个：12、2、10.
卡萨帕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在地上勾画着这三个数字。
十二……二……十……
12……2……10……
他的呼吸逐渐放轻，突然意识到他们不应该以自己的思维来猜测密码的数字排序，而是应该借用爱德华·怀特的思维方式。
十三年前共事的经验让他回忆起了从前的种种。
爱德华·怀特虽然可以说是当时乃至现在最为有名的天体物理学家，但他的思维却似乎并不如同那些常见的科学家那样遵循科学性。
卡萨帕闭起眼。
哲学与宗教是科学的发源地，而科学的尽头却回归到了哲学与宗教。
所以这一切在爱德华·怀特的眼中或许都是一个循环。
所谓的12、2、10，应该是12、02、10
而每个数字想要达到这个“循环”，就注定不能保持其原本的形态。
12、02、10此刻又开始变幻了起来。
走廊的那一边，脚步声只差那最后的毫厘。
枪声传来，这条“断头路”中根本没有可以用作掩体的地方，埃尔温·穆勒只能脱下大衣外套随意团了两下扔到了地上。
这位现在已经白发苍苍的曾经军部总司令身手敏捷地匍匐在地，将步枪枪口对准了走廊转角那头出现的“追兵”。
“我来！”卡萨帕伸手，将约纳斯僵在小型验证器上的手拂开，毫不犹豫地在屏幕上输入了六个数字
——012210。
枪声越来越密集，小型验证器在卡萨帕按下确认键的那一刻发出轻微的叮咚声。
紧接着，那堵原本挡在他们前进路上的墙在一阵不轻不响的轰隆声中慢慢从中间打开了一条只够一人通过的小小缝隙。
“老师！”
“穆勒会长！”
约纳斯和卡萨帕的声音在同时响起。
两人伏下身子，紧贴着地面滑到埃尔温·穆勒身边，一人一边将这位老者干脆利落地架了起来。
“哎呦！”突然被人这样迅速地拖了起来，埃尔温·穆勒难免闪了腰，略带痛苦地呼了一声。
无数子弹擦着他们的身体而过，约纳斯回头，几枪放倒了几个追兵。
卡萨帕拉着埃尔温·穆勒，侧身卡过那道缝隙，直奔面前的那艘潜艇而去。
监控室内，爱德华·怀特看着已然黑了半边的监控器屏幕，微微扬起了一抹笑。
身前拉着他的力量突然消失，埃尔温·穆勒下意识回头看向身后。
约纳斯推着他进入那道缝隙，正是在这一时刻，他没有留意身后突然出现的那道身影。
那人抬手，举起了漆黑幽深的枪口，直直对准了约纳斯的后心。
就在那人扣动扳机的那一刻，埃尔温·穆勒单手抬起夹在身侧的步枪，同样扣动了扳机。
砰——砰——
两声枪响在约纳斯的耳边响起，他感觉整个人被一股力量向右边拽了一下。
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潜艇可以发动！”卡萨帕从舱内探出头来朝他们挥手，“快！”
小型多功能潜艇呼啸着撞破舱门，有些歪歪斜斜着摇动着螺旋桨从整个主舰的侧腹部冲了出来。
碎片随着潜艇一起冲入海水，却又在下一刻因为水的阻力而突然放慢了速度。
主舰边，所有潜艇内的驾驶员都在那一刻将目光投向了这“恢宏”的一幕。
“不惜一切代价拦住他们！”
耳机中，一道陌生的男声取代了原本的伊莎贝拉·怀特夫人对他们下达了这样的指令。
几乎所有驾驶员都陷入了犹豫之中。
他们是RHC计划的成员，理应效忠于整个RHC计划，听命于整个RHC计划最高领导人伊莎贝拉·怀特夫人。
但此时耳机中却传来了完全陌生的声音，这让他们不免对这条命令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
爱德华·怀特透过监控室看着屏幕上无动于衷甚至面面相觑的驾驶员们，不由得嗤了一声：“我说，不惜一切代价拦截住他们，听明白了吗？”
所有人依旧无动于衷。
半晌之后，才有几架潜艇试探性地想着那艘小型潜艇逃跑的方向动了动，最终还是随着大流重新悬停在了原地。
