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缉罪者【完结番外】>第31章 盗窃案发

  “你怎么来了?”虞归晚笑着问江起云。

  江起云快速瞥了一眼她后挪开视线, 眼神在演讲室内移动,“找朋友问点事。”

  虞归晚没再问追问,挽起耳间垂落的一缕碎发,“我这边也快结束了, 那等会一起回去?”

  江起云轻点了点头。

  虞归晚离开后, 秦方明问江起云:“诶, 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你俩父亲认识, 你们又是邻居又是同学的, 亏我之前还老担心你欺负人家。”

  江起云白他一眼,“我就不信她资料上没写她是烈士子女, 你自个没仔细看好吗。”

  “再说了,谁欺负谁啊。”

  秦方明没听清楚这句嘟囔,“啥?”

  江起云别过头去, “没什么。”

  “你俩是中学同学?”

  江起云盯着重新回归人群, 正微笑着和众人交际寒暄的虞归晚, “嗯。”顿了一下她又补充:“初中高中都是。”

  秦方明感慨:“那你们认识还真是有点年头了,现在又接替了你们父亲的岗位, 成了奋战在同一战线的战友, 缘分不浅呐。”

  江起云没有接腔, 这时衣服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后, 走到走廊上接听。

  “喂。”

  路啸严肃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来,“江队,岳华路至润小区发生了一起入室盗窃案,老刑已经组织大伙出现场了。”

  “好, 发个定位, 我马上过来。”江起云挂了电话, 和秦方明说明情况后朝虞归晚走去,又和市局的人说手里来了紧急案子,便带着虞归晚风风火火下了楼。

  上车系好安全带后,江起云丢给虞归晚一个小面包,边启动车子边说:“忙起来中午可就没得吃了。”

  虞归晚原本早上就没来得及吃几口东西,刚才又在讲台上站着讲了一个多小时,确实是有些饿了,她撕开包装咬了一口松软的面包咀嚼,在手机上搜出案发现场所在小区的具体位置,告诉江起云走么走。

  一个小时后,两人来到了位于一高档小区内别墅区的案发现场,一幢三层楼的复合别墅,带一小花园和泳池,别墅四周已经围上了警戒线。

  “江队。”路啸走到江起云身边,和她介绍案情:“今早十点半的时候,接警中心接到一女性报案,称雇主家里发生了入室盗窃,就近的派出所派人出现场进行了勘查和现场访问,经确认,失窃金额已经达到了立案标准。”

  路啸指指站在敞开的大门外正在接受询问的一中年妇女,“报案人就是她了,是该失窃屋主雇佣的保洁人士,名叫张天荷,每周来做两次清洁。”

  江起云点头,扫了一眼整幢别墅外部,发现屋顶墙壁有明显装砌过的崭新痕迹,“这房子才装修好?”

  “嗯,据报案人称,这处房产是屋主费华于近期购买的,才装修完成一个半月,还没有正式入住。”路啸带着江起云虞归晚走到大门处,“已经联系上屋主了,他正在赶来的路上。”

  江起云边穿鞋套边回头扫了一眼这幢别墅的外围,和她工作共事许久的路啸心领神会道:“老刑已经安排人去走访外围和调监控了。”

  三人进入别墅内部,刚过玄关,映入眼帘的就是凌乱的客厅。

  虞归晚疑惑:“盗窃犯通常会踩点后进行有预谋的犯罪,怎么会选择这样一户才装修完还没入住的新房?”

  路啸接话:“笨贼啰,现场还留了不少足迹指纹,痕检正在提取。”

  “嫌犯进出口路线确定了吗?”江起云问。

  路啸点头,带着二人穿过客厅往小花园去。

  “这小区的安全系统主要有三层,最外围是用的感应电缆,小区内主要由保安巡逻配合电子巡更系统,最里面一道就是安装在每户别墅外围的电子红外探测设备。”

  路啸指指花园外围防护栏杆上每隔几米就安装有一台的红外检测探头,“喏,就是这个了,一旦监测到可疑身影入侵会自动响起警报,转接到小区的24小时安保中心。”

  路啸耸肩,“但显然,案发的时候这个东西并没有发挥作用,还是让嫌犯得手了,防护栏杆上提取到了指纹,以及这儿的窗户被外力破坏,初步断定嫌犯是从花园外围的防护栏杆翻进来后破窗进入一楼的雪茄室。”

  江起云点头,三人返回别墅内部,刑天海正指挥着现勘人员进行勘查。

  “怎么样了?”江起云扫了一眼杂乱的客厅。

  “这贼的作案手法不怎么高明啊,现场留了太多痕迹。”刑天海说完后朝着一处嚷嚷:“小李你怎么回事,别乱碰,万一那是什么古董,碰坏了人得找我们赔。”

  虞归晚神情困惑,“这个小区安保极其严密,嫌犯能够混进来且躲避所有安全警报系统,却粗心的在现场留下了关键的足迹和指纹,这不太符合逻辑。”

  确实有悖常理,江起云正在思索,二楼传来方昉的声音:“江队,虞老师,这书房有点怪,你们要不要上来看看?”

