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温存一阵,这瞒着自己受伤的事情便就算是揭了过去。

  现在摆在两人面前的还有有关于那小婢女的死以及淑太妃的薨逝。

  唐儒闵代为转达的时候,甚至并未以皇家礼仪称呼淑太妃,直接便就用“死”字带过,只能说明对方确实得罪玄太后不轻。

  不过到底是不是真的伙同宫婢戕害明月公主,还只是他人给野心勃勃的淑太妃找了个理由,谁也不知道。

  毕竟唐儒闵来的时候就说过了。

  在玄太后赐下毒酒以前,淑太妃便已自戕。

  

  在皇宫禁地,自戕是大罪,不论身份如何,一旦犯了那便就是株连九族,唐儒闵虽说并未说出淑太妃的结局,但唐演也知道必然不会好到什么地方去。

  如此,那些曾经与淑太妃关系最为亲厚的一批人,应当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还剩下一批什么都不知道的,约莫这辈子也难以触及真相了,不仅仅如此,怕还要为玄太后并未牵连他们而感恩戴德。

  这便就是皇宫。

  回想到之前自己与谢寅在宫中所感觉到的异样,现在似乎也已经全部都有了解释。

  早先在皇宫里面的时候他们两人都好奇为什么那婢女分明被抓捕了,可还是会出现在他们两人去探查情况的道路上,甚至是冲撞淑太妃。

  只怕并非是无意冲撞,而是本身“明月公主”出事便就是为了淑太妃所做的局。

  淑太妃早有反心,她不愿意再与唐家合作为皇帝做事,而是想要如同玄太后一般垂帘听政,也许在她有这个想法的时候,这针对她的计谋便就已经开始了,如今也不过是实行。

  都说明月公主是玄太后手上的掌上明珠,经此一事,唐演对这掌上明珠的概念也有了些微微的转变。

  ——原来掌上明珠,在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是坑害敌人的武器。

  唐演猜想让明月公主受伤也许并非是玄太后本意,然而伤害已经造成,这下也就是看明月公主休整过来以后,是否要装傻,还是要继续追究。

  不过到底都是皇家的事情,实在是与他搭不上更多的关系。

  唐演自己都还伤着,联想到在坑洞里与谢寅一并什么都不想的时候,他便也难得的想要给自己放个假,再三确定这段时日里应当没什么会影响未来的大事,唐演才算是放下了种种担子,在后院同谢寅一并养伤。

  一连七八日,他们两人多都是吃了睡,睡了吃。

  上有唐严致把关重事,下有唐儒闵解决对外诸事,前有唐兵为他们请来军医,后有胡璇樱时时刻刻为他们两人打点一切,再往下走,唐演还有个小妹妹可以打发解闷。

  再加上他与谢寅都不是喜欢热闹的人,即便这七八日都是在府里休息,他们也不觉得多无聊。

  不过好几回唐演缠着谢寅的时候恰好被前来探望的唐家人撞见,为此险些吓坏了他们两人,好不容易才搪塞过去。

  唐若儿一家倒也想过来看看他们两人情况,不过都被但唐儒闵悄无声息地挡了回去,也算是免去了他们两人的一桩麻烦事。

  本来这小日子过得还算是美滋滋,眼见春节将近,两人身上的伤也在唐家与谢家的共同喂养之下好的飞快,眼见彼此拆了绷带,也算是一件好事。

  “三哥哥!三哥哥!”长了年岁的唐诗然现在说话早已不是那般奶声奶气,她满脸纯真从银装素裹的庭院飞扑到了唐演的小腿上,奶声奶气说:“明日就是春节了,娘亲说要您和谢哥哥带我去市集玩儿。”

  唐诗然长相随了唐严致和胡璇樱的好,如今也不过是半个人大小便就已经可以看得出来是个美人胚子,如今年幼的婴儿肥则更惹人疼爱些。

  前世这个小妹妹因着和唐家沾边,也并未得到什么好下场,如今重来一世,唐演自然是拿对方当做珍宝一样宠。

  唐兵常在军营当中,唐儒闵又是一个阴沉小狐狸的性子,且常跟在唐严致身边,除去每日的请安,能见到唐诗然的次数也不多。

  尽管他也常会带着糖人去讨好唐诗然,但架不住养伤的唐演日日夜夜都在院子里呆着,特别是唐演总会给她讲些前世游历时候发生的种种,外面的无限风光让唐诗然看向唐演的眼神都在发光。

  唐诗然不会追问唐演为何会知道这么多,也不会因他的过去而露出惊讶的神情。

  再加上谢寅在府中也会同她说边关的战事,两夫夫说的都是后院乃至整个京都都没有的景色,谢寅在唐诗然眼中的地位俨然已经超出了她上面的两个哥哥。

  见这小粘人精又凑过来,唐演一把将对方从地面上抱起来掂了两下,“鬼灵精,你又想去市集吃什么?先说好,娘同我说你这两日又多了蛀……”

