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批准下来了吗？”蓝怿走在两排武器架之间,物色着趁手可用的小武器。
“还没有。”小白说，“高层正在对提交的任务计划书进行研讨。”
“催一催，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他忽然停下脚步,拿下最上面一排架子上的新型炸弹，好奇地读着解说，“引导水分子的链式反应……可在水中发生强力爆炸……”
“爆炸当量为6347吨TNT，”蓝怿可惜地说，“伤害有点小。但也还能用，可以带上几个玩玩。”
小白绕回上个话题：“催过了，他们提出了几个新的提案，想要尽量减少对于任务者的损害。”
“一是确定虫族女皇的位置后,直接使用最大当量的核弹进行毁灭。二是派遣自动驾驶机甲，进入女皇内部,引爆威力足够的炸弹。”
蓝怿在货架前的屏幕上点了几下，显示出的购买数量不断增加,他想了一下说：“应该都不太行。”
玄女内带有威力较小的核武器，沐新歌当时在虫族女皇外部进行了实验,但机甲测得的数据显示威力小的核武器不能对外壳造成很大伤害,而且外壳能隔绝核辐射的影响。
在沐新歌出事之后,军方采取了区域封锁和核弹填平，但依旧没能杀死女皇。
千式的计算预测能力可以推出女皇的大致位置，但并不是十分精确，如果位置相差有一定距离,核弹的威力也会大大降低。
除此以外还会对海洋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
至于第二种方案就更不太行了，女皇的外壳具有活性,可能机甲还没进去就被推出来了。上次如果不是故意想把沐新歌引进去，外壳估计不会这么轻易打开。
“是的,两种方案被一一否决。”
蓝怿又在武器库里绕了一圈，但适合在水下作战且能避开视频里那些缺点的武器实在不算多，只选了一两种便于携带的。
等他拿到武器后会议还没有结束。
蓝怿等得有点不耐烦，他看了眼任务申请书上所写的武器，UK-L小型核武，然后直接向武器库提交了获取申请。
“这种级别的武器同样需要上级的批准。”小白说。
“我知道，”蓝怿看着申请界面上加载结果缓慢转动的光圈，叹口气说，“这种感觉像是在凌迟。”
他话音刚落，屏幕忽然闪了一下，最中央显现出“已批准”字样。
小白说：“提案通过了。”
……
无边的海域黑沉一片，海鸥扑打着空中潮湿的水汽，飞向不知名的远方。
岸边的虫族连绵不绝地从海面中溢出，随着海水一起潮涨潮落。
一抹红色的身影极快地从海平面上掠过，快速地驶向无边海域的中央。
“已到达目标海域。”蓝怿低头看了一眼，向上级汇报情况，“距离目标点的垂直距离两千米。”
玄女的终端连接着星海高层，进而连接着亿万民众的终端。
这些人有的躲在防空洞内，有的瑟瑟发抖地藏在房间的床底，有的刚凶险地从虫族口中逃脱，手中紧紧攥着终端，像是抓紧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无数人紧张又期待地看着玄女带给他们的画面，一同见证历史的时刻。
“开始下潜。”星海下达指令。
“收到。”
红色的身影迅速下降，如同一尾鱼一样没入海水中，机甲在黑沉的海水中不断向下深入。
周围的光一下暗了下去，似乎一切都被挡在了海面之外，剩下的就只有无尽的黑暗和脚下的深渊与未知。
蓝怿脑子里忽然想到沐新歌的那个视频，手指蓦地轻颤了一下。
小白适时出声：“距离虫族女皇有四万三千米，预估计到达需5分13秒，主人，你还有5分13秒的时间可以反悔。”
蓝怿：“……”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屏幕上连接的通讯。
常安的声音从通讯中传出：“蓝怿，你现在依旧有选择退出的权力。”
蓝怿深吸一口气压下有些紧张的情绪，开口道：“之前路云远给了我星海的徽章，说希望我能加入星海，徽章现在还在我的口袋里。”
常安一愣。
蓝怿看着屏幕上来自于一个人接连不断的通讯申请，笑了笑说：“我既然接了，就会履行星海一直坚持的原则和信念。”
常安看着星海连接的亿万终端，压下心底纠结和愧疚的情绪：“我们期待你的凯旋。”
“啊对了，”蓝怿清了下嗓子，手指轻轻蜷着，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开口，“帮我转告下路云远……就说……要是我真的回不来……”
这句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蓝怿看着逐渐深入海底的机甲，犹豫了一会还是继续道：“他还年轻，我不介意他再找别人，希望他以后能过得幸福一点。”
“好，我会帮你转达。”
蓝怿听到这笑了笑，原本压在心底的一块石头好像没这么沉甸甸的了，他移开落在屏幕上的视线，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周围的环境上，用精神力控制着握紧手中的武器。
这个武器是由玄女的大剑改造成的，剑身细长，锋利无比，长剑的流形完美适应水中的压力，如同游鱼一般轻灵飘逸。
“检测到虫族女皇所在地，请机甲及时调整位置。”
