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郭涛涛一起的少年们,跟着嬉笑起来:“军体拳啊,了不起哦!”

  “陆老大?哪个山沟里的老大啊?”

  “没听见啊,涛子弟弟的同学,小学三年级吧!”

  “哈哈哈笑死老子了,三年级的老大,这是不是就是啥猴子称大王?”

  “放屁!”郭涛涛骂了一句,他的同伴们一愣:“咋了,我们说错了?”

  郭涛涛说:“我弟四年级,是吧鹏鹏。”

  郭鹏鹏呆呆地点了点头,想说他四年级已经上完了,开学就五年级了。

  对上陆钧黑黢黢的脸色,他一缩脖子,扯了扯郭涛涛胳膊:“哥,别说了……”

  “怕什么,有哥和我这群哥们儿在,还怕他把你怎么着了?”郭涛涛不屑地嗤了一声。

  陆钧打小就是个暴脾气,惹毛了他,跟大人他都敢动手,更别说几个只比他大几岁的少年。

  当即怒道:“我是谁老大,你们过来让我打一顿就知道了。”

  “嘿,这小子,口气真不小。”郭涛涛和几个哥们儿被逗笑了。

  他们这么多人,就这么个小子,还想跟他们干仗?

  毛小兵小声问景年:“那是你朋友吗?挺仗义的,竟然跑出来一起扛揍。”

  景年也小声回道:“他不是我朋友,是我……是我侄子……”

  毛小兵:“……啊?”

  担心他们真的打起来,景年连忙跑过去,拉住陆钧:“不关你的事,你快走吧。”

  能跑一个是一个,不能让陆钧跟他们一起挨打。

  陆钧当然不干,甩开景年的手:“你别管。”

  伸手指着郭涛涛几人叫嚣:“你们谁先上?还是要一起上?”

  “你干嘛呀,快走,别掺和。”景年急了,一个劲儿给他使眼色:“走啊你!”

  跑了就去叫人,给大人打电话,平白挨一顿打,多冤枉。

  “呵,这小子可真够嚣张的。”郭涛涛也怒了,跟几个朋友说:“哥几个儿都别动,看我怎么收拾这小子。”

  “一边去,别碍事。”陆钧一把将景年推到一边,景年刚刚站稳扭头,这边已经打起来了。

  郭涛涛其实并不怎么壮实,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儿身体正在抽条,吃多少都不嫌多,个头窜得快,营养跟不上就会显得干瘦。

  但骨架子摆在那儿,足足比还没经历发育高峰期的陆钧高一个头,陆钧想打他脸,手都使不上劲儿,得跳起来才行。

  不过陆钧对他并不是真的毫无优势,他确实练过,打架十分有章法和技巧,知道攻击对手哪个部位会让他疼让他失去战斗力。

  可力量不足也是难以忽视的弱点,两人算是各有优势,打得有来有往。

  景年急得干转,这两个哪个他都拉不住,贸然掺和进去,只会被殃及。

  他急得转悠了一圈,发现离他很近的围观人群中,有个认识的人,就是刚才帮他作证然后被郭鹏鹏倒打一耙的男孩儿,剪着锅盖头,看热闹看得眼珠子都瞪圆了。

  景年偷偷往他面前挪,其他人注意力都在郭涛涛和陆钧身上,反而没什么人注意他了。

  郭悦悦发现他的动作,但她还抓着刘红英,周围又这么多人挤着,除非景年会飞,不然一时半会儿肯定跑不出去。

  于是便没有多在意,又紧张地看她哥跟那个小孩儿打架。

  真没想到,她哥这么逊,打一个小他四五岁的男孩儿,都搞不定。

  景年蹭到锅盖头男孩儿面前,很小声地喊他:“喂,你好。”

  锅盖头男孩一愣:“你叫我?”

  景年轻轻点了点头,从兜里摸了五毛钱:“能帮我打个电话吗?打完了我再给你五毛……”

  他想让男孩儿给他家里打电话,但是就算电话打过去,家里人赶过来,最起码也得半个小时。

  短暂思索片刻,景年补充道:“或者帮我叫一下警察叔叔。”

  锅盖头男孩儿下意识道:“小孩子打架,警察才不会管呢。”

  又忍不住问:“钱真给我啊?打个电话用不到五毛钱。”

  “我姐姐说有事情找警察。”景年说:“真的,你快点儿好不好?”

  “行行。”锅盖头男孩儿接过景年给的五毛钱,紧紧攥在手里。

  他朋友跟他一起走,边走边忍不住嘀咕:“这么阔气,刚才给他五毛钱,就没有这回事了。”

  景年咬着唇没有吭声,他后悔了,如果早知道会牵连朋友,他宁愿给那个坏人钱。

  他这边刚找到报信的,那边已经打出结果了,陆钧是真的能打,硬抗了几下揍,把郭涛涛放翻了,骑在他身上打。

  这下郭涛涛再也顾不得脸面,脸都被摁在地上了,哪还有脸面。

  他“嗷”得一嗓子嚎出来:“上啊!你们还等什么呢!打死这个小瘪犊子!”

