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重生】卿卿子衿>第34章 孤男寡男

  “……你受伤了?”

  谢诏闻言套上了衣裳,云淡风轻道:“皮肉伤罢了。”

  下一刻他的衣裳就又被扯开了,郁祐绕到他身前,略略那么一瞧就拧起了眉。

  胸口和腹部有挫伤,那袖弩力道大,虽穿了软甲,还是青紫的一片。腰侧和肩胛叫鱼给啃了,留下两个鲜红的血印子,比郁祐脚上的可要深得多,稍稍一动就会渗出血来。就这么着,谢诏还很是平静地说无妨。

  若是谢诏自己摸爬滚打破了皮肉也就罢了,偏偏这伤都是因他而起。郁祐是个记人家好的,讲究以德报德,他清楚方才在湖里是谢诏护着他,那些食人鱼才没咬到他的要害。他也清楚,谢诏身上不止这一两个创口。

  郁祐叹了口气,脱下靴子,摸摸索索从里头扣出一方用油纸包裹着的小囊。

  药草的气息弥漫开来。

  “这些都是止血的药草,小德给我的,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他说着蹲下身,把小囊里的药草倒在手上,捻碎了就要往谢诏伤口上敷,却被谢诏一把抓住了手腕。

  “怎么,嫌我脏啊?我每日都洗脚的,这会儿你就别讲究了行不行,你要是流血而亡,我可不会管你,直接往湖里一推,喂鱼了事。”

  “……我行军打仗伤惯了,这点伤过会儿就好了。留着你自己用吧。”

  郁祐挣开他的手,握紧了药草,颇有些气愤地道:“谢诏你能不能别总这么拗啊,说给你就是给你。我郁子衿向来不喜欢欠人情,你既是因我受的伤,不管是不是职责所在,我都得对你负责。”

  “现在,把衣裳掀开。”他扬了扬下巴。

  谢诏一怔,松了手。

  郁祐挪近了些,小心地给他涂抹伤药。

  他穿着女儿家的衣裳,青丝散乱,贴在精瘦的肩胛上,一大片雪白细腻的颈子,延伸到胸口。水珠落入衣襟,不由得叫人心头一颤。

  从谢诏的眼里望去,刚好能瞧见他濡湿了的眼睫低垂着,眉目温软,朱唇紧闭,细致又小心地在给他上药。

  乍看之下,像个模样俏丽的女子。

  若他真的是个宗室女子,依着他那耍赖娇矜的性子,或许……早几年前就会向陛下请旨赐婚。他约莫会稀里糊涂地将人娶回家,然后每日被他缠着撒娇,喊夫君,日久天长的兴许会出些情谊来……

  豫王殿下是好吃好喝娇养大的,细皮嫩肉,连指腹都多了几分寻常男子没有的柔软。所以,当腰间传来细腻酥麻的触感时,谢诏猛然挺直了身子。心惊肉跳。

  他叫自己的想法吓着了。

  “好了,殿下。”谢诏忽地攥住了他的手,又松开,耳尖爬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薄红。

  “……哦,那你别处有没有伤?”

  谢诏很是坚决地摇了头,便是有也碰不得。

  郁祐点头坐到了地上,虚虚地撑着脚。

  也许是现在的郁祐瞧着太过娇弱,谢诏犹豫了片刻,趁他不注意脱下了他的鞋袜。

  果然肿了。

  “你,你作什么啊。”郁祐骤然被摸了脚,很是慌乱,反应过来后又觉着自己像个被调戏的良家妇女,于是闭上了嘴。

  所幸,他不是良家妇女,谢诏也不是什么登徒子。谢小将军握着他的脚,左右瞧了瞧,又用极巧的力道揉了揉。

  郁祐吃痛,喊了一声。

  “很疼?”

  “也不是很疼,有些痒罢了。”

  谢诏不理会他的嘴硬,继续揉着,“不光是被咬破了皮,还有些崴着了,才会如此肿胀。”

  郁祐被揉得又酸又疼,谢诏指腹的薄茧磨着他细软的皮肉,热热的,莫名就生出几分旖旎。叫人想到某些不堪回首的画面。

  “好了,好了,不要揉了。”他想把腿收回来,谢诏却是丝毫不让,另一只手也上来握住了他的脚踝。

  “别乱动。”

  那你倒是别乱摸呀,郁祐在心里嘀咕。

  “我娘亲还在的时候,总喜欢带着我和大哥、二哥在院子里放风筝,她好动,偏是喜欢往石子路上跑,有几回还崴伤了脚。父亲他那么一个在战场上雷厉风行、杀伐决断的大将军回到家,就蹲在地上给娘亲揉脚。说淤血要是没揉散,会落下病根。”

  谈起娘亲谢诏的声音是少有的温柔,眉目也松了几分。“父亲每回都要絮絮叨叨地同娘亲说上好一会儿,一副生气的样子。但只要娘亲对他笑一笑,他就没了法子。”

