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也不知道, 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到底是哪里，同时也很好奇。
随着他驱车离开，来到新修的一条公路上, 小村庄渐渐远离。
路的两边都是起伏的雪山，他们高耸入云, 高仰于顶, 一抬头, 一半是天，一半则是巍峨的雪山。
山体离的太近，无端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直射的阳光从头顶而下, 天窗大开, 一片明亮。
但不晒, 温度很凉爽。
李聿放慢车速，将车上一条小毛毯放到她身上让她别晒伤。
“淮川的紫外线比夷南强。”
姜也听话地盖住身子，
双腿蜷缩，整个身子舒服地靠在座椅上, 看着窗外独特又美丽的风景。
这好像是她除了年幼时在动物园之外, 过的最美好，最幸福的一段日子了。
就像一个她期盼了大半生的美梦, 永远都不希望醒来的那种。
随着车前的道路越来越窄，他们的越野车开到了一处空旷的草甸上。
这里没有修路, 只有一些浅浅的车轮印，看得出来, 也是很久没人来过了。
草甸上布满了叫不出名字的小野花。
姜也坐直身体, 侧脸看了看李聿, 心里涌出一股温暖与满足。
她不禁想，如果能一辈子坐在他身边就好了。
可是她知道, 是不可能的。
那点仅有的理智，很快就淹没了她的幻想，一直等车子翻越一座山坡时，眼前的一切顿时变得豁然开朗。
只见一个湛蓝色的湖泊就这样出现在眼前，不大的湖泊被雪山环绕，四周繁茂的草甸，野花遍布。
她一怔，眼里所有的画面都像曾经在电脑上看到过的各种各样的桌面壁纸。
真正身处其中，更觉得这里像童话世界，像天堂，像一个不真实的梦境。
远远比看图片来得要震撼心灵！
心情也在顷刻间变得豁达，好像所有的一切在此刻都幻化成烟云。
这里的世界，真的只有她和李老师两个人。
姜也兴奋地从车上下来，她脱下自己的外套，脱下鞋子，张开双手在柔软的草甸上奔跑起来！
放在平时，她可能觉得自己像疯子。
可现在她只想随心而去，就是想要拥抱一下这个美丽的世界。
所以顾不上其他的什么，甚至恨不得脱光光。
当然，这只是一个冲动又大胆的想法而已。
她记不清已经多久没有过这种自由的感觉了。
她漫无目的，毫无方向地跑着，直到精疲力尽，直到双脚都提不起来的时候，她顺势滚在草甸上，顺着斜坡像只无忧无虑的小山豹打滚。
澄亮的双眼，看着距离自己很近的雪山，这一刻，忽然觉得明港的一切都离自己很遥远。
如果可以，她好想每天都和李聿在这里呆着。
过着避世的生活，什么也不用管。
而李聿就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看着她逐渐变小的身影，看着她自由地尖叫，心里也是无比畅快。
他走了一段时间才走到姜也身边。
见她躺在草甸上不愿起来，他宠溺地垂眸看过去：“喜欢这里吗？”
姜也毫不掩饰地重重点头，嘴角勾起微笑：“真是宝藏地方！李老师，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李聿顺势挨着她坐下，双手撑在身侧，盯着湖泊说道。
“几年前小姨带我来过一次。”
“这是当地的圣湖，叫阿什。但他们当地人不常来这，只有在每年祈福日的时候才过来举行仪式。
传言阿什的湖底，沉着无数好人的魂魄，能给……”
“好像每个地方都会有每个地方的传言，李老师，你身为明港人，知道明港有什么传言吗？”
她轻笑着打算李聿的话。
四目相对时，彼此心里紧绷的那根弦，忽然绷断了。
李聿的目光落到她泛着红晕的脸颊上，慢慢再到她殷红的嘴唇，还有白皙又纤细的脖子。
他忽然放平双腿，拍了拍，对姜也开口：“坐上来。”
姜也一怔，心里某种情绪赫然上涌，一如决堤的洪水，滚滚而来！
她敏捷地翻了个身子，直接坐到了他的腿上，双手顺势攀住他宽厚的肩膀。
李聿发热的掌心直接抚住她的脖颈，稍稍使力，让她整个人往下倾倒。
而他则迎头而上，准确无误地吻到姜也的嘴唇。
灵巧的舌尖，慢慢描绘她的唇形，他安静又慢条斯理地吻着，手在她褶皱的吊带上摩挲。
姜也本就激动的心，更是无法下坠，脸部也逐渐变得潮热起来。
她为了图方便，穿着一条休闲的工装长裙，搭配着吊带防晒服，既舒服又自在。
没想到此举却方便了某些人。
姜也清瘦的身子被他一只手全部圈住，而另一只手则顺势来到姜也跪在草甸上裙摆处。
