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景说你去医院检查身体?”◎
开学后, 除了周洋,其他人的工作都暂缓了一些, 没有放假时那么紧凑。
饶是如此, 周六周末陆昭和元晨景都很少在家。
谢暮轻轻推开琴房大门,漆黑的琴房只有一盏橘色的灯光悬在三角钢琴上方。
穿着米色睡衣套装的向夕坐在琴凳上,反复不断重复一段旋律, 兴许是烦了,连续反复几次后,从这段旋律跳到了另外一段美妙连贯的旋律上。
顺畅的音律让演奏者沉重的表情舒缓了不少。
谢暮没有出声打扰, 他走到地台下方的雕花钢琴旁边,仔细分辨了一下旋律到达的地方,伸手抚上琴键,融进了旋律。
向夕抬头看了一眼用音律跟他打招呼的人,嘴角微翘, 恼人的事情一扫而空。
最后一个音符在延音踏板下悠远绵长。
“吃饭了?”向夕想不出谢暮突然来找自己是因为什么。
谢暮:“饿了?”
“也没有。”向夕看了一眼时间, 晚间十一点:“......”
“你是不是忘记自己几个小时前才吃过晚饭?”谢暮感觉自己真相了, 这人明显是又失去了时间观念。
“记谱记的太入神。”向夕心虚地狡辩。
谢暮知道向夕在写新作品, 有灵感,进程却不顺利,他从来都没过问过向夕创作上的事, 怕带给他不必要的压力:“如果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就先去睡一觉,留给明天纠结。”
向夕创作旋律的时候喜欢昼伏夜出, 白天看到万物才有描述的灵感, 夜晚空旷的黑能带给他音律上的灵感:“我再待会儿。”
谢暮坐到向夕身边, 看着白纸上歪歪扭扭的数字, 向夕记谱顺利的时候, 谱面就很工整,兴致好还会画五线谱,心烦意乱时,就是简单粗暴的简谱加东倒西歪的数字。
混乱的内容估计就是作者此刻的心情。
“这是你之前说的给昭昭的新歌?”谢暮根据简朴在脑海里转了一圈旋律,还可以,却不是以往作品那么惊才艳艳:“这段是副歌?”
向夕偏头看了一眼谢暮指的地方:“嗯,早就想好的一段旋律,但是......”
“但是?”
“写出来的内容不是我想要的,好像没办法表达我想表述的东西。”向夕从钢琴最左边低音区叮叮当当按了一条音阶到最右边的高音区。
“这是《慕》系列?”谢暮看到标题怔了一下,目光柔软:“许久没更,所有人都以为完结了。”
以前的《慕》系列确实在《我们会怎样》之后就没有下文了,他们用自己的生命叙写了答案。
这一年多以来,他被巨大的欢喜浸泡,这种平淡的生活会继续下去,直到有一天......其他人也会继续下去。
向夕这才惊觉,他们是有以后的。
所以他想延续他和谢暮的故事,留下点什么。
“昭昭真厉害,很多风格他都能驾驭。”谢暮有点羡慕陆昭和元晨景还有周洋这样有才华又努力的人。
“嗯,他们是上天赋予了才能的人。”做艺术的,很相信天赋、才能。
“我们夕夕也是。”谢暮补充道。
他们几个,只有谢暮才是出身在不平凡的家庭,有名师熏陶引导,其他人还是谢暮给启的蒙。
最厉害最有希望成为名家的,最后却因为种种原因与初衷背道而驰。
只是学着玩,给平时的日常增添乐趣的其他人,反而因此找到了人生方向。
只有他还在各种犹豫不决,其他原因固然占据了一部分,更主要的问题还是出在他自己。
那莫名其妙的梦境对他影响太过深刻,干扰了他的思维、人格、行动。
“谢叔叔教的好。”向夕能在这一行展露天赋,那位优秀的老师功不可没。
谢暮捡着零碎记忆里跟父亲相关的事情转移向夕的注意力,想缓解他因为创作而产生的压力和疲劳。
向夕听的津津有味,对那位记忆已经模糊的邻家叔叔,很有兴趣。
如果他的父母还在,他们一定能成为好朋友。
见小少爷突然展颜,谢暮抿了抿唇,伸手把人抱进怀里:“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夕夕,没办法猜到你埋在心里的想法,我很担心。”
谢暮做事一直希望尽善尽美,出于一直以来工作的特殊性,想要赚到钱,他必须迫使自己改变,用心去解读其他人,怎么才能让有价值的对方满意,为自己带来更多的利益。
面对向夕,他这个能力却频频失误,一点用处都派不上。
哪怕他们亲密无间,紧密相交,他也无法触碰到对方那颗孤单的灵魂。
“别瞎想,我怎么会有事,我已经拥有了世间的一切美好。”向夕沉默片刻笑了:“我真的很幸福。”
能再见到你。
在还不懂事的时候谢暮就离开了他们,他对谢暮的记忆一直停留在高中之前。
小时候的他们,真的很努力的在活着,谢暮也在很努力很认真的帮助他们。
