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臻榆抱着教案走进教室,手腕伤得的确很重,活动起来困难,微地勾唇,却有些发苦。
他也不太确定自己等下能不能坚持板书。
关键是换老师的申请递上去,安排也需要时间,况且他这堂课的老师本就稀缺,现在也只能强撑着。
把自己的东西仔细摆好,抬眸却瞧见一位意料之外的人。
虞洐温柔笑着,坐在王柯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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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臻榆不知道来电人是谁,但他笑容已经凝滞于脸上,似乎能预见之后会发生什么。
虞洐敛眸稍微想了想,随即歉意地朝他笑笑:
“我有点事......就......”
“嗯,了解。”
不想将话听完,白臻榆撑着犯晕脑袋,掩在桌子之下的右手攥紧,他近乎急促地打断。
虞洐微微眯起眼,想做的解释尽数咽回去,一点没有开口的欲望。
的确也是,虞洐挑起唇,觉得自己可笑,他何必要跟白臻榆解释?
再者,白臻榆明摆着告诉他,自己不需要。
该是多痴心妄想的人,才会觉得白臻榆外表的这层冰壳能敲碎......
“我走了。”
没任何留念,他拎起皱巴巴的衬衫,朝白臻榆粲然而笑——就像是要奔赴恋慕之人的约会。
白臻榆猝不及防与这抹欣喜雀跃对视,怔愣片刻,缓过神时,眼前便只剩下虞洐的背影——与之前每一次、一模一样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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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两天前的,自然不只有白臻榆一个。
虞洐敛了笑意,确认白臻榆看见自己,便抽回与王柯十指相扣的手。
他那天当然是因为正事才离开的。
项目部经理给他打电话,说与A大合作的项目,背后资金流出现问题,有人突然反悔说并不看好其发展前景,反正总结意思,就是要他回公司一趟,要紧急召开会议。
这个问题,现在还没解决。
质疑声凭空而起,资金流断掉则是事实。
但他不可能放过这项目,虞洐相信自己的眼光,更相信那些清晰明了的数据所证明的“利润可观”。
转折发生的这么诡异,肯定是有人在背后做了些什么,只不过那人做的隐秘,他暂时没发现到底是谁获了利。
想到这事,虞洐舌尖抵住腮,解开袖扣。
白臻榆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此时上课铃声响起,他看见对方镇定自若地打开新媒体,准备授课。
确实是白臻榆的作风。
虞洐也不知自己知道这点为何要笑,只是各种情绪他习惯同笑掩盖,端地是不动声色,却不想有时候也能蒙骗自己。
王柯在他旁边摊开书,瞧着像是要认真听课。
但之前的书页崭新,大致能知道对方对这堂课的态度如何。
“不是要我陪你感受校园情侣么?”
心底了然,虞洐压低声音,覆在人耳边说道。
他昨天同王柯提出分手,本身就没多喜欢,又含有莫名的成分,虞洐觉得还是别耽误王柯的好。
但的确有一丝愧疚。
王柯眼睛通红地看着他,这表情他在很多人脸上看到过,早已熟稔,产生不了任何心疼的情绪,可偏偏每次他都要故作体谅地上前,最后一次把没任何感觉的人揽在怀里,低声细语地安慰:
“你很好,是我对不起你。”
实际上他从未深刻体会过对方到底哪里好,也不觉得自己有任何对不起。
可话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脸上这幅面具带得过于自然,很难说他的本性不是如此。
但王柯略微有些不一样,虞洐话没说出口,就被对方伸手挡住拥抱,低垂着头,不知是不是在落泪。
他听见对方问:“我能用这个拥抱换点别的东西吗?”
虞洐想着卡、车子和房,随意点点头。
王柯却哑着嗓子,要求道:“你明天可以陪我呆一天么?陪我上课,吃饭,如许多的校园情侣一样?我想感受感受......”
虞洐从来觉得自己情感廉价,甚至比不上物质,所以应的理所应当。
“好。”
只是不知道是否是恰巧,王柯今天寥寥几节课,有白臻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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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臻榆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自己看见虞洐在王柯身边时,是什么感觉。
意料之中么?
指尖却发着颤,透露着自己些微不太平静的内心。
可意料之外......