机甲内部的屏幕上随之出现一张地图，代表玄女的红色光点正快速移动着，地图的右上角有一个缓慢移动的绿色光点。
蓝怿控制着机甲的方向，逐渐向虫族女皇的位置靠近，向上汇报：“开启备战状态。”
“收到。”
玄女骤然加速，红色的身影沉沉没入黑色之中，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传给星海的画面也是模糊一片，守在终端前的普通人几乎看不清状况。
过了大概几十秒的时间，蓝怿开口：“到了。”
终端的画面恍了一下，慢慢稳定下来。
蓝怿仰头看着面前的场景。
最开始从沐新歌的视频中看的感觉还没这么震撼，但现在这个处在深海之中的庞然大物就静立在自己面前，周围的一切都是黑暗封闭的，阳光一分一毫都没能到这里，他像是在宏大的自然面前最渺小的一粒沙、一滴水。
“别怕，”常安温柔坚定的声音从终端中传出，“我们都在陪着你。”
蓝怿再次检查了一遍玄女机甲的各项性能：“机甲装备正常。”
“开始任务阶段一。”
玄女再次向前游去，只是还没到地方，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鸣叫声，还有透过海水传过来的嗡嗡声，一下震得蓝怿有些头皮发麻，他用精神力往后探去，黑沉沉的深海中忽然多出了无数红色的眼睛。
蓝怿：“这里出现了兵虫伏击。”
“不用管，你只用往前走就可以，剩下的交给我们来解决。”
蓝怿愣了一下，精神力继续向外探测，在他的身后，一个接一个的机甲沿着他刚刚行驶过的道路来到这里。
一道格外有活力的声音汇报着：“206中队已到达目标地点！”
常安吩咐道：“你们控制住兵虫，别让它们去攻击蓝怿，首要任务是确保蓝怿的安全。”
“收到！”
蓝怿信任地把身后所有的精神力都收了回来，只专注于自己的面前和接下来的任务：“任务阶段一继续。”
大概是知道身后还有无数并肩作战的战友，他忽然就一点也不害怕了。按照沐新歌教给他的方法，先绕着虫族快速移动，然后找准时机卡进去。
“开始任务阶段二。”
长剑比大剑轻盈不少，尖锐的剑尖一下又一下刺破虫族坚硬的外壳和血肉，然后尝试着去找虫族女皇外壳的弱点。
这些动作他在执行任务之前在脑海里演化了很多次，现在做起来得心应手，如果有人把现在这个画面和沐新歌的视频对比，就能发现两人行动时相似的动作，每一次挥剑都带有相同的神韵。
守在终端前的人几乎都屏着呼吸，他们看到蓝怿被无数虫族毫不留情地攻击，看着他身上残破不堪也继续坚定地寻找，忽然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但凡脑子还在的都记得，蓝怿之前好像刚被他们全网嘲过，不仅骂了他，还连带着他全家上下一起骂，那些言论有的还算理智，有的则……不堪入目。
他们一边看着蓝怿，一边在终端上开了分屏，默默地把自己之前所有攻击蓝怿的言论全都删掉了，后悔的后悔，道歉的道歉……虽然他们现在道歉蓝怿也根本都听不到。
但这也是他们缩在屏幕后，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蓝怿丢出几个新型炸弹，从外部看，一道道光从黑乎乎地一片中燃起，有很快消失，像是黑夜里转瞬即逝的绚丽烟花。
得益于新型炸弹的功效，搜索的进程加快，剑尖又一次地触碰到外壳时，带来闷闷的回响。
蓝怿手中用力，剑尖猛地插入缝隙，旋转，裂开的缝隙越来越大，等到有一指宽时他直接上手，无数精神力的细丝攀附到机甲手臂上，一刹那的爆发后，裂缝骤然加大，他的身影快速闪了进去。
“开始任务阶段三。”
随之信号消失，连接星海的屏幕瞬间黑了下去。
进入虫族内部后，属于虫族女皇的细丝很快就缠绕在了他的机甲上。
蓝怿抬起手，之前在视频里看得不清楚，现在他才发现，那些细丝上有着无数极小的还在流动着的金色眼睛，这些细丝更像是承载着眼睛的管道。
剩下的已经不用指示，蓝怿趁着还能行动拿出最终的武器。
“主人，您真的要这样做吗？”
“你已经问了很多遍了。”
“我会想你的，主人。”小白说完这句话就没再出声了，它安静地藏在蓝色耳坠内。
长剑斩断一些细丝，蓝怿控制着机甲靠近最中央由无数细丝缠绕漂浮的“大脑”，打开武器的控制端，闭上眼睛。
“你想消灭我？”
一道空灵的声音直直传入脑海，蓝怿愣了一下，立刻睁开眼看向周围的细丝。
“是我在和你说话。”细丝明明灭灭，亮光从“大脑”向外传递直到他的机甲，又顺着蓝怿裸露在外的精神力传入脑海。
蓝怿犹豫一会，放下武器：“这就是你和沐辰沟通的方式？”
“是，精神力的作用比你们现在知道的要多，”它的语调不疾不徐，带着些幽幽的空灵感，“传递信息只是其中最基础的功能。”
“十几年前是不是有一个女孩来过这，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它没有说话，蓝怿大脑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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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空了一瞬，无数画面飞一般地划过，仿佛跨越了无数时间，镜头在原始人类中停下。
