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粘稠的三分钟里,荀斯桓脑内历经了激烈的天人交战,最后理智险胜。

  他三口吃完了一碗面,不敢再多待,匆匆回了自己公寓,直冲浴室,冷水冲了一刻钟,还是心口发烫。

  按理说不是毛头小子了,不该这么冲动的,可今晚的许云渺太乖了,简直在逼他犯错。

  许云渺也不敢留人,门一关发现自己喘得像刚跑了八百米,再仔细一琢磨,心里仿佛是期待多过慌张的。

  社畜谈个恋爱不容易。二人都没想到,周五的话剧之后再没找到空闲时间约会。

  荀斯桓一如既往地忙碌。许云渺也收到了白氏工业的新项目通知,三天两头陪着客户走访各路衙门。

  绿阳项目也进行得如火如荼,沈均作为负责人,要出发福城,实地走访。

  临出发正赶上荀斯桓在开会,许云渺想起那日的酒局,好心叮嘱了几句,让沈均务必多防备贺飞。

  沈均当然不领情,觉得许云渺是小情儿在狐假虎威,还冷嘲热讽了几句。

  转眼入了伏,气温居高不下,穿薄底皮鞋上班时,踩着马路都烫脚。

  天气热,工作忙,许云渺精神不济,起不来睡不着,胃口也差,宝藏美食都对他没了吸引力。

  荀斯桓看在眼中,每天早上亲自上门叫早,逼着许云渺起床游泳,再监督他吃早饭,也算是忙里偷闲的二人时光。

  虽然赖不了床让许云渺有点苦恼,可坚持了几天,精气神明显好了,而且每天一开门就有帅哥等,也挺幸福。

  有时游完泳,神清气爽,和荀斯桓并肩走在梧桐树荫下,他会生出一种恍惚之感,像回到了大学时代。

  H大的校园里也有一条两边种满梧桐树的林荫道。

  那时,晨跑计入体育平时分,他也是起个大早,跑得一身汗,和同学并肩走在树荫下,偶有风来,舒爽怡人。

  不过,那时一起去晨跑又一起并肩走过林荫道的同学都有谁,许云渺想不起来了。

  沈均出差了将近半个月,周五来办公室,整个人晒黑累瘦了一大圈,脑袋顶上都冒着怨气。

  据说,出差异常辛苦,每日顶着高温爬山看光伏电板的铺设场地,要铺设电板,那自然是烈日暴晒,毫无遮挡。

  许云渺了解了这些,总算明白了荀斯桓非不让他参与绿阳项目的苦心。

  沈均回程,绿阳项目组全员开会,从下午开到了晚上,会后,荀斯桓请大家吃大餐,也是犒劳沈均。

  宴席散场,荀斯桓回到办公室处理了两份重要文件,一回神已将近十点。

  办公室门突然就自己开了,门后探进一个脑袋,是许云渺。

  “荀大律师可以下班了吗?”

  荀斯桓正疲惫捏着眉心,见了来人一下不累了,笑问:“你在等我?”

  许云渺不承认,只暗示道:“今天可是周五。”

  荀斯桓懂了,立刻收拾东西下班。

  时间太晚,酒吧蹦迪一类的夜间活动二人也不感兴趣,干脆绕着竹杨苑的小花园散步聊天。

  天气预报说夜里会下雨,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味道,又闷又热的,没走一会儿,二人便满头大汗了。

  即便如此,谁都舍不得现在就分开,停在湖边休息,天下第一怕热的许云渺居然没急着回家吹空调。

  “绿阳项目还顺利吗?”许云渺忽然开口。

  “怎么这么问?”