李聿忽然想起两人刚见面的那一晚，她背对着自己，钻进水表柜里捣鼓着。
汗水浸湿她的长发和小背心，又顺着皮肤的肌理滑落。
那个时候李聿心里的野兽已经在咆哮了。
但他克制着，谨记自己是个绅士，有些东西，是不能打破底线的。
可现在他并不想承认自己是个绅士。
他的左手蓦然收紧，亲吻她的嘴已然挪到耳侧。
姜也招架不住，掐住他的肩膀，欲想让他停下：“李老师……”
“叫我什么？”
李聿沉声而起，一个简单的问句，听起来无比正经的语气，却在姜也的心湖上泛起层层涟漪。
她深吸一口气，纠正称呼：“阿聿。”
这个称呼，是她曾经故意在他面前提起过的。
那个时候的李聿，并不喜欢让她这么称呼他，可现在，只觉得没有谁比姜也说的更好听。
姜也呼吸一紧，全身恍若抽离力气一般，感受着自己心内的惊涛骇浪。
不成想，李聿抽出他的手，明知故问：“这是什么？”
姜也恨不得钻进地缝中！她一把按住他的手，却被他反扣，紧拽着十指。
李聿继续，一手揽住她的身体，不让她摔下去。
湖面迎来一冷一热的山风，轻扫而过，静谧的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人。
在细微的山风中掺杂着湖面被吹动的水声，还有彼此才能听到的细微轻吟，令人觉得世间美妙，风景正好。
姜也被他的手勒着，犹如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紧紧捕获她。
她脚尖绷得笔直，心里似乎有一股莫大的情绪等待着打破桎梏。
她紧咬牙关，咬住李聿的衬衫克制咽喉。
可在他调皮的指尖下，她还是像只山鹰一样，嘶鸣一声。
随后全身无力地抱着他，将头深深埋进他的脖颈中。
李聿起伏的胸膛滚烫不已，他双手回抱，感受到姜也剧烈的心跳。
平静了好一会后，他才将她横抱起来，往车旁走去。
他手臂上的青筋明显，微弯的眼睛带着玩味的笑意：“不好意思了？”
姜也轻咬了下他的肩膀，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来到车里后，他把姜也放到后座，顺道从座椅下拿出一瓶未开封的水，又抽出纸巾，将她的“罪证”消灭。
又将干净的纸巾和湿巾递到姜也面前，一手撑在她的身侧，一边弯曲着身子，问她：“你自己擦还是我帮你？”
姜也红着脸急忙接过，尽可能地平静自己的情绪。
李聿关上车门，靠在车尾狠吸了一口烟。
掐灭烟头后，他的神色已经恢复平日的深沉内敛，举手投足间，还是那个风度儒雅的李老师。
这个时候，连他自己都开始佩服起自己，自控力真是很了不起。
与此同时，经过快速的冷静后，姜也已经理清了自己的思路。
等李聿坐到驾驶位上时，她看了后视镜一眼，随后主动跨步坐到副驾上。
晕红的脸色也恢复如常。
她轻轻咳了下，佯装镇定地对上李聿别有深意的目光。
但在他如此直白的凝视下，她还是绷不住，破了防。
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破罐破摔：“李老师，我本不想这样，可是你……”
“对不起，是我的错。”
他扯出一个笑容，碰到姜也的脸颊上轻轻摩挲。
“小姨刚走，出于礼貌，我只能为你做这些，进一步的等以后再补偿给
你。”
？？？
姜也连忙摇头：“我不是这意思！！”
他轻笑着反问：“不是？那是什么？明明你也很喜欢。”
“南枝，你的心可以让你说出谎言，可你的身体骗不了人，告诉我，你也很喜欢，对不对？”
姜也呼吸一滞，她是真经不住别人的刺激。
既然如此，她就坦白说了。
“是，我是很喜欢，可这也是人之常情，难道李老师就不喜欢吗？难道李老师刚刚就没想过更过分的行为吗？”
“但现在我们都冷静下来了，我们还是要面对一个现实问题。”
“李老师，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婉拒你吗？”
李聿点头：“我知道。”
“你不知道！”
姜也笃定打断他的话，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如何与他说起自己的情况。
犹豫之下，她只能说：“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告诉你我的处境，但是李老师，我目前没办法答应和你交往，反正喜欢是一回事，在不在一起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有些气急，真想一口气把实情都告诉他。
