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诏瞧着他红着脸,呆愣的样子,有些情动。得寸进尺地想要再上去啃一口,还没碰着,腿上传来一阵剧痛。闷哼一声,坐在了地上。
郁祐踢出去的脚还没收回来,看他疼成这样子,有些心虚。
不过,谁叫他白日宣淫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来,活该。
“你,你无耻,失心疯发到本王身上来了。在此处好好地清醒吧!”郁祐擦了擦嘴,慌里慌张地就想跑,却被拽了回来。
郁祐抓着自己的衣摆凶他:“你松开!”
“好疼。”谢诏一脸疼痛难忍的样子,手上的力道却是不小。郁祐拽了半日也没拽动,气急败坏骂他“不要脸”。
“你先松开,本王去给你叫人行了吧?”
谢诏眯起了眼,“殿下要如何去叫人?说我轻薄了殿下,殿下恼羞成怒,便朝着我的伤处踢了一脚吗?”
“本王不是故意的,是你放肆无礼在前。”
“那殿下背我回去吧。”
郁祐愕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做你的春秋大梦去!”被占便宜的是他,怎么反倒谢诏成了委屈的那一个。
地上的人又“嘶”了一声,极痛的样子,“叶大夫说这腿还没养好,若是再伤恐怕要落下病。日后就是再上战场也没法做前锋厮杀,只能龟缩在营帐中。看着父亲与兄长出生入死。”
“……”
“本王看谢小将军手劲儿还挺大,不像是疼得不能动的样子。小将军若是喜欢坐在地上吹风,那便再多待些时候,本王不奉陪了。”
豫王殿下久经风月,最不稀罕这等装可怜的小伎俩,更何况对象是比他高大半个脑袋的谢诏。郁祐气沉丹田,利索地脱下了外衣,丢在的谢诏脸上,转身就走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园中寂静。谢诏抱着郁祐的外袍,坐在原地没有动,神色黯然,从远处瞧着真有些可怜。
半刻钟过去,谢诏仍旧没动。
又过了半刻钟,谢诏揉了揉腿,疼得额上冒出了冷汗。
方才愤然离去的豫王殿下又退了回来,站在不远处瞪了地上的人一会儿,攥着拳头走了过去。
作孽,真是作孽。
谢诏抬头,目光炯炯。
“……本王背不动你。”郁祐长叹一声,蹲下将人扶起,搀着走了两步。觉得很是吃力,这谢诏平日里看着也没多壮实,怎么就这般沉。
谢诏大半个身子都靠着他,左脚几乎就不着力,像是赖上了郁祐。也没了方才那苍白无力、疼痛难抑的模样,眉梢微挑,露出些愉悦之色。
就知道他舍不得。
并不晓得身旁人心中在打什么算盘的郁祐咬牙忍下先把他丢下的冲动,一边又慨叹自己的宅心仁厚。
若不是看在谢家战功赫赫,为大周出生入死的份儿上,若不是在外祖府上,怕叫人瞧见,他才不管这个下流胚子。
人前装得清心寡欲,一派正经,人后却是个十足十的无赖。
“殿下生气了吗?”
郁祐不大想理他。
谢诏继续道:“殿下曾也这般偷亲过我的。”
“……”
春日宴上,多喝了几杯的谢小将军躲在凉亭里小憩,想散散酒气。闭目靠在栏杆上,纱幔轻拂。忽而有另一人走进了凉亭,虽是故意放轻了步子,却没逃过谢诏的耳朵。宴上宾客交错,这亭子也不止他一人来得,若是女眷,起身见礼反倒唐突。他便没有睁眼,仍旧假寐。
谁知那人却是走进了些,气息渐渐逼近,有什么绵软的东西落在了他额间,轻轻地点了一下。谢诏皱眉,睁开了眼。郁祐对着他粲然一笑。
“谢小将军如此毫无防备地坐在此处,就不怕叫人占了便宜去吗?”
瞧着他绯色的唇,谢诏霎时明白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他已然忘了当时说了些什么,只记得是羞愤难当,斥责了几句仁义礼智信的大道理,挥袖离去。
郁祐记得,关于谢诏的每一件事他都记得。不过记得归记得,今时今日心境已是不同。
“你想说什么?”
“殿下曾说过喜欢我。”
郁祐停住下,松开了他的胳膊。
谢诏眼中藏着从未有过的柔情,“我想同殿下试试。”
郁祐看着他的眼睛,静默许久,忽然笑了出来。
“谢景安,你不觉得这话说得有些晚吗?”