  荀斯桓知道许云渺是有分寸的人,既然不在绿阳项目组,便不会随意插手,如此提问,恐怕有后话。

  “下午的会开得也太久了。”许云渺确实有话想说,又怕是自己杞人忧天。

  “有些意料之外的情况。”项目信息要保密,荀斯桓没透露细节,可下午会议上,他确实和沈均有些冲突。

  现场走访时发现了目标公司存在诸多问题,沈均觉得问题虽多却不致命,可荀斯桓不这么认为。

  许云渺闻言点头,内心仍在纠结。

  他和沈均确实不对付,但他又怕荀斯桓听了他想说的话,会觉得他是在借工作之名给沈均穿小鞋。

  “云渺,想说什么都可以。你的想法对我来说很重要。”荀斯桓一拧身,面对许云渺,目光笃定。

  许云渺稍稍安心,说:“我不是针对沈均,但我觉得,他和目标公司的人走得太近了。”

  荀斯桓明白了许云渺的暗示——律师开展尽职调查工作是要发掘藏在表象下的法律风险。

  在这个角度上,律师和目标公司是对立的双方,律师发现的问题越多,目标公司拿不到投资的可能性就越大。

  虽然和目标公司建立好关系,能帮律师获取更多信息,可也容易让律师的客观性被质疑,其中的平衡,需要靠经验去掌握。

  荀斯桓相信许云渺的判断,他此刻会提出担忧,一定是因为,按照他的经验,沈均没有掌握好这平衡。

  “我知道了。”荀斯桓不想显得偏颇,没直接评价,心中已有了计较。

  他牵住了许云渺的手,把人扯近了一步,打趣问:“你对绿阳项目很上心啊?”

  “我可不是觊觎这项目,我是关心你。”许云渺说完情话,不太好意思地偏开头,“之前还为这项目和你置气,现在看来,你不让我去是对的。”

  荀斯桓没接话,其实有些心虚。

  没让许云渺参加绿阳项目,一是怕他辛苦,二是他在海城出差时,从妹妹荀斯榆那里知道了一个消息——

  绿阳项目上,虽然贺飞是项目经理,可法律条线的总负责人是黎言卿。

  未来随着项目推进,云寰这边的负责人不可避免的要和黎言卿接触。

  从酒局后许云渺的提问看,他还没想起黎言卿这个人,如果可以的话,荀斯桓希望他永远别想起来。

  “怎么不说话了?”许云渺好奇抬眼,发现荀斯桓直勾勾盯着自己,眼神变了,眼底墨色浓得化不开。

  空气比刚才更加闷热了,黏腻得让人觉得呼吸都滞涩,胸腔起伏也愈发急促。

  荀斯桓压低声音问:“明天去你那儿,我下厨,再一起看部电影?”

  昏暗路灯下,许云渺面目朦胧,额间鬓角挂着几颗汗珠,让荀斯桓想起一些久远的画面,口舌忽而干燥难耐。

  “都好,和你一块儿就行。”许云渺垂下了眼睫,不敢再去看那双要把他吸进去一般的眼睛。

  都是成年人,荀斯桓眼底的欲望不难解读,许云渺并不抗拒,甚至往前一步,略微仰头。

  “云渺。”荀斯桓低低叫了一声,手一用力,两人便贴在了一起,强劲心跳隔着衣料,逐渐节奏统一。

  “可以吗?”荀斯桓克制提问。

  都贴这么近了,还装什么绅士,许云渺用行动回答,闭了眼,脸往前一凑,嘴唇便轻点在了荀斯桓的嘴角。

  许云渺是想蜻蜓点水,缓缓渐进,可荀斯桓是得了奖励,火星子掉在干草垛上,哗一下就烧旺了。

  他一掌按住了许云渺的后颈,不由分说就吻住了许云渺的嘴唇,两片湿润的柔软,让人联想到雨后的花瓣。

  对许云渺而言,这是他记忆里的人生的第一个吻,是情/爱滋味的初次尝试,是情至浓时身体最原本的冲动。

  他失忆了,忘了如何与爱人拥吻,动作生涩木讷,在混沌里被撬开了唇齿,被荀斯桓长驱直入,被荀斯桓攻城略地。

  可对荀斯桓而言,这是久违的爱意奖励,是失而复得后震颤的喜悦,是想念压制了太久之后破土而出。

  时隔甚久,当他再次衔住许云渺的嘴唇,身体本能地就知道如何挑/逗取悦,知道如何引得许云渺一阵阵战栗。

  许云渺觉得肺里的空气正被荀斯桓抽干,那舌头故意的一般,一次次剐蹭着他的上颚,瘙痒之意,直冲头顶。

  他站不住了,脑袋发懵,脚发软,荀斯桓的手掌洞悉一切,按在他的后腰,在更猛烈的吻里,一点点下滑。

  贴在一起的皮肤是滚烫的,捂出一片汗,汗珠便顺着身体和手掌的动作滑下去……

  “唔嗯!”许云渺想反抗,他和荀斯桓都在逐渐失控。

  “轰——”

