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演听完扶图鲁所说的话，仿佛是还有什么顾虑一般微微朝后仰坐。
毫无疑问，现在扶图鲁所说的方式就是他们唯一还能够杀玄太后一个措手不及的方式，唐演不相信，自己和谢寅暴露过一次，这平白起意的再一次计划又会被中途截胡，可若是执行这个计划的人若是扶图鲁，他又实在是不敢轻而易举把这个大计落到扶图鲁这不靠谱的人手上。
扶图鲁见唐演这副模样，脸上的眉头只是在皱到更深，他双手合十，上下小幅度摆动着手的幅度，“我现在是什么也顾不上了，若是你们肯帮助我们，到时候等我做了羌狼族的王，我定然会第一个就臣服于大周，你们要什么帮助，我们都给就是了。”
瞧瞧，这没脑子的人说话就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来了。
像是臣服大周这样的话，若是换做其他人定然是不会轻而易举说出来，说到底扶图鲁还是个什么都不懂，也就是有一颗莫名其妙想要去做王的心思，像是扶图鲁这样的人，哪怕真的在他们的帮助下成了羌狼族的王，估摸也很快就会被拉下马来，到时候这阴谋也变成了阳谋，如果推翻扶图鲁的人想要和玄太后合作，他们只会得不偿失。
在一筹莫展之时，原本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焦燕总算是开口，“你先走吧，我和三少爷有些话要说。”
这话明显就是对扶图鲁说的，扶图鲁脸上挂着不甘心的表情，可却也还算是听话的起身离开了这茶楼，透过厢房微微打开的窗户，唐演发现对方只不过是换到了对面的馄饨摊子上四仰八叉的坐着，也不说话，就抬着头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茶室的位置。
看来他还有些大有必得之势的意思呢。
唐演不再把关注放在已经出去的扶图鲁身上，他重新看向坐在自己正对面的焦燕。
这几年时间焦燕和前世的时候一样，把所有唐演给予她的生意都做到了风生水起，他们两人平日里鲜少会做交流，即便是有也多是在想如何使坏吞并其他人在京都的产业，两人搭配起来简直可以说是天衣无缝，焦燕也早就已经从那个在安河镇里面满身风尘气息的秦楼女子成长为了赫赫有名的大老板，所有见到她的人无一不是恭恭敬敬的。
这么多年来，还是只有现在这一次两人之间的氛围显得有些沉重。
唐演开门见山，在收回视线后就已开口：“你知道我们的计划，也知道让扶图鲁去做这件事的风险，说吧，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帮扶图鲁？”
他没有叮嘱焦燕不许撒谎，因为他知道焦燕不会。
在唐演问出这句话以后，焦燕微微垂下眼眸，像是陷入到了什么很久远的故事里面去。
唐演也没有催促，直至她似是考虑完成了，才听见她慢悠悠回道。
“早几十年前羌狼族内乱，不知道唐老板有没有听说过？”
顺着焦燕的话，唐演也略微皱起了眉，他尝试在记忆里面寻找有关于焦燕现在所提到的点滴。
早些年时候他年纪尚小，又在小地方，根本就不会有往前关注这些事情的心思，故而这早几十年前的事情几乎都是听谢寅和自己谈及。
早几十年前羌狼族战乱，应当也是在谢寅父母还在世的时候，那时候羌狼族的新王尚且年轻，还未曾继承羌狼族王位，膝下儿女颇多，可为了王位的争斗，对方抛妻弃子，迎娶了当时对局势更有利的大臣女儿，对方逼迫羌狼王遣散后院，直到登基以后，才开始广纳后宫。
唐演也就知道这些，在短暂的迟疑过后，唐演再次对焦燕发问：“……只知道一点，你既然提到了这个份上，这事和你有关？”
前世的焦燕也过世极早，他们尚且没能深入交流更多，焦燕就已去世，现在回想起来，前世有一些时候，焦燕确实似乎有想要与自己商谈却没能找到机会的时候。
既然话已经到了现在这个份上，焦燕也实在是没有再藏着掖着的必要，她摩挲着手中发热的茶杯，再在垂眼之间对唐演说道。
“其实在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并非是大周的人，彼时的羌狼王为了迎娶对自己登基有利的新王妃，故意纵容对方将自己的结发妻子以及她当时生下来的儿女尽数赶尽杀绝，那些小妾的孩子未曾懂事的就直接丢入河中溺死，已经能够认识人写字的小孩便就想尽办法让他们像是自己不小心早夭，我的母亲，就是当时的先王妃。”
对于羌狼族的冷血无情，唐演是一直都有所耳闻，但现在听焦燕这么说，倒是让唐演对这冷血无情四字有了更多的释意。