  十多年前就已过世的谢夫人,郁祐也有所耳闻。当年的谢夫人也是尹都闻名的明艳美人,将门之后,率直恣意。父亲是明勇侯,只可惜老侯爷去得早,留下长女幼子,也是艰辛。谢老将军那时还是风华正茂,到了娶亲的年纪,满城的名门闺秀都瞧不上,直接将大半个家底做聘礼,下到了明勇侯府上,要娶那侯府大小姐。

  婚后夫妇恩爱,骁勇善战、金刀铁马的少年将军唯独对这发妻柔情半生,谢夫人更是生了三个芝兰玉树的儿子,个顶个儿的出色。

  其中最小的那个,正捧着他的脚不松手。

  郁祐面对这突如起来的吐露心事显得有些窘迫,不明白谢诏同他讲这些是什么意思,为了不让他落下病根?只是人家都这般说了,他也不好不给面子,便应和道:“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谢老将军是个长情之人。”

  “嗯,父亲对娘亲称得上是一世情深。”

  “得遇良人,厮守一生,也是很好的。”

  谢诏抬眼,“殿下难道不想么?”

  郁祐错开眼神,故意不与他对视,看似敞亮地道:“我啊,哈哈……仔细想想,这大周怕是没有哪个好人家的姑娘愿意与我厮守一生了。若是可以,做个富贵闲人,闲来无事去鸿楼找小倌儿谈谈心,去天香楼听姑娘唱唱曲儿便很好了。等老了,再找几个年轻貌美的小厮,整日替我捏腿捶肩,也是快活。”

  不知是不是因为郁祐流里流气的做派,方才还温情脉脉的谢小将军收了柔情,放下了郁祐红肿的脚。

  “好了。”

  “哦。”

  两人都不说话,四方的密室里格外阒寂。潮湿的衣裳,贴着皮肉,把身上的暖意都给抽走了。

  郁祐忍不住搓起手来,脚趾头冻得都没有知觉了,但方才被谢诏握着的时候很暖和。

  “殿下,”谢诏唤了他一声,“你之前说冷清秋背后另有其人。”

  郁祐含糊地“嗯”了声。

  “可查出是何人了?”

  这么大一笔钱财,足够养活一营的私兵,若真是官商勾结,这背后谋划之人野心着实不小。

  郁祐沉默了,若是他现在说出郁暄的名字,眼前的人会是什么反应?打死不信,还是替他辩白一番,又或是知道了他的罪过却愿意包庇?

  “……”

  “不便言说么?”

  “待寻到切实的罪证吧。”不然你怕是不会相信。

  陈袖走了没多久,郁祐便觉时间难熬起来。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样的机关陷阱,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此番本就是孤注一掷。

  郁祐本想打个瞌睡,好熬过这漫漫时光,可身上愈来愈冷,到了后头,那水面就像要结冰似的。

  他浑身哆嗦,牙齿也开始打架,便缩成一团看向不远处的人。

  “应是入夜了。”

  密室位于湖底,此处又与湖水相通,不冷才怪。

  “啊……那我们会不会……冻死在这儿啊。回头陈袖就是出来了,还得给我们……收,收尸体。”郁祐感觉吞进肚里的气都是凉的,快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给冻上了。

  冻得厉害了,他又迷迷糊糊起来。

  “殿下?殿下。”

  “啊?”郁祐面前睁开眼,谢诏已经走到了身前,“我……好像有些困。”

  谢诏心中一颤,迅速脱下了外裳裹住了郁祐。搓热了掌心,去捂他的脸。“殿下,睡不得,再忍忍。”

  郁祐听他的话,奋力睁了眼,看看他身上单薄样子,又看看盖在自己身上,无奈道:“你都脱给了我了,不怕冻死啊……”

  谢诏不语,还在给他捂手。

  郁祐呵了口白气,僵硬地把他往身边拽。两个人靠坐在了一起,郁祐将遮盖的衣裳分了他一半。

  “都快冻成冰渣子了,就不讲那些个虚礼了。”

  此实危急存亡之时,挤一挤也无伤大雅。

  郁祐是真被冻坏了,所以但他察觉到身旁的温热时本能地往上贴。

  谢诏身子一僵,慢慢地,抱住了怀中的人。

  比他想象中要更单薄,也更柔软。

  郁祐的胸膛贴在他腰腹上,隔着衣衫,透过骨肉,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敲在谢诏的灵台上。

  郁祐睡熟了,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小孩儿似的往他怀里钻。

  他不敢动,只能低头打量怀里的人。不管任谁看,都得承认郁祐生得很好,眉眼间寸寸都像是细细描摹过的。粲然一笑,少年足风流。酣睡的时候,又乖顺温软地如同猫儿。

  自古断袖分桃的,都是奸佞之臣。谢氏百年清流,从未出过龙阳君。

  他这么想着,手指却摩挲上了郁祐绵软的唇。

  可年难留,时易损,韶光不待人。他日的眼前人,未必是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