  天边一声闷雷,把二人从缱绻里惊醒。

  荀斯桓停下了动作,退开了嘴唇,有些愧疚一般,轻轻叹息。

  两人仍额头相抵,鼻尖碰着鼻尖,都在用力喘息着,因为缺氧,也是为平复身体里的惊涛骇浪。

  “荀斯桓,要下雨了。”许云渺说话都是气音。

  “对不起,是我着急了。”荀斯桓似乎是答非所问,实际是听懂了许云渺的退却之意。

  “回家吧。”荀斯桓的嗓音像揉了沙子,磋磨着许云渺敏感的神经,四个字里,有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失落。

  暴雨下了整个周末,荀斯桓带着食材和工作,在许云渺的公寓度过了两日。

  第一次拥吻后尝到了甜头,许云渺毫不掩饰地表达着自己对着唇齿厮磨之事的喜爱。

  荀斯桓也是如此,可不管怎么吻,好像都没法弥补这几年时间的缺失。

  进了门,把许云渺压在门后亲吻;做着饭,把许云渺抱到岛台上亲吻;电影里男女主深吻时,他们也要跟着一起倒进沙发里拥吻。

  这感觉很奇妙。

  明明相识不久,明明刚表白不久,可许云渺从没觉得这些吻太急迫,仿佛已经爱了许久,仿佛他们就应该如此。

  粗喘里,许云渺觉得自己的嘴唇麻了,可能还有点肿,不知明天上班会不会被人看出异常。

  他把人推开了一些,忽而认真说:“荀斯桓,我告诉你个秘密。”

  荀斯桓略略惊讶地看着他。

  “我其实,丢失了一些记忆。车祸时伤了脑袋,一些往事被撞丢了。”

  “其实,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常常会产生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就好像……当下发生的事情,过去我也曾经历过。”

  荀斯桓的心收紧了,紧张问:“比如呢?”

  “比如现在,好像我以前也被你按在沙发里吻过。”

  许云渺发现他说完这句,荀斯桓的瞳孔剧烈震动了起来,眼底的情绪竟是惊慌的。

  “干嘛?被我吓到啦?”

  荀斯桓勾了勾嘴角:“是啊,没想到你还是个小黄人。”

  混沌、缺氧又黏糊的周末之后,社畜回归工作。

  周一是怨气最深重的,荀斯桓也是如此。大中午的,又在跟人置气。

  莎莎不幸撞在了枪口上,被荀斯桓吼了一句,赶紧识趣地退出了办公室。

  “又怎么了?”许云渺闻声来看,可心情和以前不同了,比起看不惯,更多的是担心。

  莎莎耸耸肩:“有个项目投标,到最后关节了,被别家律所低价抢了。”

  许云渺也替荀斯桓可惜,待莎莎走了,推门进了办公室。

  “又绝食?”他玩笑问,见荀斯桓立在书柜前,在一本一本给架子上的书重新排序。

  荀斯桓对着许云渺总是柔和些,只干笑一声,说:“没想到,律师行业也成了低价竞争的地儿。”

  “有些客户就是只看价格,无所谓质量。”许云渺劝道,“这种不重视律师工作的客户,不合作也罢。”

  荀斯桓没接话,当然是认同这道理的,可还是气环境日益乌烟瘴气,生意越来越不好做。

  许云渺问:“一起吃午饭?”

  “实在没胃口,你去吧,别管我了。”荀斯桓还在整理那几本书。

  许云渺按了开关,待玻璃幕墙雾化了,踱步到荀斯桓身边,从背后拥了上去。

  “那我也不吃了,有气一起生。”

  “别闹。”荀斯桓嘴上这么说,心里已经松动了。

  过去和现在都是如此,许云渺总能知道怎么消化他的怒气。

  正腻歪,桌上电话响了。

  “荀律师吗?这边是申城律师协会,有人投诉云寰的律师在尽职调查过程中收受了目标公司的商业贿赂。”

  sorry,更晚啦~ 但粗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