紧接着时间的发条无声自动，人类快速进化，发展，从最开始仅仅居住在一个蓝色星球，到如蝗虫般几近占据整个星系，在一个又一个星球上亮起属于人类的灯火。
这之间发生过无数次的杀戮，屠杀，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鲜血。位高权重的人类纸醉金迷，酒池肉林，侵占、掠夺和不公无处不在。
亿万年的时间眨眼间飘过，蓝怿再次睁开眼。
那道空灵的声音再次传入脑海：“我给她看了这些。”
蓝怿问：“为什么？”
“人类贪婪自私，这是刻在基因里的东西，他们有着无尽的野心，但又脆弱无比，一块小小的砖头就能结束他们的生命，你难道不对这样的人类感到失望吗？”
蓝怿顿时有点想笑：“这是人类自己的事情，外来物种为什么要操心这些。”
“因为我们来到了这里。”
蓝怿一时没有说话。
“我们之前的主人不会掠夺不会杀戮，尊重万事万物，他们生来平等，强大无比，享受生活中的一切，没有贪念、没有暴虐。那是一个格外美好的国度。”
“虫族最终不会掠夺你们的家园和资源，我们可以作为人类发展的工具，但我们需要的是更加完美的主人，而不是像人类这样的残次品。”
蓝怿问：“那你们现在是在做什么？残杀人类难道还不够严重吗？”
“自私狡诈的生物死亡应该值得庆贺，但对于忠诚勇敢无私的人类，我很愿意留下他们的性命进行升华，例如你。”
蓝怿串起了前因后果：“所以，这就是你和沐辰达成的共识？你们想要通过实验，通过把虫族和人类融合，创造出强大、理智、完美的……物种。”
“是的。”
蓝怿笑了一声：“那我姐姐当时同意了吗？”
它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没有。”
“真不好意思啊，”蓝怿再次打开武器系统，“我和她的想法一样，正是因为那些有缺陷的基因，人类才是人类，而不是被你们所创造出的怪物。”
一声叹息飘来：“果然是这样。”
无数的信息顺着精神力传入，蓝怿的大脑轰的一下空白，原本想要按下启动按钮的手僵在半空中，瞳孔慢慢向外扩散，连带着身体如同断线的玩偶般失去控制。
失去一切一切感知的蓝怿做不出任何反应，任由手中的武器被一寸寸剥离。
“很抱歉，没办法留你了。”
“不用抱歉。”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虫族女皇怔了一下，再看向蓝怿时，那双眼睛已经恢复了清明，蓝色的眼眸里带着些势在必得的笑意。
蓝怿动了下手腕，用抽出来的精神细丝控制着点下倒计时启动：“没命的会是你。”
周遭细丝忽然狂乱地飘动：“怎么会——”
“想用精神力让我的大脑过载超荷，你传过来的信息虽然多，但我的人工智能也不是盖的，它很快就处理完了。”
女皇已经无暇顾及他的话语，慌乱地想把留在体内的核弹移出去。
蓝怿看了眼倒计时：“三、二、一……”
巨大的火光从亮起，从海底一路冲出海面，海水随着亮光一同在空中炸开，又因过高的温度蒸发，袅袅地飘着，蔓延数百里。
无数星球的街道上，那些张大嘴巴吞噬人类的虫族、破坏建筑的虫族、攻打防空洞的虫族……所有所有的虫族一瞬间都停下了动作，红色的眼睛失去光泽，只剩下了毫无生机的暗红。
于是下一秒，人们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尖锐的、肆意的、无比喜悦的欢呼声响起，响彻大街小巷，响彻帝国每一个星球的每一处。
……
天空中下起了小雨，周围雾蒙蒙一片。
路云远从星舰上一跃而下，快速朝前走着，敞开的大衣随风胡乱地向后刮，神色慌乱无措，他无视了身边一切向他汇报打招呼的人，急匆匆的脚步在距离常安几步远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沉默地站在原地。
“不用我解释什么吧？”常安问，“你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
路云远开口的声音格外沙哑：“不用。”
“星海已经派出大部分兵力去找了，但是……”常安没再继续说下去。
蓝怿携带的虽然只是小型核弹，但威力非比寻常，即使是在女皇外部对抗兵虫的士兵中也有不少受到波及失去性命，更何况是处于中心的蓝怿。
他们找不到尸体，也不会有什么尸体，蓝怿留下的只可能是一缕烟，溶于海洋之中。
天上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打湿了头发和衣角，路云远的头发有些凌乱，雨水终于汇成一缕滑落到脸庞。
立刻有人注意到这里，拿出一把伞打在路云远头顶，伞缘投下的阴影正好遮到了下巴。
他固执地、孤独地站在原地，身体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常安也站在那陪着他。
“老师……”路云远的声音破碎不堪，“他没和我说一句话，一句都没有……”
“我看不到他，也听不见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