却也不算,猜测虞洐离开的理由中,这条赫然在列。
当然,也没多余时间让他想清楚。
虞洐是前年A大毕业的,还有校友证,进来很容易。
坐在学生中间,没有任何违和,所以他也就可以,当对方不存在。
上课铃响,他提起笔,像往常一样地介绍内容。
他这几天发烧,嗓子哑了,说话会疼。但塞着润喉糖,说话会不清不楚,他不愿意。
右手勉强能提笔写字,只是面向黑板,手臂悬空,还是太过吃力了点。
坐在前排的学生能看见他们素来镇定沉着的白老师手臂在发抖。
虽然一点都没耽误听课。
他们火速地对视一眼,耳边是略哑的声音,都忍不住面露担忧——
白老师是不舒服吧?不舒服还这么认真同他们讲课......心疼.......
眼神交流想要不劝老师休息下,即使黑板字迹依然和平常一样隽永好看,但白老师手臂抖动的幅度略微大了点。
他们担心老师身体。其实有些东西他们看PPT也能明白,但白老师总是如此细致认真——外表虽然看着冷,但对他们真的超级好,每回下课耽误老师个人时间问题时,都特别有耐心,同其他敷衍的老师不一样,并且还能让他们触类旁通地获得新知识......
正想着谁举手说。
白臻榆的声音突兀地停顿了下。
他们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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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嗽几声,白臻榆左手托着手腕,刚才突然极其尖锐的刺痛让他脑海空白了一瞬。
他背过身,感觉虞洐凝在他身上的视线过于分明。
毕竟,大学课堂,是没有人会一直盯着老师的,尤其是老师不说话的时候。
对视往往意味着你会被点起来回答那出人意料的问题。
就算是有认真的,大多看的是黑板。所以,单单虞洐一个。
觉得自己此时有些狼狈。
他微微抿直唇线,低头喝了口温水。
缓过去那阵疼,他声线平稳地续着刚才说到的内容。
他这么一来,几位想体谅老师的同学大概也明白老师会拒绝他们的提议,乖乖地垂下头,认认真真地誊写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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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臻榆......”
虞洐皱起眉,刚才王柯摇头拒绝他,说要认真听课,他没劝。视线自然地落在白臻榆身上,起先只是觉得白臻榆穿着白衬衫,腰线收束在西装裤里分外好看,于是便漫不经心地盯着。
但距离有点远,看不到第一排同学能见到的细微之处,也就刚刚声音一顿,稍显端倪。
感觉王柯目光落到自己身上,虞洐眨眨眼,发觉自己刚才把“白臻榆”三字喊出声。
“你说什么?”王柯实际上没听进去课,难度的确很大,而他缺课那么多节,拿着书只是幌子,他比谁都明白。
虞洐自觉漫不经心地盯着白臻榆看,而他余光瞟着虞洐,对方却丝毫没察觉。
略微苦笑,王柯不知说什么比较好,只觉得心口发堵,涩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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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洐本身话已经咽回去,被王柯一提,说出自己疑问,只不过从直呼姓名变了称呼:
“你们白老师,他手腕怎么了吗?”
其实白臻榆掩饰的真的很好,但虞洐从来不傻。
一瞬不瞬地盯着人瞧,即使左手只悄悄地扶了右手手腕几秒,他联想起医院里白臻榆错手接过陈燃的水;想起两天前两人相对坐在桌前,白臻榆一直放在桌子下的手;还有越过腕骨的袖口......
只需要一个支点,蛛丝马迹便纷纷涌现出来,形成缜密的推理,虞洐问出口时,甚至不是疑问的语气。
感觉虞洐目光放在自己身上,王柯蜷起指尖,无措地舔了舔唇。
他是知道的。
他甚至可能是最早知道白臻榆手腕受伤的。
抑或者说,这伤也有他的一份。
那天他想让对方难堪,基本都是往痛处打,他没想到白臻榆会那么认真,伤成这样,倒是意料之中了。
事到如今,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王柯抬起头,他看清虞洐眼底掩饰极好的担心——本人或许都不清楚的、用各种借口来解释的、担心。
他应道:“对,并且伤的应该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