  几个少年一哄而上,郭鹏鹏吓傻了,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劝架还是跟着一起上。

  郭悦悦死死拽着刘红英和毛小兵不放,她得做出自己的贡献,回头她哥回家,有怨气才不会找她发。

  景年急了,这么多人,刚才陆钧跟那个郭涛涛打假的时候,就挨了几下。

  这么多人,他怎么打得过?

  “你们别打他,别打他!”他跑过去,掏出兜里所有的钱:“我有钱,都给你们,你们别打他!”

  钱?

  听到这么敏感的词,几个少年动作一顿。

  视线扫过来,嚯——真是不少的钱,还有十块钱的大钞!

  有零有整,这一把加起来,最起码得十好几块。

  他们跟郭涛涛都是同学,也就是说,读的是厂区附中,父母或者有亲戚是工人。

  而此时刚进厂的试用工,一个月工资也就十几二十块钱,正式工人一个月工资,也才几十块钱。

  景年掏出来的十几块,就是他们父亲或者母亲半个月的工资。

  这么多钱,几个少年一下子心动了,哪怕几个人分呢?一个人也能分到好几块。

  他们顾不上郭涛涛,都朝着景年走过来。

  陆钧一看,急了:“你给他们钱干啥?你是不是傻啊?我又不是打不过他们。”

  景年比他更急:“你就算打得过,也要挨打啊!”

  刚才打郭涛涛一个人,都被打了好几下。

  所有人中,被陆钧压在地上打郭涛涛最气,他拍着地面喊叫:“刘赶超、齐波,你们他妈的背叛我!”

  被他点名的两个人,正跟其他人头挨头挤着分钱,哪顾得上他。

  景年连忙去拉陆钧:“我们快走。”

  哥哥说,遇到危险先保护好自己,其他都无所谓。

  陆钧不干,踢了郭涛涛一脚,起身朝那几个少年走过去:“不行,把你钱要回来。”

  “不要了不要了,咱们走吧。”景年追在他后面拉他。

  “景年小心——”刘红英的声音因为过于紧绷,尖锐到破音。

  景年下意识回头,迎面就是郭涛涛狰狞的脸,和他挥过来的拳头。

  肩膀被人用力推了一把,他本就扭身后看,一下子失去平衡,摔到在地,下意识伸手撑了一下,手心擦在粗砺的地面上,顿时一疼。

  可他顾不上关心自己的手,手忙脚乱爬起来,就去看陆钧。

  陆钧推开了景年,自己结结实实挨了一拳,鼻血飙得比郭鹏鹏还高,踉跄着摔倒在地。

  郭涛涛还不依不饶地扑过去要打他,景年急得在后面猛踹他的腿,他实在不会打架,手脚并用,连踢带打的,郭涛涛晃都没晃一下,反而被他惹毛了,把矛头转向了景年。

  “小崽子,找死是吧?”他比他弟凶多了,上来就掐景年脖子,掐得景年都要呼吸不过来了。

  “你他妈放手!”陆钧站起来,一脚踹郭涛涛后腰上。

  他一张嘴,血从他嘴里流出来。

  毛小兵和刘红英也跟郭悦悦撕打起来,郭悦悦一个人控制不住他们两个,让刘红英跑了过来。

  刘红英也不会打架,抱着郭涛涛的胳膊,猛咬了一口,挂在他手上,死活不松嘴。

  “啊——”郭涛涛吃痛,被前后围攻,只能松开手。

  大量空气突然涌进肺腔,景年捂着脖子,咳得直不起腰。

  “怎么回事?谁在打架闹事?”警察一过来,还在纠结没分清的几分几毛的少年们,立刻一哄而散,混在散开的围观人群里,跑得比兔子还快。

  只有一个人最后喊了一句:“涛子,警察来了,跑啊!”

  “警察叔、咳……叔叔!”景年简直热泪盈眶,指着郭涛涛说:“他们欺负人。”

  警察看见景年充满信任的眼神,心里一软。

  刚才有个男孩儿跑到派出所,说这边有人打架,问他具体情况,才知道是孩子们打架。

  小孩子打架,他们出警,好像有点儿小题大做。

  但是想了想,他还是来了,没想到真有点儿严重,两个孩子都是一脸血,这孩子说话都不利索了。

  “怎么回事?”警察问。

  景年喉咙痛,毛小兵和刘红英你一言我一语,就开始讲今天发生的事。

  郭悦悦一听,立刻帮她哥哥弟弟们说话,两边便争执起来,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警察听得头大无比,都是孩子,两边都有人受伤,还都不愿意罢休的样子。

  他挥了挥手:“先跟我去派出所,通知你们家长,让他们来处理!”

  叫家长就叫家长,要不是没机会,他自己都已经叫了。

  景年跟在警察身后,担心地询问陆钧:“你没事吧,你怎么吐血了,是不是受内伤了,我们先去医院吧。”

  陆钧紧闭着嘴不说话。

  景年更担心了:“你怎么不说话,是说不了吗?叔叔,我们先去医院可以吗?我侄子……”

  “闭嘴!”陆钧张嘴,吐出一颗带血的牙,坚持要把话说完:“谁是你侄子?少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