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认为是个没心肝儿的,什么血浓于水,什么兄友弟恭。不到最后亮出爪牙时,谁都不晓得那张人皮下装着怎样的心思。要么夺皇位,要么死,他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所以他愿意铤而走险,放手一搏。北齐国内遍布皇后外戚势力,他把目光转向了大周。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野心,只不过胜者在史书上彪炳千秋,抹去了那些个脏事儿,端坐明堂上,再名正言顺不过。至于那败了的,自然是烂在泥沟里,叫人踏得连渣滓都不剩。
初次见到郁暄,他便晓得,这个人同他一样。那温和谦顺的笑颜下包藏祸心,狼狈为奸比想象中还要顺利地多。
他出兵出力,帮着郁暄搅乱大周内政。郁暄则将那些个走私所得半数分与他,人马有了,局势造了,差的只是一个契机。
终于,南边传来了消息。
郁暄继位,他算是稍稍松了口气。这场仗他们赢了,借助大周的势力,他很快就将他那废物弟弟从储君的位置上赶了下来。
接下来只要郁暄那小子不要太贪心,留得几分诚信在,一切便可以同他们当初设想得那样。
他不信任何人,他是这般想的。
若说防范,那必是有的,他在两境秘密陈兵,以防郁暄过河拆桥反咬一口。他迅速政治北齐朝内纷乱,力求稳当。
只要再给他半年,他就能将之前部署的一切实施,到那时就算郁暄那小子起了别的心思,也不能怎样。
“殿下,天寒露重,早些歇息吧。”甜羹送到手中,暖身暖心。
他原是不吃这些个甜腻腻的玩意儿的,只是有一回瞧着魏一吃了两盏,像是喜欢得很,便也跟着尝了起来。往后每过立秋,他深夜伏案时总会有那么一碗甜羹。
他凤目微抬,歪着脑袋瞧眼前人。
“殿下这般看着小人作甚。”少年语气一贯温和,神情间流露着淡淡的暖意。
头一回觉着,有人能这么贴近他的心。
“你随了本王五载,这皮相像是出落得愈发打眼了。”
“殿下厚待好吃好喝养着,自然是养得好。”
他扯过魏一的手,将人带到怀中,从后头环住,难得正经道:“这些年,苦了你了。”
他瞧不真切魏一的脸色,只瞥见他微垂的细睫。少年温热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背上,他轻轻摩挲,能感受到指腹的薄茧。
“遇见殿下,是我的福分。”
是福分,也是缘分。
至少当时,他是这么想的。
后来回想起来,这一切确实太过顺遂,这世上哪来的这样的人愿意对他忠心不二呢。
大周发兵,在意料之外,他不解,倒不是因为郁暄的背信弃义。只是摸不透他这般做到底有几分把握。
直到城防图失窃,北齐接连败退,大周像是早已把他们的的地形部署摸了个透长驱直入,直逼京都。他才猛然回过头,看向身旁的人。
“为何要背叛我?”
这是北齐战败他被押入死狱后问的第一句话。
魏一琢磨片刻,淡淡道:“小人本是大周三皇子府上的死士。”
“四岁家乡闹荒,被三殿下捡了回去,留得一条性命。”
“是三殿下将小人送来北齐,送到殿下身边。”
他说,“是小人对不住殿下,欠殿下的,怕是只能来世再偿还了。”
好一个来世再偿还。
从一开始便是假的,荒山雪地里初见,他以为自己是神明,到头来却不过是场笑话。
这辈子唯一一次想要相信,却还信错了人。
他死在那年最冷的冬日,不晓得旁人是怎么处置他的尸首的,左右人都死了,挫骨扬灰还是曝尸城门,没有什么分别。
只是不晓得,行刑那日,他来瞧了没有。
本以为这潦草卑劣的一生便这般了结了,可偏偏老天爷不放过他。
转生之术,回魂之法,他只在那些个志怪的本子里见过。
他又活了一遍,那时他还没有将那个瘦弱的少年从雪地里捡回府。
巫觋说,世上有重生之法,只是需以活人性命做祭。
一命换一命,多可笑啊。他惯会用这种蠢法子。
是愧疚,抑或是不忍,都不重要了。
三年,他派人在大周四处搜寻,找到了魏一口中闹荒的村子。只一眼,他便认出了躲在破烂牛棚里的那个孩子。
他比任何时候都要羸弱,缩在角落,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带着警惕。
他笑了,笑得不能自已。天道轮回,当真是可笑。
这一世,先找到他的人是他。他依旧好吃好喝地将人养大了,在他十五那年,两人有了第一回交媾。
魏一不敢反抗,也无力反抗,在这场恶意的、粗暴的情事中,疼得脸色煞白。
可惜他萧赐,早就没了心。前世没有,今生更不会有。他只想叫这人尝尝他尝过的滋味。
“本王养你一场,你可愿替本王做件事?”
