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试谋未遂【完结番外】>第6章 盛先生未免太没有边界感

  凌晨三点是沈渡津的下班时间,今天他稍微被一个喝醉酒的客人绊了绊,三点三十才离开夜幸。

  半夜了也没有什么公交可言,打车太费钱,三十分钟的路程不算远,他入职夜幸以来下班以后都是步行回家。

  借着昏黄的路灯他又看到了在一周前被自己亲手贴上去的“垃圾小广告”。他快速瞟了一眼上面的内容,随后快速经过路灯,顺手扯掉了那张广告纸。

  经过一周的沉淀他火气早已消了大半,他也不是那么赶尽杀绝的人,得饶人处且饶人,算是积德了。

  老房区年久失修,单元门是生锈的老式卷闸门,墙面有被积水浸泡后干涸皲裂的痕迹,楼梯台阶上也全是各种通下水道卖老鼠药的小广告,空气中混杂着一阵潮湿的霉味。

  在等沈渡津下班的时间里,盛闵行曾饶有兴致的观察过这些小广告,他猜测沈渡津会不会也将他的号码藏在这些纷杂的广告贴上。

  但沈渡津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

  沈渡津的家一层共有八户,上了楼梯还有一段长长的走廊要走,走到尽头的那扇门里面才属于沈渡津的世界。

  走廊里的灯坏了有小半年了,老小区没有物业,业主也没有愿意出钱修的,坏掉的灯泡就一直被搁置下来。沈渡津走惯了倒是觉得没什么,不过就是他挺怕黑,还是寻思着什么时候得空了把灯泡换一下。

  虽然他不是业主没有这项义务,但也算是好事一桩。

  他视力比一般人要好,这是多年的训练所得,毫不夸张的说,过去他在训练赛级犬的时候能看清狗在快速奔跑状态下的每一根狗毛。不过他一直很痛恨这双眼睛罢了。

  但这双眼睛在此时此刻派上了大用场。

  走廊尽头有一点火星子在闪,时而微弱时而强烈。他交友圈不广,正常的朋友也不会专门挑着凌晨三四点的时候来找他。

  黑暗的尽头不是他家,是等候他多时的血盆大口。

  沈渡津不禁回想起过去看过的入室抢劫杀人报道,有些凶手十分猖狂,故意让受害人看见自己再将其杀害。他停下脚步,从裤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随后尽量保持平静,一步接一步的挪过去。

  那点火光好像留意到这边的动静,动了动。

  走廊里回荡着不大不小的脚步声,是火光的主人在朝着自己走来。

  虽然沈渡津经常都在跟他的心理医生抱怨不想继续活着,但也不是死在这种情况下。

  在距离火光还有大约两米的时候,他不管不顾的冲上去,抬脚就是一踹,那人却反应敏捷,在腿风扫过即将落到他身上的时候一把抓住沈渡津的腿,紧接着沈渡津的小刀就派上了用场,他手起刀落——

  落在了地上,“啪嗒”一声脆响。

  沈渡津双手被完完全全钳制着,动弹不得,整个人向前弓成虾米状,他用尽全力右手才卡在裤袋里的手机。

  然后一瞬间,如同天光大作,整个世界都明亮了,沈渡津还保留着强光带来的一瞬间失明和扭打产生的眩晕。

  沈渡津后知后觉的认出了“凶手”。

  盛闵行在他眼里并没有比歹徒好到哪去。

  他无暇顾及掉落在一旁的小刀,只是奋力挣脱牵制后向前一大步,瞬间与盛闵行拉开一米宽的距离。在动作的同时他已经彻底恢复平静,一点都不像刚受过大惊吓的人。

  “盛先生说会再过来,我以为是会再去夜幸”,他嗤笑一声,“没想到直接就到我家门口了啊。”

  说完他有些嫌恶地将被盛闵行抓过的手腕放在衣角处狠蹭了几下。

  盛闵行无比感恩自己曾经学过十几年的散打,即便现在工作忙不练了也还留着当年的功底。

  他不禁有点佩服沈渡津的定力,弹指间能做到心如止水,古井无波。

  “沈先生见到我似乎并不惊喜?”

  沈渡津没理他,兀自说道:“盛先生别看这小区破,走廊楼道里是有烟雾报警器的,您大半夜在这儿抽烟是想做些什么?”

