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谋心>第7章 07偏见

  梁谳这句话一出来,裴自宁的脸色微变,一动不动地看着梁谳。

  梁谳站了起来,就像只是站起来活动一下那样自然,但他的神情和举止都表露出他要出口的绝不是什么好话。

  “在小煦的那帮……朋友中……”

  梁谳停顿了一下,似乎对朋友这个词的准确性产生了一点怀疑,不过他很快继续说下去:“姑且先这么说,你觉得自己跟他们不一样,对吗?你觉得自己很清高,不屑于他们为伍,尽管你不愿意承认,但你跟那些心怀不轨接近小煦的人没什么区别,你所谓的清高只是你比他们更虚伪。”

  这些话像尖刺一样扎进裴自宁的心里,他立刻就被惹怒了,严厉地道:“你胡说什么!”

  梁谳还是一脸云淡风轻:“你现在不是在利用小煦跟我谈条件吗?”

  站在这里这个事实确实让裴自宁觉得没什么说服力,但他竭力不自乱阵脚:“……是你先……”

  梁谳的声音平静,却很强势地夺走了话语权:“这些事本来跟你没有关系,我只说一句。表面上看起来魏同舟的项目前景是很好,可最后只会通向一条死路。即使它能带来短暂的利益,但长久以往,只会成为一个白白烧钱的摆设而已。”

  魏同舟曾经那么热切地谈论过这个项目的前景,裴自宁耳濡目染,自然也对这个项目充满信心,他一贯的想法是资本家信不得,何况这人还是梁谳,这番话不过是他冠冕堂皇的借口,可信度为零。

  “你分明就是存心针对。”

  面对裴自宁的指责,梁谳完全不以为意。

  他这副傲慢无礼的模样更加激怒了裴自宁,但他也明白今天来这一趟不过是自取其辱,梁谳不会松口的。

  裴自宁不打算再跟他浪费口舌:“我会把那件事告诉林煦的,希望你以后好自为之。”

  “你在威胁我?”梁谳的声音陡然变冷了。

  裴自宁不可置信地瞪他:“是你先伤害林煦的。”

  梁谳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你现在是我的帮凶,有资格说这种话?如果你真的是小煦的好朋友,为他考虑,就应该早把这件事告诉他。”

  裴自宁被他这番话震得目瞪口呆,他知道自己作为朋友对林煦确实有失责的部分,但梁谳居然厚颜无耻地谴责他没把这件事早点告诉林煦,他好像对此完全不在乎。

  “我会的。”裴自宁冷冷地说,转身就往门口走。

  “让你走了吗?”

  梁谳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隐隐带着一种令人胆战心惊的威胁感。

  裴自宁满心烦躁却没在意,猛一回头,听他还有什么话说。

  梁谳缓缓地绕过办公桌,朝裴自宁走来,他的仪态优雅矜贵,步履稳健从容,散漫的目光落在裴自宁身上,却带来沉甸甸的重量,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令裴自宁不觉呆立在原地。

  裴自宁像被什么控制住了,脚步动弹不得,他不知道梁谳要做什么,却隐隐从后者的眼神中感到了一丝不安。

  梁谳把手中的一张小卡片递到裴自宁眼前,一句话也没说,但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裴自宁一开始完全懵了,茫然震惊地看着那张卡片,又看了看梁谳,从后者漫不经心的神情中,他终于找到了一丝思绪,但他的主观意志还是不愿相信。

  “你不是想帮魏同舟吗?”梁谳的表情淡漠,仿佛这只是稀松平常的事。

  裴自宁终于确定那张房卡意味着什么,屈辱和愤怒瞬间让他的脸色涨红,他的胸口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焰。

  他猛地扬起了右手,恨不能狠狠扇梁谳一个耳光。

  但梁谳稳稳地抓住他落在半空中的手腕,将他所有的忿恨和挣扎都压制住了,梁谳终于卸下道貌岸然的伪装,他将那张房卡塞进裴自宁的手心,明明是那么俊美的一张脸,却仿佛露出阴森可怖的獠牙的恶魔,轻佻地说出最邪恶下流的话:“你能为他做到什么地步?”

  裴自宁脸都气得变形了,怒火几乎从瞪大的眼睛里冲出来烧向梁谳,一种强烈的恶心感从胃里泛起,他用力挣开梁谳的手,那张薄薄的房卡也掉到了地板上。

  “梁谳,你无耻!”

  裴自宁再也不想在这令人厌恶的环境中再呆一秒钟,甩下这句怒骂,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到了梁氏大楼外面,裴自宁愤怒的情绪才得到了一些缓解,他有些后悔直接把那张房卡扔了,其实应该留着做证据的,他再不犹豫,打了电话约林煦见面。

  但裴自宁并没有把发生在梁谳办公室的事说出来,他不相信梁谳会对他有兴趣,梁谳只是故意借此侮辱恶心他,虽然他的目的确实达到了。

  裴自宁觉得恶心极了。

  林煦听完酒店的事,仍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并没有对梁谳的忠诚度产生怀疑:“你太大惊小怪啦,梁谳不会出轨的。如果他跟每一个稍微好看点的人站在一起,我都要怀疑的话,我岂不是要累死了?”

  裴自宁表情严肃,同时为林煦的天真感到心疼和无奈:“我知道你信任梁谳,但他可能不是这样对你,我当时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定不简单。”

  可是无论怎么说,林煦都不愿意相信,甚至不把这个当一回事。

  裴自宁觉得难以理解,明明梁谳看起来是城府很深的人,林煦也足够聪明,可梁谳怎么就能让林煦对他如此死心塌地?

