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试谋未遂【完结番外】>第90章 “你喜欢我。”

  冬雨的云层上藏了颗朦胧的月亮,暗淡的月光落在树叶上,在地面上打出一层薄薄的影子。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盛闵行站在了他的身后。

  在雨里坐久了身体都是僵硬的,沈渡津艰难回过头又仰起脸,才看清了盛闵行的全貌。

  夜色正浓,盛闵行的瞳色墨黑,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人眼里似乎藏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像是黑云压城,而城欲摧。

  他心头一颤。

  盛闵行:“你在这做什么?”

  明知故问。

  “我来看我妈。”他还坐在石阶上没起身,“你来干什么?”

  盛闵行只得走过去蹲下与他平视。

  也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用一种莫名温柔的语气哄劝道:“要关门了,回酒店吧。”

  沈渡津眼圈泛红,显然是不想这么早离开。

  盛闵行:“你不跟我走,这荒郊野岭你打算怎么回去?”

  沈渡津来时已经领教过的,没有司机愿意在年关将至的时候走这条路,更不用提有司机会在这种地方接客。

  他还不动,盛闵行只好伸手去拉他。他没做多少抵抗便跟着站起来,然后一步三回头。

  盛闵行又问:“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

  “在墓园这种地方如果回头太多次,故去的人就会跟着你回家。”

  沈渡津:“那都是编出来骗人的,原始版本是担心至亲伤心过度走不出来,后来为了活着的人更好地活着,就演变成了你说的那样。”

  解释完就不作声了。也没再回头,可见是听进去了盛闵行所说的版本。

  他更希望沈慧在另一个他看不到的世界好好活着,偶尔能入他的梦就很好了。

  见他不再说话,盛闵行轻笑一声,“所以你觉得,你该怎么样呢?”

  ……

  这是场漫长的雨,一直到回到酒店还没停歇。

  沈渡津淋了雨,棉衣已经全部湿透,连带着被帽子遮盖的头发也没能幸免。

  天寒地冻再加上冰水的加持,很难不感冒。

  盛闵行扯着他回了他自己的房间,却并没有人送到就要走的意思,而是长腿一迈到了沙发上坐着。

  沈渡津也不太在意,径直进了淋浴间冲去那一身寒气。

  再出来时,盛闵行还在原位,但应该是移动过的,因为手上多了杯棕色的液体。

  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盛闵行手上还拿着根一次性筷子在杯里搅拌着,见他过来:“来得正好,趁热喝了。”

  他微微一皱眉,又移开视线,装没看见。

  盛闵行敛了敛神色:“我不想见到你回来上班的时候病还没好又要请假。”

  又是熟悉的理由。

  沈渡津:“春节的假期很长,足够养病了。”

  盛闵行:“不行,凡事就怕万一。”

  “先放那儿吧。”

  “你怕苦?”盛闵行从那一瞬间的皱眉里品出点别的意思,他显然是有些诧异,“这不苦,甜的,我特意让店员替我选的。”

  沈渡津干脆不再搭理他。

  吹风机在沙发旁的柜子里放着,盛闵行是必经之路。

  他只好从他身旁绕过去,却被一把攥住手腕,身体一下失去平衡栽倒在沙发上。

  那杯该死的东西再次被怼到他面前。

  “喝了。”口吻不容置喙,异常强硬。

  两边手的腕骨都被这人钳制着,沈渡津无法再反驳,照做了。

  药一经过喉口,他就生理性地有些反胃。

  他天生排斥感冒冲剂的味道,说不上来的难喝,甜得有些发齁,喝下去很久后舌尖还会残留着苦味。这个牌子感冒药他只喜欢香橙味的,也就是小儿专属的那种。

  沈俞小时候生病喝的就是这种,他偷喝过,觉得味道不错。

  喝完了药,盛闵行又扯过毛毯盖在他身上。

  “有浴袍,”他用手拎了拎即将从肩上滑落的那张毯子,“我不冷。”

  盛闵行盯着他端详好几秒,直到他都有些不自在时才说:“把头发吹了。”

  这就显得刚才那盖毛毯的动作有些多余,他必须掀起毛毯才能拿到吹风机将头发吹干。

  见他动作,盛闵行又把他拦住:“算了。”

  他按住沈渡津,伸手将吹风机拿了过来,“我帮你。”

  沈渡津立马阻止他:“我自己来。”

  吹风机在那人手里,他不配合就是头发被卷进吹风机的下场。

  简而言之,反对无效。

  盛闵行不知有心还是无意,指尖总会碰到他的耳尖,甚至两根手指的指腹一起碾磨过去。耳尖在热风的加持下很快变红发烫。

  他头发好吹,得益于他速干的发质,这场单方面的折磨也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可风停下的一瞬间,脸周围的热度迅速退散,只余下脸表面连着耳朵那部分还持续烫着。

  盛闵行像是无知无觉,专注于将吹风机线缠好放回原位。

  只不过在吹风机放入柜里的同时调侃了一句。

  “你耳朵好红。”

  放好东西又回到他身旁坐下。

  沈渡津问:“还有事?”

