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演倒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谢寅那边多了一个外号,可谢寅的声音里透露着不少的亲昵,唐演便也就不多抗拒。

  好歹谢寅的隐瞒有理有据,且在第一时间做了澄清,自己更没有必要揪着不放。

  马车在京都大街疾驰,不一会儿便就赶到了焦燕所在的店铺之中,可鞋还未沾地,两人便就听说焦燕去酒楼同人谈生意去了,好在那酒楼并不太远,也不过就是一条街,唐演与谢寅便就到了。

  他们两人,一个是当今唐副相的儿子,即便是庶子,在前段时间也因为一份《万民书》在百姓口中被来回称颂。

  另外一人,则是前威武大将军府的独子,虽说现在谢家没落,但谢府大院又并非高高在上,再加上谢寅本人便就十分平易近人,与百姓之间还是颇有口碑。

  他们两人一并出现在酒楼当中,自然便就在第一时间吸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

  在众人注视之下,唐演不好再与谢寅贴的太近,他轻轻咳嗽了声,还未开口向前台掌柜询问焦燕此时正在哪间房中,便就瞧见二楼其中一间房的大门被拉开,长相貌美清丽的焦燕身着男子一般的正式服装从内款款而出。

  六目相对,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还是唐演眼眸一弯,他领着谢寅走上楼梯走向焦燕:“谈得如何?”

  焦燕疑惑地看了看唐演,又看了看谢寅,似乎很疑惑他们两人怎么又是一并出现,她来京都已经有了一段时间,又常在京都走动,自然也听闻了唐演与谢寅关系好的事情。

  可再怎么好,也不能如同夫妻一般如胶似漆吧?

  尽管心里有疑问,但想到面前的人是自己的知己,她便也就不多问,只挑了唐演询问的问题回答。

  “倒不是谈生意。”焦燕说,她的眸光朝着自己刚走出来的房间瞟了一眼,紧接着就压低了声音:“是一个外来商,我原本见他货物清奇,想要同他商讨合作事宜,可到底都是我一厢情愿,他不乐意,我们便也就没有必要热脸贴冷屁股。”

  如今的焦燕身价早已不是当初在青楼百两便就可以随意支配的,她有了银两傍身,也就多了能拒绝他人的底气。

  听见外来商人的时候,唐演与谢寅便就彼此对视了一眼。

  “我们正要找这人了解些事情,他是否还在房里?”

  焦燕听闻,先是点了点头,再迟疑了会儿:“如果是生意上的事情我不赞同,这外来的实在是太有脾气,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底气,且我与他攀谈了也不过几句话便就可以瞧出此人为人虚浮,难成大气,我原本是瞧他卖的货物有些意思,才想着去合作,如今见他是这个样子,也实在是不愿意多浪费那点时间了。”

  唐演听言点点头,他听得出来焦燕是在同自己解释为何没有抓住这与外来商户达成合作的原因,毕竟他才是焦燕的大老板。

  要是今日自己真是为了生意的事情赶来,焦燕这一番话便就可以直接打消他的念头,也不必要浪费更多时间。

  然而拥有两世经验的唐演自然知道,现在也并非是与外来商户合作的最好时机。

  如今边关战事尚未平息,且外来商户与大周百姓还有些差异,若是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他们这些做生意的难免会被京都的买家指责事先不说清楚。

  大周对外的贸易律法也尚没有完善,唐演记得前世有一些地方老板便就是吃了这方面的亏,不仅仅是货物滞销,连带自己的银两都赔个精光。

  “这两年我们不急于对外贸易,也不需要刻意与谁达成合作,先专心做好我们自己在京都的生意,如今外来贸易大周还没有律法保护,实在并非是接下这些差事的最好时机,就先搁置下……”

  唐演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就听见旁边屋内传来一道颇有些尖锐的答话声。

  “焦姑娘是不是太不讲道理?你我不过是没有做成生意,你又何必在他人面前诋毁我的名声?”言罢,众人身边的大门便就被人一把拉开。

  闻声寻去,唐演与谢寅便就看见一灰蓝眼眸,长相俊逸却颇显傲气的异国青年从内走出。

  与大周的服饰不同,对方身上的衣料极为上等,可偏偏花样更显粗犷,一眼便就能辨别出并非是本土人士,特别是此人腕上还佩戴两幅雕了鹰鸟的纯金手镯,手指上还佩戴了一颗成色上佳的玉扳指,且这些还算不上是最惹人注目的。