  但裴自宁的坚持还是让林煦有所松动了。

  “行啦行啦,我会问他的。”林煦作出了这样的保证。

  裴自宁担心这样直接地质问梁谳,后者也不会承认,甚至还可能用花言巧语再次蒙蔽林煦,就劝道:“不如你先观察一段时间吧,如果他出轨了肯定会有蛛丝马迹,你一定会发现的。”

  林煦却摇了摇头:“我和梁谳对彼此坦诚,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不想遮遮掩掩,如果我对他有疑问,我会直接问他。如果他没有变心,他就会对我说实话,他不会骗我的。”

  林煦显然还是不相信梁谳会出轨,裴自宁一方面对林煦的纯然心性感到无可奈何,一方面更对梁谳的恶劣行径感到不耻,但他还是希望林煦不会受到伤害,尽管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

  林煦也感受到了裴自宁为他担心的心情,突然抱了一下他,真挚地说了一声:“谢谢你。”

  裴自宁摸了摸林煦柔软的头发,无声地叹了口气。

  裴自宁一边挂心着林煦的情况,一边找机会把自己徒劳无功的结果告诉了魏同舟。

  裴自宁眼睁睁地看着魏同舟眼中最后一丝光亮也彻底熄灭了,整个人瞬间变得萎靡,他揪心得厉害,却无计可施,只能无力地安慰道:“学长,你放心,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跟你一起承担的,我们会想到办法的。”

  “这有什么用!”魏同舟却猛地一把推开了他,双目赤红,像只无路可走的困兽,发出绝望的低吼,“这是人命关天的事!被逼到绝路的人又不是你!”

  裴自宁震惊又无措地看着他,但魏同舟的处境让裴自宁不得不体谅他的失常态度,毕竟是受了自己连累,他生自己的气也是应该的。

  裴自宁愈发自责愧疚,暗暗做好了和魏同舟一起面对即将到来的危险的决心。

  但裴自宁没想到的是,危险并非来自于已知的魏同舟的敌人阵线,一片不详的阴影已经悄然袭上了他的后背。

  裴自宁这两天一直在为魏同舟筹钱,但筹集到的数目就像一颗小石头,还远远填不上那个巨大窟窿。

  裴自宁心中焦虑,晚上就睡不着,所以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他一下子就从床上蹦了下来,他以为是魏同舟又来了。

  但打开门,他却愣住了,外面站着的是面无表情的梁谳。

  “你来干什么?”裴自宁站在门口,毫不掩饰自己的戒备和敌意。

  “谈公事。”梁谳看起来比白天更阴沉,他削薄的嘴唇动了动,言简意赅地吐出三个字。

  裴自宁心里一动,要说他们之间有什么公事可谈的话,就只能是魏同舟。

  裴自宁不情不愿地把梁谳让进了客厅,狐疑又警惕地看着他。

  梁谳却不急着显露自己此行的真实意图,只是默默地打量着裴自宁的住处,目光充满了嫌弃。

  “你要说什么?”裴自宁不耐烦地说道。

  梁谳这才向他投去目光,裴自宁一时竟看不懂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你倒是会做生意。”梁谳漫不经心的话里略带嘲讽,“你是笃定了如果把事情告诉林煦,我就会买账?”

  裴自宁知道他这是兴师问罪,但一点都不害怕,冷冷地反唇相讥:“你让我说的。”

  “这么听话?”梁谳狭长的眼睛睨着裴自宁,嘴角的冷笑却变得愈发邪气起来,以一种不屑的佻薄口吻道,“我给了你房卡,你怎么没收?”

  “梁谳!”裴自宁的脸颊染上愠怒的薄红,他再次被梁谳的无耻深深地震惊了。

  “如果没有其他事,你可以走了。”裴自宁冷冷地送客。

  “公事还没谈,”梁谳却又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魏同舟还没有告诉你?虽然我给了他钱,但依旧不看好他,所以他只能从我这里拿到一次钱。他这项目最短不过一年,就会暴露出严重问题,我再投钱也是打水漂。”

  裴自宁听见魏同舟拿到了钱,先是松了一口气,但听见梁谳如此不客气地评价魏同舟的项目,下意识地维护他:“你少看不起人了,你是对他有偏见。”

  “偏见?”梁谳再度把这个词在舌尖咀嚼了一遍,“我确实觉得他眼高手低,软弱虚荣,空怀大志,没什么真本事,如果事实也是偏见的话,随你。”

  裴自宁都要被梁谳气死了,后者一脸平静,似乎一点都没觉得他说的每个字都是对魏同舟的侮辱。

  裴自宁越是生气,脸色就越是冰冷,像是在极力压制胸口的怒气,他的声音因为激动显得急促不稳:“你嚣张跋扈,狂妄自大,不可一世,冷漠自私,全世界都再找不到像你一样恶劣的人了。”

  裴自宁已经不在乎得罪梁谳了,将平日里藏在心里的对他的不满和讨厌都暴露了出来。

  梁谳面色冷硬,浑身散发着丝丝冷意,却没立刻爆发,他定定地注视了裴自宁一会,若有所思地问:“是吗?”

  但他不是在问裴自宁,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裴自宁舌尖剩余的话随着梁谳接下来的动作戛然而止,他惊疑不定地看着后者怪异的举止。

  梁谳突然开始解起了西装外套的扣子,他像是忘记了裴自宁的存在,如同在自己家那般从容自如,动作优雅,慢条斯理地解开扣子,脱掉了外套,随意地扔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在整个过程中,梁谳锐利的目光始终盯着裴自宁,他一向冷淡傲慢的眼神里多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生生地将裴自宁定在原地,裴自宁的心里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一阵尖锐的寒意,不禁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