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记忆中的谢暮成了他人生迷航的导向,那些美好的记忆,记忆里那个美好的人,成了他对这个世界唯一的留恋。
陆昭和元晨景都不能及。
失去让他记得更深刻。
少年人的执着就是这么迷。
他不畏惧死亡,却害怕死亡会忘记,没有任何感知。
重新活了一次,已经模糊的记忆,没有谢暮的世界,让他提不起任何精神。
只是把陆昭和元晨景的人生当成一种责任。
这个责任迫使他在这个没有谢暮的世界活着。
直到,再次遇到谢暮的那一天。
在那之前,他从来都没想过还会遇到那个人。
在谢暮说喜欢他时,他也从来都没想过他们会形成这么亲密的关系。
跟之前的亲人、家人的模式不一样。
亲人会有好些个,爱人却只会有一个。
他是幸福的,他失去的一切都回到了他身边,还拥有了更多。
谢暮毫无保留的爱意给了他沉重的压力。
他总是用不成熟的判定去揣摩谢暮的想法。
认为年轻人的喜爱很浅薄,没有得到才会朝思暮想。
随着每时每刻的相处,他才意识到,爱意与年龄无关。
谢暮恢复了记忆,他们跟其他人也平凡普通地相处着。
向夕却能明显感觉到其中的隔阂跟疏离,关系并没有那么亲密无间。
只有向夕一个人叠进了谢暮的人生,交织在一起。
如果有一天,非要将这个人和给予的感情剥离不可......谢暮这个人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他只希望,那一天会晚来。
在他们存下足够多的记忆之前。
“是不是我还没有长成足以让你依靠,信赖的人?”谢暮不希望这个问题僵持下去,一天得不到解答,他一天都不得安宁。
“怎么了?我真的没事。”向夕并没有察觉到谢暮的反常,只是过于黏他这一点确实跟之前不大一样。
谢暮呼吸逐渐沉重:“晨景说你去医院检查身体?”
“啊......那个只是常规身体检查,就是你们之前说的。”向夕拿告诉元晨景的话又说了一遍。
“常规体检,需要避开我们频繁进出各大有名的医院?为什么?”如果只是普通一次体检,谢暮不会是这个态度:“查出了什么需要反复查验?还从来都不和我们说?”
向夕沉默的时间变多,种种迹象,不得不让他胡思乱想。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确实没什么事。”向夕双手合十,指间抵在因为笑起来而紧绷的唇下:“换季的时候嗓子难受,就多查了几遍,看看有没有解决办法。”
这段说辞天衣无缝。
谢暮也无从去推敲不对的地方:“不舒服你应该和我说,我可以陪着你一起去。”
向夕:“你们都在忙碌,检查这点小事我一个人可以。”
谢暮微微沉默:“你这样怎么让人安心放你一个人独处。”
向夕笑:“是你太敏感了,昭昭和晨景也不是二十四小时都能陪着我啊。”
谢暮还是不放心:“检查报告都收起来了?”
目前的所有报告并不惧怕被看到,向夕:“我也没藏着掖着,都在客厅的抽屉里收着。”
谢暮:“我会去看,现在你该睡觉了。”
“你真像我们的大家长。”向夕无奈顺着被拉起身,被推着往楼下走。
谢暮认可了这个称呼:“嗯,家长说话要听。”
谢暮恢复记忆后,向夕跟其他人一样,也爱说能记住的以前的事:“跟小时候一模一样,放学下雨,我们四个一起回家,昭昭转着雨伞玩,一点也没遮到,淋的浑身湿透。”
“你就追着他非用小雨伞给他遮上。”
“他还去踩水坑,溅的我们三个一身都是水。”
“具体发生什么不记得了,但最后昭昭那么跳脱的人还是被你给拿捏住了,规规矩矩地回到了家。”
“后来,四个人,只有你生病了,昭昭很愧疚。”
谢暮想到以前跟陆昭相处的记忆:“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他对我的态度一点也不像有愧的模样。”
向夕没说根据约定的誓言来看,是谢暮和向夕两个逃逸者有愧于陆昭和元晨景。
小时候那些很没道理的誓言其中一条是这样的。
向夕、谢暮、陆昭、元晨景要永远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说好的一周,结果几周后不止没有回成家,还被发配到了深山老林好几天。
都是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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