  盛闵行闻言非常绅士的将那支即将燃尽的香烟掐灭。

  小沈或者沈先生,都不过只是一个称呼,他本意是为了讨沈渡津欢心才这么说。

  自视清高的人,往往都在乎别人的眼光。

  “‘沈先生’消受不起,叫我‘小沈’就行。”

  沈渡津并不想与盛闵行产生过多夜幸以外的联系,如果可以,尽量是连称呼都不要越界。

  他又想起了些什么,“无所谓惊不惊喜,我说过我没有被包养的意愿。”

  盛闵行无奈笑笑,掩下眼里的些许不屑,通过沈渡津疏离的动作与言辞,他仍旧觉得沈渡津是在玩欲擒故纵的老套路。

  他温声反驳道:“我与他们不一样,离开了夜幸你就不再是小沈,而是沈先生。所以我没叫错。”

  明明就是混蛋一个,说出的话却给人一种正人君子的错觉。

  沈渡津没再与他在称呼上面多做纠缠,他只想让盛闵行赶紧离开。

  他说:“半夜守在别人家门口,盛先生做人,未免太没有边界感了……”

  话还没说完便被一把截住,“别盛先生盛先生的叫,不大好听,郑重介绍一下,我叫盛闵行,你可以……”盛闵行略加思索,“叫我阿行。”

  盛闵行不介意顶着与齐度同一张脸的人和齐度一样,叫他“阿行”。

  沈渡津当然早就知道他的名字,从那张黑底烫金的名片上。

  他顿生一股恶寒,直截了当道:“我不止一次表明过立场,我并不想与盛先生您有任何联系。”

  “您调查我的住址并且凌晨四点出现在我家门口,我完全可以立刻举报您侵犯公民隐私权。”

  沈渡津一直都是随遇而安的性格,唯独在与齐度有关的事情上他退让不了。

  仔细想想盛闵行其实并没有什么很能让他在意和讨厌的地方,只是一个纸醉金迷的烂人而已,根本上还是这个人认识齐度。

  沈渡津厌恶过去的自己。

  “好啊”,盛闵行不大在意的耸耸肩,“不过到底是谁先侵犯谁的隐私权就不一定了。”

  他从怀里拿出那张地图,轻轻一甩,上面的笔迹有部分被雨水晕染,但不妨碍它们指向最终终点。

  他注意到沈渡津脸上的不虞神色,轻飘飘弹出两个字:“证据。”

  “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了,不愿意多走两个地方,整条路都是让我抓到你的证据。”

  局势瞬间扭转。

  沈渡津不说话。

  他又补刀一句:“但凡你多去两个地方,我也不会那么笃定就是你。”

  沈渡津眉头一下子绷紧,怕惊扰邻居休息特意压低声音道:“既然盛先生知道是我做的,那也不用特地到我家门口堵我吧?直接让我进局子里蹲几天不是更解气吗?”

  盛闵行听着这声音觉得像是咬牙切齿发出来的,莫名觉得有些有趣,他说:“最解气的不是这种方式……”

  最解气的是,你愿意被我包。后面这句盛闵行没说,他也有点怕这人一怒之下直接把他赶走,废话都不带多说的。

  对待这种人不能操之过急,装也要装到位才行。

  沈渡津不想再与盛闵行玩什么文字游戏,他白天在雇主家训犬,晚上又在夜幸当侍应生,一天二十四小时几乎连轴转,累得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刚刚又被盛闵行来这么一出,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

  他只想赶紧进门,随便躺倒在哪个地方都好,沙发也行地板也可以,总归是属于他私人的东西,能让他放松且安心。

  他想赶盛闵行走,但看那人的样子似乎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可他究竟能有什么目的,或者说,他沈渡津身上有什么十分吸引盛闵行的地方?要钱没有要色也未必有,穷鬼一个,工作一天脸色比鬼都差。说包养,不过也就是将自己当做齐度的替身而已。

  在沈渡津印象里,齐度从来没有什么关系特别好的朋友或者爱慕者。

  不管从哪方面都说不通盛闵行穷追不舍的理由。

  他看了一眼手机时间,“盛先生还是请回吧,凌晨四点多了,明早八点我还要出门上班,想必您也一样。”说完他发现有什么不对,歪歪头改口道:“说错了,我一定如此,您却未必。”

  沈渡津想,盛闵行这类人一向不懂得何为人间疾苦,看到劳动人民没有休息日的工作或许还会发出“为什么不找一份轻松的工作”这样类似于“何不食肉糜”这样愚蠢的疑问。

  不过不能全怪他们,说到底他们也只是含着金汤匙出生,金枝玉叶的长大而已。

  盛闵行近乎叹息的开口道:“你真的应该好好考虑我说的话。”

  被人养着就不用起早贪黑工作,只需要考虑雇主的衣食起居,多好。

  沈渡津脸更黑了。

  果然,盛闵行并不会懂。

  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沈渡津很少跟人生气,认为和气能够生财。他十八岁以后将生气这种情绪外露更是十分少见的情况,气急了也不怎么会说粗话,所以憋到头也只是一句。

  “靠,给我滚。”

  盛闵行的确听他的话滚了,只不过是向着他所在的方向滚过来,一直把他逼到自家门口,退无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