“小人的性命本在殿下手中,万死不辞。”
“很好。”
万死不辞,他要的可不是什么万死不辞的忠心。他要他痛,要他恨。
他将魏一派去了大周,派到了郁暄身边。
多么有趣啊,就像是在逗弄掌中的金丝雀,他要他死,他便活不了。
三载,说短不短,说长不长。
这辈子,是他主动找上了郁暄,依旧帮着他暗中作乱搅乱大周朝纲,甚至还将“心腹”派去助他一臂之力。
他是个睚眦必报的恶人,那些个因果报应总要讨回来的。
有趣的是,这回竟然还将那郁祐扯了进来。大周豫王殿下,郁子衿,没记错的话,上辈子他可是死在他的前头。
更有趣的是,他发现魏一舍不得杀他。这是他头一回违抗他的命令。
“你喜欢他?”他嘴角带着嘲意,眼中却是满布精光,似笑非笑,仿佛发现了什么莫大的趣事。
魏一伏在地上,身体因为吞下了蛊虫而抽搐不已,浑身浸在汗里,疼得说不出话。又或是不想说话。
好啊,真是好极了。
郁暄身死,郁祐辅政,他趁着大周朝内动荡举兵南下。
他要他痛,痛到下辈子再也不敢遇见他。
蛊毒半月一发,他每隔十六日给他一次解药。与大周交战的每一役,他都将人拉至阵前。
“过了这谷,前边便是大周腹地,你猜猜,现在你的那位豫王殿下知不知道已经有数千人埋伏在此地?”
“哦,险些忘了,这回带头的可是他那心尖儿上的小将军。若是他身死,你说郁祐会不会恨你啊?”
他恶毒地在旁嬉笑,看着他痛苦的神色,心头涌上一股鲜血淋漓的畅快。
他转身离去,走至半路,听见谷下一阵惊呼。
骨肉坠地,闷沉的声音传遍了山谷。
小想法
这篇文完结得比较仓促,开文时想的很多情节都砍掉了,还有一些早就设想好的番外,说起来有些可惜。但确实现在时间精力有限,七月的身体状况不太好,昨天写番外的时候,手上还插着留置针,特别难受。生病后经常失眠,情绪波动也大,好几次感觉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我喜欢文字,希望把各种各样的故事传递给大家,这点不会改变。写文会有压力,我喜欢这种压力,它能让我心安。但确实太高估自己了,大二开始跟着导师写各种东西,一面进行转专业的补课,一面应对着各种论文课题社团剧本,久而久之睡眠不足,经常感到焦虑。前段时间熬夜肝论文后,终于累垮了。
想和追文的小可爱们说声谢谢还有抱歉,没能好好地完成这篇文。目前请假在家养病,积极治疗,没有生命危险,谢谢关心。
Life is a bitch .
生命不会永远热烈灿烂,趁着能跑能哭能造作,只写自己想写的,做自己想做的。去你大爷的失望️。
呼~
最后祝大家健康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