可姜也非常明白，一般人根本不会理解自己，甚至不会理解像姜家那样的家庭。
说出来只会徒增更多的烦恼。
李聿深深凝视她，随后微垂眼眸，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在方向盘上。
他调侃：“所以呢？姜南枝想成渣女，利用完我就一走了之？”
姜也一怔，下意识地摇头：“李老师！你怎么会这么想？”
“不然……你想怎样？”
李聿靠近他，非常确定地捉住他的手腕，告诉她：“我和你在某些事情上并不是自控的人，明白我的意思吗？”
最终，两人的话题在姜也泄气中结束。
有结果吗？并没有。
李聿明确表示，她只要喜欢，名分什么的，他不着急。
姜也也明确表示，她只是喜欢，无法给两人名分，也不想确定和他在一起。
李聿并不着急，因为姜也不知道他姓赵。
再者，这个时候，他也认为不是告诉姜也自己身份的好时机。
姜家的人已经来到夷南了，这是赵应淮告诉他的，所以他现在要做的，是怎么帮她藏起来，然后带走。
而不是告诉她自己的身份，再面对很多出其不意的事情。
他只做能掌控的事，习惯提前做好一切准备。
回去的路上，姜也像是被累到，靠着副驾座椅就浑身瘫软地睡过去了。
他们是下午回到院子的。
姜也醒来后，赫然发现李聿正打算将自己从车上抱下去。
她连忙挣脱，表示：“我自己下来。”
可李聿就跟没听见似的，将手伸到腰后，一把将她横抱起来。
放到床上后，又在姜也的唇边轻轻落下一吻，温柔地笑着，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姜也看他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不禁笑道：“晚上你要给我做吗？”
李聿微微眯眼，靠近她一些：“做什么？说清楚。”
闻言，姜也脸颊生热，她突然觉得李聿简直就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做饭！”
姜也强调，并且一口气说出了好几道自己想吃的菜。
李聿笑着不打趣她了，把被子一拉：“休息会，等会好了叫你。”
说完便走出了房间。
姜也心跳不止，想到在阿什湖边的荒唐事，她心里隐隐有些兴奋。但又觉得自己有些可耻。
最后她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收拢起来，来到院子里。
薄暮时分，院里的小灯打开，可以一眼看到小厨房里李聿忙碌的身影。
看他煞有其事地忙着，姜也忍不住上前，双手撑在窗沿上，伸长脖子看了灶台一眼。
发现还真摆了两道有模有样的菜后，诧异道：“没想到李老师还真是个手艺人。”
李聿轻笑着，与她只有一个厨房台面的间隔，直勾勾地望向她，别有深意地说道。
“我是不是个手艺人，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姜也一顿，反应他又在不动声色地开车，简直无语了。
“李聿，你有点不要脸了。”
李聿笑出声，却又一脸无辜的模样：“我怎么就不要脸了？姜南枝，别以为上了我就可以肆无忌惮了。”
“我怎么上你了！”
“你难道没坐到我，腿上？没在我耳边……”
“打住打住！”
姜也深吸一口气，气冲冲地跑到厨房里，一本正经地对李聿开口。
“李老师，咱就是说，以后能不能矜持一点，至少我们现在还没有在一起，我觉得有些玩笑……”
话还没说完，李聿忽然勾住她的腰，把她拉到跟前：“嘴长在我身上，你只管听着。”
话语带着不容置否，也不给姜也反驳的机会，故意凑上去，在鼻尖触碰到一起的时候反问：“现在不出去的话，今晚就别出去了。”
姜也哪敢停留，她只觉得李聿是真有种说到做到。
所以她一个转头，大步迈出厨房。
但回想那些话语，嘴角却不禁上扬。
如果幸福有期限的话，那她愿意珍惜当下的每一分，每一秒。
就当作是她的贪婪作祟，反正……也没有答应他在一起不是吗？
再说也只有在淮川的这点时间，等回到夷南，一切都会拨回正轨，即便不拨回，她也会强制执行，死都不会让他受到自己牵连。
结果只要是如此，那中间不管发生什么都是可以接受的，是吗？
姜也自我劝说，却不知道自己的心口，已经越裂越大。
吃饭时，李聿接到了保护区的电话，当场进行了一个小型的视频会议。