“彼时我还有一个兄长，我的母妃原本还想要与其争斗，直到发现对方根本就没有要放过我们的意思以后，她安排人将我和我的兄长一并逃往别处，彼时整个羌狼族内部乱的可以，不说后宅之中的争斗，前朝更是一盘散沙，我们和母妃一路逃到了族中边境，她为了保护我和兄长被前来追杀的人要了性命，后面我的兄长在逃亡的路上病重身亡，我则是被拐卖进了大周境内，彼时羌狼族的内乱还没有结束，我不敢有半分要回去的想法，后面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后面的事情——唐演即便是不知道也猜测到了大半，焦燕被人贩子改头换面流落到了青楼之中，一直到遇上了自己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以你现在说动扶图鲁，是为了利用他回到羌狼族？”唐演点名了焦燕的心思。
焦燕微微颔首，算是认同了唐演的这说法，“他说到底身上也是流着羌狼王族的血脉，也确实可以名正言顺利用计谋杀出一条血路来，且他的脑子不聪明，即使是最后依靠我们登上了王位，也很快就会被人推翻，不过有我们做后盾，他可以依靠自己的身份与现在的王拼个鱼死网破，也是个很好的挡箭牌。”
“若是等到他登上了王位，我再提剑逼其让位，届时整个羌狼族都会知道大周这边的军队真正是站在我的身后，这样我便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夺回整个羌狼族属于我的一切。”
说到这里的时候，焦燕的眼睛里已隐隐闪烁出愤恨来。
当年羌狼王所犯下的罪行，现在是应该轮到他的儿子前来偿还了。
唐演知道焦燕已经打算的如此清晰，想必即便是自己不同意，也必然会用自己的法子去重回羌狼族。
唐演是经历过眼睁睁看着自己父母家里兄长死去的，他知道这其中究竟会有多少难以磨灭的仇恨，现在焦燕的经历可以说是与自己大同小异，他自然也不会放任不管。
更何况，如果是把这件事交给焦燕来办，那么这计划唐演便就觉得成功概率大大提升了。
他用指尖一下一下敲着木质的桌面发出叩叩的声音，“好，我同意。”
原本心中还有些心虚，担心唐演不会同意的焦燕在听见这回答的瞬间就险些从位置上跳了起来，做这件事所需要承担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不说自己身份在大周如何，光是回到了羌狼族过后，唐演等人很有可能就会背负上卖国的名声在，且这个计划并不是有百分百的概率会成功，要是和预想之中有丝毫的偏差，可能就会让他们所有参与进这计划的人就死无葬身之地。
焦燕本以为自己还需要再是花费一大番口舌，可现在的唐演却不过是思考了片刻就直截了当地回答了她，这让焦燕很是感动。
在一阵短暂的无言过后，想必焦燕也想不到还能说什么来向唐演道谢，在深呼吸一口气后，焦燕站起身来，对着唐演深深地鞠了一躬。
“唐老板，多谢。”焦燕说：“扶图鲁那边不需要您浪费时间，我会告诉他您已经全部同意了，不过我知晓吴家现在正在回京都的路上，现在玄太后看的很紧，那边沙城似乎也不会与您达成合作，若是真的要杀羌狼族一个措手不及，想必还是需要额外的队伍对我们进行增援，即便没有过多的援助，能借人来狐假虎威的，也可以。”
唐演自然也知道这里面要处理的事情绝对不会是他们这轻轻松松一说就可以全部顺利进行的，他稍微点头，“这点我会和谢寅商量，你不必担心，你只管和扶图鲁一起联系你们在羌狼族的人马，到时前后夹击，羌狼族不在话下。”
得到了唐演的保证，焦燕也才算是完全的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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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说做就做，得到了唐演回复的扶图鲁似乎很高兴，当即就与焦燕踏上了前往羌狼族的路，扶图鲁所有的势力早在前几年的时候就已经全部都被收入羌狼族中，可现在羌狼族中内斗，草原上的勇士们一分为二，现在无疑就是趁虚而入最好的时候。
唐演和谢寅一个合计，在确定了这条路可以走的时候，便也飞鸽传书立马就传信给了远在天边的吴晗青。
那边收信极快，不消半月他们之中的书信就已经有了个来回，专业培养用以送信的信鸽在这个时候竟然成了绕过千山万水最大的功臣。
这半月时间，沙城来的小公主和皇子都在皇宫住下，不过启王到底有没有随了那沙城小公主的心意，唐演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