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遥睁大了眼睛。
郁年这才说:“咱们家没有地,山上的猎物也总要休养生息,咱们不能永远依靠这些。”
听完郁年的话,田遥重重的点了点头,这也是他为什么前几天要去刘员外家里做工,他只有一把子力气,并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做什么来补贴家用。
“所以你要不要听听我的想法。”
田遥支起头,很认真地看着郁年。
“你还记得我前几天去看你的时候给你做的吃食吗?”郁年看着他的脸,问他。
田遥当然还记得,不仅记得,他本来想着明天能再找到一只兔子,然后让郁年教他做了吃呢,毕竟上次郁年做的都被他吃光了,郁年自己肯定没有吃呢。
“那你觉得,要是用这个去做生意,怎么样?”
田遥睁大了眼睛,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做生意,虽然他以前也去镇上摆过摊,但要是真的把这个当成生计,他并不觉得自己能够做得好,但郁年这么一说,他又隐隐地动了些心思,他觉得他应该是什么都能做好的那一类人才对。
“要是想去做生意的话,我觉得那条全是卖吃食的街不行,我知道一个地方,生意肯定很好。”
郁年看着他脸上瞬间迸发出的光彩,听见他说自己的意见,才觉得原来夫夫间这样相处也很舒服:“那你说哪里合适?”
“当然是在镇边的采石场和运河边上的码头啊。”
云溪镇一面靠山,但另一面就是连接南北的运河,虽然云溪镇这边的河,只是一个小小的分支,但南来北往的运河船,也有往这边歇脚的,从前开春的时候,田遥还会去前面的大河清淤。
“那里卖力气的人多,饭量肯定大,你先前给我做的那个菜,一丁点就能很下饭了,这样经济实惠的东西,那边一定会有人买的。”
郁年没想到自己只是听出了一个观点,田遥就已经想好了后面的好几步。
“但是现在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原材料。”郁年适时地打断了田遥的畅想,“靠着爹爹留下的这一点辣椒,自然是不能把这件事做得长远,咱们要是往后真的要走上这一步,那就一定要有足够的辣椒。”
田遥刚才还在畅想赚了钱的日子,这会儿就变回了苦瓜脸:“上次种下去的辣椒可一点都没发芽呢。”
“所以我只是初步有这个想法,但一切都还要从零开始。”
田遥说:“就算咱们会种了,咱们也没有地可以来种很多出来啊。”
“所以到时候得想想办法,看村里有没有人家愿意把地赁给我们种,但最好还是能有咱们自己的地。”郁年说,“咱们现在的银子,村长说买地的话能买两亩。”
田遥立刻摇头:“不行,那个银子要先给你治腿。”
他很坚决,郁年怎么说他都不同意,于是只能作罢,然后说:“不过现在要紧的就是要好好地研究小爹爹留下的手札,搞懂所有的东西。”
田遥像是重新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方向,做什么都很有干劲,跟郁年说了一会儿之后,就又去了菜地里。
先前照着小爹的方法种下去的种子,现在的长势很好,田遥弯下腰仔细地看了看,倒真看出了些不一样的地方,在碧绿的杆上,有零星的几点白。
“郁年,郁年!”
本来在房间的郁年还以为发生了什么,灰灰也立刻就跑到了田遥的跟前。
“你看那是什么?”
郁年顺着田遥的手看过去,才知道田遥为什么这么激动了:“那应该是开花了!”
田遥开心地跳起来:“开花了是不是就意味着能够结果了啊!”
“是的。”郁年松了一口气,先前田遥为了种子不发芽的事情能低落半天,现在终于看到了点希望,也希望田遥能够更快乐一点。
也许是喜事都是接着来的,在原先一点动静都没有的辣椒地里,也冒出了一点绿色的芽。
“郁年!你看!”
郁年自然也看到了,田遥这会儿再也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抱着郁年的脖子,在他的脸上亲了个遍,灰灰看到之后,转头回了他的鸡笼边。
时间很快就到了四月二十八,槐岭村的蒙学堂正式开始上课的日子。
田遥先前想给郁年做一身长衫,被他拒绝了,郁年当时说,他本就不是什么读书人,就算穿上长衫也不是那个气质,他还是比较喜欢现在的穿着,就不要浪费那个做衣服的银子了,田遥劝了很久都没有劝动他,只能作罢。
虽然没没有换新衣裳,但郁年一出现在那里,就能看出他跟这些村里人的不一样了。
蒙学堂修得简易,但有些礼节不能省,世人常说要尊师重道,所以进门的拜师礼不能少。
这次要来蒙学堂上学的几个孩子,郁年都认识,最大的那个就是曾经帮他推过轮椅回家的,是村里的那个特别能说的李家夫郎的小儿子。
还有村口葛婶子的儿子,他们都换上了新衣服,这会儿有些拘谨局促,捏紧了自己的衣角站在学堂的正中间。
一应礼节方面的事都是村长在操持,让田遥站在外边看,郁年在外,不论什么时候都是淡然自若的样子,就算是双腿不良于行,他身上的气场也足以压倒所有人。
放了鞭炮,祭拜过槐岭村的先祖,剩下的人就各自散去了,只留下郁年跟几个要上学堂的小孩。
田遥在外面看了好一会儿,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才回了家。
田遥刚刚回家,就看到几个婶子和夫郎,往他们家来。
“刚说你可能不在,就遇到你了。”李家夫郎手里提着一筐鸡蛋,跟在田遥的后面。
“各位是有什么事吗?”