小象知知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而那群被关在防护栏内的大家伙们，这段时间也乖了不少。
它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片丛林，对防护栏外的工作人员也没有那么大的恶意。
所以，是时候将他们彻底放到孟坎拉整片的保护区里。
在这片绵延数万公顷的区域内，它们将存活在丛林深处，重新繁衍，重新创造属于他们新的家园。
阿姆身为母头象，很有母性，也极具领导者的风范。
这段时间的观察，它聪慧，机敏，战斗力又强，相信一定会让它的种族得到新的生活。
这也是保护区最终的目的。
让它们在这片曾经灭绝象群的土地上重新烙下印记。
所以他们决定，一个礼拜后的今天，将放归象群，同时把知知引领到象群中间，与它的家人汇合。
商量了具体的一些细节后，他们便定下时间。
而姜也和李聿两人，要赶在放归前一天到达保护区。
姜也算了一下，减去坐车的时间，他们真正能留在淮川的时间，只有四天。
她的心里忽然闪过一丝失落。
她的美梦时间，只有四天。
李聿似乎察觉到她的异样情绪，目光挪过来，多问了一句：“有心事？”
姜也连忙摇头，拿过手机走去屋外，再打开当初李聿告诉她下载的那个APP。
她打开了那天晚上她用红色线条圈出来的那颗星星，屏幕对准天空。
“我又找到了姜聿。”
李聿站在身后，抬头看了一眼还能隐隐看到银河带的天际，冷不丁地说。
“以后如果有孩子，也叫姜聿吧。”
姜也猛然回头，手心生热。
她讪讪一笑，避开了这个话题，可心里却像刮起狂风暴雨。
他竟然想到了孩子的问题！
她甚至都不敢奢想过的问题。
可是，如果真的叫姜聿，也不是不行。
-
次日一早。
李聿带着姜也去了村里的小学。
就是他小姨捐助盖的。
设施简单，但什么都有。
红色的建筑代表着希望，所有的花坛里，全部开满了格桑。
孩子们一大早就在学校里打扫卫生，他们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花坛瓷砖，将花坛里的落叶以及多余的垃圾小心捡出来。
姜也看向他，幽深的眼睛，一时揣
测不到他此时在想什么。
只能问：“小丽阿姨的意外离世，你还是会难过吧？”
他从来没有和自己提起过关于他的家庭，到现在，姜也也只从陈宥仪的口中听到简单的描述。
但具体的前因后果，她不清楚。
可她深知，每一段不愉快的背后，都交织着他自己的心血和悲哀，就像已经划开的伤口，即便结痂，痊愈，它始终是留有疤痕。
她不去触碰，就不会让对方想起那些窒息的回忆。
她亦如此。
或许比起自己，李聿隐藏感情的能力更深，他一点也看不出来，曾经经历过什么。
所以在面对姜也的提问，他也是简单聊过。
“生老病死，意外命注，痛苦无法挽回任何东西，人，是要朝前看的。”
姜也微微一笑，话虽这样说，但最难的也是朝前看。
因为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抬头。
如果连抬头的勇气和精力都没有，又怎么朝前看呢？
李聿仿佛看穿了姜也的那点消极想法，忽然牵过她的手，一本正经地看过去。
“这世上不仅仅只有折磨自己的事，还有更多能取悦自己的事情。那些东西，都可以让你朝前看。”
他揽住姜也的肩膀，带她往学校后的那条路走：“带你去看看这里的人间烟火气，取悦取悦你。”
姜也压下那些情绪，重振精神。
今天是这几个村的赶集日。
他们现在还保留着很久之前留下来的习惯。
镇子离村有些距离，村里的小商店也有限，赶集日就不同了。
这让姜也想起了香姨他们那个村子的集市，之前，最热闹的就是菌子。
铺天盖地的菌子，挑得人眼花缭乱。
提起这个，姜也笑道：“李老师，你还记得当初你吃菌子吃中毒！进医院的事吗？”
一想起这个沉着冷静，内敛深沉的男人，当初竟躺在病床上看小人跳舞，那模样光想想都觉得好笑。
李聿沉下目光，让她打住这个话题：“笑一次就够了，再笑今晚就让你看小人跳舞。”
姜也忍俊不禁：“现在又不是菌子时节，这里也没有野蘑菇可以吃，我怎么看？”
“理论上，看小人跳舞是一种精神致幻，想要达到精神致幻，无我兴奋的境界，我们两个或许可以试一试，我自认为，我不缺这种能力。”
姜也：……
她现在临场鉴定，李聿在某些方面，挺流氓的。
见她不说话了，李聿一本正经地侧过耳朵，郑重问她：“所以，今晚要不要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