  最吸引人注意的是,在他的眉心竟然佩戴着一副红玉抹额。

  虽说大周有钱人不少,可大部分人心里还是惦记财不外漏这个理,不会同面前的男人一般把什么好东西都表露在身上。

  这也难怪焦燕会说见到此人便就感到不靠谱了。

  如果只看这打扮,只怕整个大周都不会有觉得他靠谱的人。

  那男人傲气十足,在扫过三人一眼后,再是态度十分倨傲地又扫向焦燕,再是冷哼了声:“素来听闻大周女子温婉贤惠,看来也不全是如此,你一个女子,好端端出来做什么生意。”

  平心而论,此人长相并不差,甚至就是因久经风沙而有些粗糙的皮肤,在混搭上异国的那些血统后,也是长得十分貌美的。

  可偏偏说出来的话,怎么都叫人听得刺耳。

  焦燕做老板已经有一段时间,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此时也不过是轻飘飘扫了眼对方,再转身向唐演说:“这位是羌狼族来的商人,叫做扶图鲁,扶老板,做的是布匹和香料生意。”

  “这位是我们的大东家,唐家的三少爷,唐演唐老板。”

  她话音还没落下,便就见到扶图鲁摩挲着下巴上前一步,几乎是要贴到唐演的鼻尖,还是谢寅伸手拦住,他才没能近身唐演。

  “你们大周可真是奇怪,允许女子做生意便就算了,如今瞧着也不过是个刚成年的孩子竟能做大东家,且我来大周之前,一贯听闻大周人多含蓄,如今一看似乎也并非如此。”扶图鲁的视线顺着谢寅的手臂落在谢寅的脸上。

  “这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后,不遮遮掩掩,反倒还同进同出的,我是瞧不出来半点含蓄。”

  听这人说话,唐演只觉得想要撕烂对方的嘴,他强忍怒气瞄了眼身边的焦燕,对方却没有抬头,一副什么都没有听进去的模样。

  “你先回去吧,我有些事想与扶老板谈谈。”唐演冷下声音对焦燕说。

  焦燕也知自己没有继续呆在这里的必要,便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与极具眼色的焦燕不同,扶图鲁只是双手环胸,态度极为轻佻地吹了个口哨:“莫不是你们夫夫瞧上了我,想与我一并享乐?可别,我可没有那种兴趣。”

  他挤眉弄眼,看起来极为犯贱。

  唐演与谢寅对视了眼,再是上前一步,“得罪了。”

  “什……”

  还没有等扶图鲁反应过来,唐演便就一把握住扶图鲁的喉咙将人直接推进了茶室。

  谢寅从二楼朝下瞧了一眼,焦燕已经在连同掌柜开始清场一楼的客人,看起来倒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在意识到有人在看自己以后,一楼的焦燕也抬头对谢寅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两人可以安心办事,如今焦燕在京都商圈尚有一席之地,包场的银两还是出得起的。

  有了这样的配合,他们便也不多顾及什么,谢寅朝着楼下做了个挥手示意他们离开的姿势,便也跟着唐演走进了那间茶室,再顺手带上了茶室的大门,彻底隔绝了内外的两个世界。

  “你们疯了!”扶图鲁看起来简直是要气疯了,他大概是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两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他出手,在掰开唐演的手以后他极为愤怒地破口大骂。

  “你们可知道我是谁?你们敢这样对我!我还以为大周一向在意规矩,如今看来其实都不过是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的流氓!土匪!”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更是蹦出一句:“我一定要叫你们大周的皇帝知道!刚才听那女人说,你似乎还是什么大官的儿子,我一定要去告你的状,让你家削了官!”

  “说完了吗?”唐演安静听完,从谢寅手中接过玄太后所给予的令牌放在扶图鲁的面前晃了晃。

  方才还在愤怒叫嚣的扶图鲁在瞧见唐演手中令牌的瞬间便就噤声,脸上由红转青,就连气势都没有那样嚣张了。

  见状,唐演便收回令牌,语气颇为冷静。

  “你作为一个外乡人倒是知晓大周不少事情,居然还能认得出来这是代表谁的令牌,想来你背后之人没少叮嘱你一定要避开拥有这金牌的人走吧?”

  扶图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嚣张气焰在唐演的话语之间已经荡然无存,可他还是哽长了脖子想要狡辩。

  “胡说八道!这是谁的令牌和本王……公子有什么关系,我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要走了,谁理会你们!”

  说罢,他抬腿便就要离开。

  唐演顺手接过谢寅递过来刚刚泡好的凉茶,声音平稳,“让我猜猜,是玄家要你与他们里应外合,将明月公主骗到宫外,再由你偷梁换柱,将公主绑架,等到事态平稳过后,他们便就许你,做你在京都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