“不晚。”谢诏正色,“我并非玩笑。”
郁祐摇头,“谢景安,你不是喜欢我。你只是被众星捧月惯了,你觉着我这辈子都该追在你后头,央求着你的喜欢。如今我放下了,你却不习惯了。你事事在人先,受不了这般的冷落,这才对我起了兴趣。”
“并非如此。”谢诏面色变得不大好看。
“那我问你,谢景安,你喜欢男人吗?在榻上瞧见身下的人和你长着一样的东西,不觉得恶心吗?你是当真断了袖,还是一时兴起?”
他的确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欢男人,二十三年来他从没对任何男女动过心思。只有碰到郁祐时,会忍不住想靠近,想亲昵,想占有。
“……我只对你这般,若这般算是断袖,那我便是了。”
郁祐怔了一下,倏尔又稳住了神色,戏谑道:“哦,是吗?你想同我欢好么?”
骤然被撩拨,谢诏说不出话来,喉结滑动。
“想么,谢景安?”郁祐笑得有些媚,微微歪着脑袋。
“想。”谢诏如实作答。
郁祐笑得更恣意,手搭在他胸前,“谢景安,那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想睡我?”
谢诏抓住了他的手,眼中隐约有将人拆吃入腹的欲望,沉声道:“我喜欢你,自然想与你欢好。”
“你若愿意,三茶六礼,明媒正娶,该有的一样都不会少。我不是与你嬉闹,更不是求与你一夜春情。”
“郁子衿,该是我问你愿意吗?”
郁祐被雷劈了似的立在那儿,半晌都吐不出一个字。他原以为谢诏是开窍了,突然好起了男色。这日日朝夕相对的,他又生了副不错的皮囊,谢诏着了魔,一时失态才啃了他一口。没成想竟被逼着成亲。
“谢小将军,这种玩笑还是莫要开了。”他似是不在意地抽回了手,思忖了下,偏过头道:“今日之事,本王权当是小将军在席了多喝了酒杯,说了些不着边际的醉话。”
“我说的不是醉话——”谢诏上前一步,看起来像是要把他吃了。
“谢小将军!”郁祐呵了声,退了两步,“此处是杨府,你若再有此失常之举,本王不会再客气。”
“你生于勋贵,日后自有德容双全、家世相配的佳人相伴,还是莫要走这歪路了。娶妻生子才是正道,到时本王定送上大礼相贺。”郁祐不大敢去看谢诏的眼神,光是这么站着,他都觉得要被看穿了。
“谢小将军好自为之吧。”郁祐匆匆地走了,没有片刻的停留,没有瞧见身后人脸上的阴霾。
杨府请的角抵戏班子到了,杨严出来寻那没了踪影的两人,正好碰上了郁祐。见他脸色不大好,便问:“殿下可是身子欠安?”
郁祐“啊”了一声,含糊地道:“是有些不大舒服,不碍事的,本王陪祖母看完戏再走。”
“殿下若是不适也无妨,同老太君说一声。”
郁祐摇头,“好些年没见祖母了,尹都路远,不知何时才能再聚。本就没能侍奉祖母膝下,现下多陪一刻也是好的。”
杨严见劝不动,也就遂了他意,“殿下有心了。”
“殿下可知谢小将军在何处啊?”
郁祐垂了眼,“……谢小将军方才不慎跌了腿,在假山后。本王正想去叫人,只是怕祖母等急了……还请舅舅照顾一二。”
这话说得很是不对劲,但杨严也来不及细思这两人是发生了什么,应了声,“殿下快去吧。”
到了戏台下,坐到了老太君身旁,面上挂着笑。台下众人都看得津津有味,他却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都怪谢诏,偏给他整这么一出。往后他若想明白了还好,要是想不明白,依着他那气死人的倔脾气,怕是要闹出大事。
“祐儿啊,怎么魂不守舍的?”老太君握住他的手,眼神没有方才那么混沌了,显出历经沧桑的清明。
“孙儿就是方才在席上有些吃撑了,不大舒服。”郁祐勉强笑了下。
老太君不置可否,虚叹了声,“怎么没同景安一块儿来啊,他人呢?”
大概是被揪去上药了吧,扪心自问,他那一脚力道确实不小。万一真给他踢坏了怎么办啊。郁祐心里头更烦了。
“祖母,他脚上有伤,方才又跌了一跤,就不来凑热闹了。”
“哝,那你怎么没去照顾他啊?”
“舅舅去了,想是已然安置好了。”
老太君神色微缓,语重心长道:“祐儿,这闹别扭可不好啊。你们既在一处,便要相互体谅,景安是个好孩子,你也是个好孩子,万不该为了些可有可无的细枝末节伤了心。这人呐,也像树上的花儿一样,过了时候就谢了。花儿来年能再开,这人错过了可就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