  盛闵行点头,却并不急着开口。

  “什么事?”他催促道。

  说完又察觉不对,“你到底听到了多少?”

  这已经是他今晚第三次问出这句话。

  沈渡津似乎尤为在意这件事,走出墓园时问过一次,在车上时又问了一次。

  他不断确认,盛闵行也不断给出一样的答案,没有一点不耐烦。

  “没听见多少,我刚到。”这是盛闵行的答案。

  原以为盛闵行会给出和前两次一样的答案,可他却说:“我听到了。”

  “你喜欢我。”

  你喜欢我,沈渡津。我亲耳所闻,亲眼所见。

  “没有,你听错了。”

  沈渡津心中警铃大作,立即下意识反驳,眼神却没什么底气地躲闪。

  果然是事不过三吗。

  “你跟踪我。”他无法直面这种暧昧的气氛,于是又挑挑拣拣,找出了具有攻击性的语言刺过去。

  “对,我跟踪你。”盛闵行竟然坦坦荡荡承认道,“不跟着你恐怕我都不能这么快知道你在想什么。”

  “这不是你跟踪的理由。”他将脸撇到一边面向着窗外,手也不自然地扣着沙发布垫,企图用这点声响遮盖住他那像擂鼓般的心跳声。

  窗帘没拉上,隐约能看见外面的万家灯火和细细密密飘落的雨粉。

  沈渡津就打算这么跟他僵持下去。

  盛闵行无意与他争,率先软下来:“好,是我不对,可这是大半夜,这里也不是云城,一起行动总会安全一点。”

  “我不该偷偷跟着你,应该光明正大跟着你。”盛闵行说,“最好是能让你看见我。”

  沈渡津:“……”

  盛闵行态度端正:“我以后也不会做自认为对你好可你却不喜欢的事,凡事也会先征求你的意见。”

  他认错认得快,沈渡津彻底没辙,手指扣动沙发的节奏也变了调。

  “你能原谅我吗?”盛闵行微微朝下看,眼皮跟着下垂了些,看起来就给人很诚恳的感觉。

  他又叹了口气:“你不说话我也不敢当你默认,因为你不喜欢。”

  沈渡津受不了他这样,只想让他赶紧闭嘴:“原谅!我原谅还不行吗!……”

  现在这幅场景他简直不忍直视。

  盛闵行如蒙大赦,又凑过来:“所以现在我们能回归正题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盛闵行又开始了:“你是不是喜欢我?”

  “不对,你是喜欢我的。”这人像推导物理公式般自言自语着。可最终结果无论如何都是对的。

  盛闵行:“你的原话好像是‘我好像被他……’——”

  他头皮都是紧绷的,终于忍无可忍:“……你给我闭嘴。”

  盛闵行当即不说话,安静半晌后又语速飞快冒出一句。

  “你终于喜欢我了,能和我在一起试试吗?”

  前半句听起来莫名有些心酸,可后半句才是将他注意力吸走的元凶。

  窗外雨忽然变大了,雨点敲击着窗户发出闷响,昭示着它的威力,逼迫着所有人都认清它的存在。

  他的前二十八年一样,是场未知终点便无法停息的冬雨。

  但现在,愿意撑伞的人悄然出现。

  他本意想拒绝掉的。可撑伞的人非要递给他一把伞,用尽各种手段非要他接受这份好意。

  他习惯了淋雨的感觉,对于这反常的伞拿不起也放不下,一边担心经伞庇佑后便再也离不开,一边又心生向往地贪恋那点温暖。

  然后终于有一天,伞的主人发现了,其实他并非是全然拒绝的。

  他只是不够坚定,只是还在犹豫。

  ……

  盛闵行手背适时触了触他的,瞬间让他回神。

  天边一道闪电劈下,比闪电慢了几秒的闷雷与他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沈渡津:“我考虑考虑。”

  “嗯?”

  “不能。”

  “好,”盛闵行笑道,“你慢慢考虑。”

  看吧,雷声还没有大到听不清身边人说话的程度。

  盛闵行终于起身要走,沈渡津也起来送他出门。

  门还没开,盛闵行倏地站定,然后回过身来面对着沈渡津。

  沈渡津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他慢慢朝沈渡津张开手臂,将人禁锢在怀里,然后轻轻落下一吻。

  他们还没正式确定关系,这个行为显然有些越界。

  不再是他偷亲时隔着手掌吻的那一下额头,而是无比精准地在唇上点了一下。

  只这一下,一阵细密的电流就灵活地过遍了躯体,让人全身酥软。

  沈渡津没躲。但也没回应。

  他直接愣住了。

  还没来得及反应,盛闵行又把目标朝向了他藏在浴袍深处的脖颈。

  “我还是想收回让你慢慢考虑的话,”盛闵行双手环抱住他,将脸埋入他的脖颈,深吸了一口气,“还是不要让我等太久了,好不好?”

  手指像被寒冰冻住,不,不止手指,他整个人都被定格在原地。

  只有听觉还无比灵敏,能捕捉到盛闵行沉声落在他耳边的话。

  “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