  江起云虞归晚准备上楼时,玄关处响起一串清脆的高跟鞋声以及年轻女人气喘的声音,“警官,你们好,我是寇颜,是费华先生的未婚妻。”

  众人齐齐朝玄关处看去。

  女人很年轻,约莫二十出头,身穿一条深V黑红色系的长裙,身形窈窕,面容艳丽,此时正扶着鞋柜台面微微喘气。

  路啸上前和对方交涉确认身份,无误后将人放了进来。

  江起云凝眉,越看女人的脸越觉得有些眼熟。

  寇颜走到她身前,露出自然大方的笑容,“小江警官,好久不见。”她稍作停顿,又道:“不对,现在应该称呼为江队了。”

  虞归晚稍退一步,默不作声地盯着两人。

  江起云微一眯眸,片刻后回忆起五年前一少女的模糊面孔。

  江起云眉目半抬,有些惊讶,“你是五年前那起绑架案获救的那名女孩?”

  寇颜抿唇微笑:“是的,当时还是江队把我从绑匪手下抱出来的,没想到我们竟然又见面了。”

  江起云神情恢复平静,“是挺巧的,你变化太大了,所以第一时间没认出来。”

  “先不聊这些了,你熟悉你未婚夫的这处房产吗?”

  寇颜点头,“不算特别了解,但之前来过几次。”

  “那你先和我们队员去确认一下大概丢失的财物吧,等你未婚夫来了再做详细的补充。”江起云叫了一声沈冬薇,“冬薇,你带寇小姐确认一下丢失的财物明细。”

  沈冬薇带着寇颜走向一侧的雪茄室。

  这边虞归晚已经掠过江起云,去查看客厅茶几的抽屉了。

  江起云盯着虞归晚的背影,看了小会,走过去问:“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干脆利落的一句,像是不留任何交谈的余地。

  江起云微微侧头看她,目光里的女人低敛眼眸,抿紧双唇,清晰的下颌线条因为头部低垂的姿势柔和了几分。

  她蹲下身,拿起一个物件打量,嘴上介绍起寇颜:“她是我五年前刚入重案队那会参与过的一起绑架案被害人之一,当时嫌犯绑架了两名被害人,后来在实施解救行动时,绑匪挟持了她们和警方对峙,其中有一名人质不幸丧生,寇颜是活下来那名幸存者。”

  “当时她大概也就十六七岁,身上脸上全是血,全身衣服也破破烂烂的,而我是当时队内唯一的女队员,所以秦队派我去将幸存者带离现场,送上救护车。”

  虞归晚偏头看她,嘴角漾出微笑:“江队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对啊,和她说这些做什么……江起云乍然意识到自己这番话的多余。

  她站起身来,咳嗽一声后,走上往二楼去的楼梯,紧挨楼梯间的房间便是书房,此时照相员、痕检员以及方昉正在里面做着仔细勘查。

  江起云走过去问:“你刚刚说你发现了什么?”

  方昉挠腮,“说不上来,江队,你不觉得这房间有些奇怪吗?”

  江起云环视了一圈书房内部,然后又去隔壁次卧查看了一番,回来一言道出古怪处:“这房间结构不对。”

  方昉一拍脑门,噔噔蹬跑下楼,在楼梯间碰见正往上走的虞归晚,也没打声招呼。

  虞归晚进入书房后问:“方昉怎么了,一脸兴奋。”

  “他就这样。”江起云走到书房靠窗一侧的书桌前,书桌上有一些装饰摆件,一台塑料膜都还撕下来的崭新电脑显示屏,江起云转身靠着桌沿,仔细地观察整间书房构造。

  进门右侧是一面博物架,原本摆放在架子上的东西都七零八碎的掉在了地上,一些小瓷瓶摔得粉碎,靠着博物架近窗摆放着一张棕红色西式单人皮椅,皮椅上有清晰的几枚灰扑扑的脚印,面前的小茶几侧翻在地。

  再往右边看去,是贴立一整面墙的书柜,从地上堆满一地的书可以看出,原本这个书柜应该是被填得满满当当的,江起云随手捡起脚边一本摊开的书,封皮崭新,凑近点还能闻到塑封的味道,她放下书,再看一眼地上七零八落的书,心里大概对屋主此人费华有了一点了解。

  虞归晚也在书房检查着,她走到了靠着窗边的一架天文望远镜面前,手指顺着镜身移动,“16寸的米德LX200……”

  江起云偏头问:“你还了解这玩意?”