  牙这个字还没说出来,唐演的眼尾便就扫见唐儒闵满脸凝重站在院落之外。

  心里猜想约莫又是宫里又有什么事情发生,即便心里有些不满,唐演还是先将唐诗然哄到了一边,由嬷嬷带回院落里休息。

  谢寅从后上前站在唐演的身后,大有要共进退的意思。

  这么多天唐家人是都已经习惯了面前这两人的亲昵,不过鉴于谢寅的身份,还真没有人提出过异议。

  唐儒闵瞟了眼谢寅,也并未说任何请对方回避的话。

  他只是重新将目光放回到唐演的身上:“太后差人来了,点名要你入宫觐见。”

  唐演和谢寅对视了眼的功夫,那负责传话的老公公便也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

  和上回入宫的章程差不多,不同的是这一回只有唐演一个人。

  原本谢寅也想跟着过来,可是那老太监在唐府便就将人拦下,说是只邀请了唐演一个人,其余人等不准许打扰,且还说了重话,若是太后没有邀请,他们也不必要去皇城门口等待,不然触及凤怒,就是得不偿失。

  这一番话说的极具威胁,直接就让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好在唐演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在稍微整理过着装后便就跟着老太监前往了皇宫。

  约莫是独自一人前来的缘故,唐演只觉得整个皇宫相对比上回都要压抑了许多。

  这分明是临近春节的时候,整个宫中却没有半点欢喜的氛围在。

  在路过慎刑司的时候,唐演听见里面传来了女人的尖叫以及一些打骂的声音,这声音还有些熟悉,让唐演不由地放慢了些脚步。

  老太监大概是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出声提醒:“三少爷,这太后娘娘还在宫里面等着您呢,可别为了这无关紧要的人耽搁了时辰,回头太后娘娘怪罪,对您自个儿也不好是不是?”

  “嗯。”唐演并没有要反驳老太监的意思,他稍微跟上那老太监脚步,随口问:“以往宫里面临近新年应当都是不见血的,这是有不长眼的小宫女得罪了哪宫娘娘?”

  说是哪宫娘娘,但现在小皇帝也不过几岁,心里的那些谋略都是靠吃先帝留下来的老本和谢寅这些人的照顾,怎么可能会有后宫?

  也不过就是变相问“怎么得罪了太后娘娘”罢了。

  约莫是见唐演说话有趣,老太监咯咯笑了两声,再是有些八卦地翘起兰花指:“哎哟,三少爷,您这话说的可就是不对了。那可不是什么小宫女。”

  这句话倒是引起了唐演的注意:“那是谁?”

  老太监笑着呢起细长的眼睛:“可不就是那位礼部尚书家的夫人,咱们太后的亲侄女儿,玄万英玄夫人吗!”

  在瞧见唐演露出有些惊讶的神情后,老太监脸上才露出了满意的神情,继续同唐演说着。

  “所以说这人啊,得意的时候也绝对不能忘了形,得了点主子的赏识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儿的人了,这太后娘娘若是看重她,她便就是天上的星星月亮,咱们下人都得哄着她,若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失了宠爱还妄图卖乖,这下场——喏。”老太监的嘴巴朝着慎刑司一侧努了努:“可不就成了这样。”

  “原来是这样,不过玄夫人是做了什么事,才会让太后犯如此大的怒气?”

  玄万英虽说是已经嫁出去的女儿,可是任由是谁都知道现在礼部尚书的位置多还是仰仗玄万英的身份她与玄太后的关系,如今她倒台了,那前朝那个礼部尚书又哪里能做得成呢?

  唐演安静听老太监说着,临了还听得老太监多了句嘴:“这太后娘娘那就是凤飞九天,平日里只是不与人计较,不过若是有人有心违逆,可就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了,想想看,自己家那么多的人头够不够砍的。”

  唐演听得出来这老太监是在敲打自己,不过这敲打的语言唐演怎么听怎么都感到好笑。

  不过就是不听玄太后的话就会被诛九族砍头罢了,前世他被溺毙护城河的时候,也早已经经历过了这么一遭。

  且在这几次的来往交锋当中,唐演意识到玄太后也许并非是完全站在玄家一方,她处于灰色的地带当中,如今玄万英的下场就是最好的证明。

  唐演用齿尖摩挲了两下唇面,又把双手背在身后,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你在宫中这么多年,怕是最应该懂得谨小慎微这四个字应该怎么写,如今竟敢与我一名重臣之子谈论太后心思,如此揣测,您不怕有心人听了去,好把你从你现在的位置上拉下来?”

  此话一出,那老太监果不其然就变了脸色。

  也不顾老太监的表情,唐演便就先嘲讽地嗤笑出声。

  如此,老太监全程也不敢再与唐演多说半句有的没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