田遥这才注意到他们的手上或多或少都提着些东西,有鸡蛋,有肉,还有小鸡仔的。
“现在蒙学堂不是开学了,郁年就算我们孩子的夫子,我们给不起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有些寻常的家用,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田遥吓了一大跳,这些东西虽然看着不贵重,但也算是每家生活的必需品,他可不敢收。
“这样吧。”田遥挠了挠头,“我家夫君现在也不在家,我也不能帮着他收东西,不如大家选一个合适的时间,等郁年回来了让他跟你们谈?”
众人看田遥确实不想收的样子,只能作罢:“那我们就等郁年在家的时候再来。”
这还是郁年第一次白天不在家,田遥看着有些空的房子,身边虽然有灰灰一步不离地跟着他,他还是觉得家里空,于是找到自己的锄头,往房子后面的竹林走去。
他放下背篓,就看见在茂
喃風
密的竹林里,有些笋已经冒了尖,这会儿是笋正鲜的时候,刚好是吃竹笋的季节。
他找到刚刚冒出一点点芽的笋,非常小心地先是挖掉笋旁边的土,生怕把笋挖坏,他挖笋一向很有心得,这也是在缺菜吃的季节里能够开胃的好东西。
槐岭村只有他家身后的这一片竹林,听村长说,这片竹林是爹爹他们种的,所以基本没有人来他的竹林里挖笋。
但田遥每年春天,都会挖一些笋出来,送给他亲近的人,顺婶子,村长家里,后来刘之嫁过来,两个人关系很好,有什么东西也会给他再送一份。
挖笋需要十分小心,稍不注意就挖断了,那就没办法再吃了。
田遥把两边的土挖开之后,灰灰就学着他的样子,用爪子刨开,一人一狗合作,倒比他以前挖笋的速度快了很多,以前一下午就挖十来颗,现在能挖一背篓。
他挖完之后,没有洗去泥土,只是选了几个品相好的,要送出去。
第一家就是顺婶子,他给顺婶子送笋,顺婶子就给他她新种出来的青菜;然后是刘之家里,刘之现在的孕肚越发地大,田遥都不敢轻易靠近他,怕自己打个喷嚏都能吓到刘之,刘之看到他倒是很开心,拉他在家里说话。
“我可听说了,今天祠堂那边很是热闹啊。”刘之的脸圆了一圈,因为身子重了,所以今天没有出门去。
“是很热闹。”田遥就事无巨细地跟他讲今天的趣事,还说了自己不敢收束脩的事。
刘之笑他:“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本来就是该收的,我想村长也是这个意思。”
“等郁年回来自己解决吧。”
刘之看到他的背篓:“还要给谁送啊?”
“还有村长家,我还想给桥哥送点去。毕竟先前他还为了我的事情帮我想办法呢。”田遥回答。
刘之皱了皱眉:“桥哥好久没出来遛弯了,不知道整天在家里忙什么。”
田遥这才想起,那天郁年送他去镇上的时候,经过宋耀他们家,听到的那些声音,他问刘之:“桥哥有多久没出门了啊?”
刘之想了想:“半个多月了吧?我身子重,也没出门去。”
田遥立刻站起身来:“我这会儿就去吧。”
刘之也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去吧,天天闷在家里,人都快憋坏了。”
陈旭听说刘之想出门,自然也是不愿意的,但一想身边还跟着个田遥,应该也没什么大事,所以就让他们出去了,倒是陈母,看着刘之跟田遥一起走了,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踢了陈旭一脚:“那遥哥儿是个没生养过的,你也放心啊,赶紧跟过去看着,小之正是要紧的时候,可别出了什么岔子。”
陈母算了算时间,刘之的产期就在下个月左右了,可千万别在这时候出什么事。
陈旭赶紧一溜烟跑了出去,跟在两个人的后面。
田遥为了迁就刘之,走得不算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刘之一个没走稳摔了。
宋家离刘之家有一段距离,他们家住在通往镇上的路边,因为总是有人经过,所以选了离路更远一点的地方。
远远看起,宋家闭门闭户的,刘之在跟他一边的陈旭发脾气,说他不给自己一点自由。
陈旭任他骂,但还是紧紧地扶住他。
他们走近了宋家,才听到了一点响动。
“家里有人怎么还把们关得这么死。”刘之撑着腰,“遥哥儿,叫一声吧。”
田遥摇了摇头,上次他们去镇上的时候,听到的动静也是这样,他心里有个不好的念头,于是看向陈旭:“你跟阿之别往里走了。”
陈旭停下脚步,刘之满眼疑惑。
田遥放下背篓,轻轻推开了宋耀家的大门。
心里不详的预感越来越严重,他推开堂屋的门,就看见躺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沈桥,还有不断在往他身上落拳头的宋耀。
田遥怒从心底起,整个人脑子都发懵,一把把宋耀从沈桥的身上拉开,一拳打在了他的肚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