爱德华·怀特打开监控室的大门，穿过一条又一条布满了鲜血与尸体的走廊。
五分钟后，主舰尾部的螺旋桨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转动了起来，整艘巨大的舰艇呼啸着将四周的小型潜艇掀翻，朝着那艘落荒而逃的潜艇直直冲了过去。
爱德华·怀特坐在驾驶座上，原本就削薄的唇此刻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他微微低着头，眼镜滑落在鼻梁下方，露出那只被腐蚀后血肉模糊的左眼，凶狠地盯着面前的那艘潜艇。
所有人都在那一刻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杨迤嵋抬手，按下耳机边的按钮，将频道调至只有她和阿尔伯特之间才能交流的电波：“准备好了吗？”
那边很快便回复了她的消息：“准备好了。”
一团乱麻中，两艘潜艇调转了方向，潜艇头部直直对着冲撞过来的主舰。
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方法能够迫使主舰停下来，唯一的方法只有破坏它的螺旋桨。
可主舰现在的速度太快，没有人能有十分的把握能让鱼雷正中螺旋桨运作处。
杨迤嵋的手指悬在操控鱼雷发射的按键之上，耳机里传来阿尔伯特倒数的声音。
“三、二、一！”
两艘潜艇同时按下发射键。
那一刻，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下来，直到三秒后，一枚鱼雷成功击中主舰左边的螺旋桨。
同一时刻，主舰的左翼潜艇和另一边偏离了射程的鱼雷同时爆炸。
火花在下一刹那被海水淹没，只剩下滚滚浓烟。
整艘主舰摇晃着朝左边偏沉了下去。
爱德华·怀特看到了三维成像仪器上凸显的那两个小点。
他狞笑着，如同疯魔了一般不管不顾地加快了速度，朝着那两个小点撞了过去。
就在杨迤嵋和阿尔伯特握紧副驾驶上同伴的手，准备推动身前操作杆以一己之力阻碍主舰继续前行的时候，一道小小的蓝灰色影子却陡然从主舰的右后方斜窜了出来，直直撞向主舰后方除去螺旋桨之外更加重要的动力设备。
撞击产生的火花在那一瞬间将整个主舰的小班部分淹没。
主舰在惯性之下朝前冲了一段距离，便轰鸣着停了下来，整艘舰艇不受控制地向下坠去。
海底的泥沙在巨大重力的冲击之下腾了上来，阻挡了所有人的视线。
耳机里传来阿尔伯特劫后余生的剧烈喘息声：“那是谁？”
“……”
杨迤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出发之前，她在太平洋海底基地的准备室内被金俊宪拦了下来。
对方斜靠在女士更衣室的门口，面上依旧维持着和之前一样戏谑的表情：“三个多月以前莱纳多逃跑的时候，食堂的那场闹剧是你故意挑起来的吧？”
杨迤嵋没说话，侧过身想要从他身边经过，却在两人肩膀相触的时候被金俊宪拉住了手臂。
“你做什么？！”杨迤嵋仰起头，瞪着面前这个自从刚进爱琴海基地开始就一只都在拼尽全力挑刺的人。
口袋里被人塞进了一个小包裹，金俊宪的手绕过她的腰，在她的腰侧口袋处拍了拍，低头躲过监控亮着的红点：“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也大概知道你们的目的。”
杨迤嵋想要转头去看他，却被他出声制止：“不要转头，监控在看。”
“请你相信我一次。”杨迤嵋第一次听见金俊宪那样诚恳的声音，“我不想让木下那样的悲剧再次发生。”
她吸了吸鼻子，按下耳机上的按钮，声音带着些不自觉的沙哑：“那是金俊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