  “还好,只是大概知道一点,老师是个天文爱好者,听他介绍过一些。”

  “具备天文知识的爱好者通常会将望远镜摆放在能观测到北极星的方位,以便使用赤道仪对准极轴……”

  虞归晚话未说完,书房门口响起方昉气喘吁吁的声音,“我去楼下对比了,这书房大小和结构都不对,至少还有十多平方的隐藏空间!”

  江起云走出书房,双手搭在二楼的栏杆上,弯腰冲下喊:“冬薇,带寇小姐上来一下。”

  沈冬薇带着寇颜来到书房后,江起云问她:“寇小姐,当初你有参与这幢别墅的装修吗?”

  寇颜摇头,“没有,这房子是费华个人名义下的房产,从购买到装修一直都是他自己在弄。”

  虞归晚问:“寇小姐,费华先生是天文爱好者吗?”

  寇颜看向窗边的望远镜,迟疑片刻后摇摇头,“不算吧,没怎么听他提过。”

  虞归晚点点下巴,双手托住桶圆状的望远镜镜身,向上推高仰角角度,书柜那边突然发出一阵机括运动的声音,众人皆是一愣,齐齐看向贴立着整面墙体的书柜从中段开启一条缝隙,又缓缓向两侧打开。

  几秒后,一间光影昏暗空空荡荡的暗室出现在众人眼前。

  暗室和方昉估计的大小相差无几,拢共几平方的空间,正中摆放着一张长条桌柜,两侧墙放置的是透明的玻璃陈物柜,乍一看,像是一间收藏室。

  但什么样的收藏品需要单独开辟一间隐秘的暗室进行收藏呢,实在是有些耐人寻味。

  江起云正要入内,书房外忽地响起拔尖的年轻男声,“怎么回事?!你们负责人呢?”

  寇颜冲江起云道:“是费华。”

  “你留这,我们先下去问问。”江起云让方昉留下,然后和虞归晚一同下楼,走到楼梯中段,就碰上往上冲的一年轻男人,看面相,也就三十岁左右,穿着考究,梳着一丝不苟的油头,但此刻整齐的鬓发略有散乱,额头布着细密汗珠。

  男人刚才看到她们是从书房出来的,手紧抓住栏杆,犹疑地开口:“二位警官,你们……”

  江起云做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北滨分局刑侦大队重案中队队长江起云,这位是我队犯罪心理侧写师虞归晚,关于失窃的基本信息我们已从报案人那里了解过了,现在需要费先生帮我们确认两件事。”

  “第一是核对丢失的财务明细。”江起云转身指指书房的方向,“第二就是关于书房里的那间暗室是做什么的?又丢失了哪些东西,希望费先生做一下解答。”

  费华面部肌肉僵硬,片刻后翘起嘴角,眼角的弧度却没有变化,是一个典型的虚伪笑容,“那儿啊……就是存放的一些收藏品,古玩一类的。”

  江起云审视地盯着费华,费华却像是有些急不可耐般,直接上手推开了江起云,“两位警官,麻烦让让。”

  因为费华刚刚那一推,江起云侧身偏向了靠着虞归晚的一侧,而虞归晚又紧挨楼梯栏杆,栏杆外还有好几米的高度,于是她下意识地伸手托住了虞归晚的后腰。

  两人的肩膀抵在一起,手掌和腰身相贴,距离有些过近了,江起云屏着呼吸欲抽身,虞归晚却拉住她小片衣摆扯了扯,凑到她耳边小声说:“费华的反应很奇怪,没有一点丢失财物的愤怒,反而像是在害怕什么。”

  江起云微幅点头。

  “去看看吧。”虞归晚转身,先一步江起云走去书房,转身带动的一缕发丝尾尖扫过了江起云的下巴。

  江起云鼻翼翕动,捕捉着空气中残留的那浅淡香味,是和早上她将头埋在枕间闻到的香味一样的。

  下巴尚有些痒,她随意拭了一下,收心定神跟去书房,房间里,费华正扳动着天文望远镜把大开的两扇书柜暗门关上,关闭后,他愤怒地吊着眉梢,指着房间里的几名警察吼道:“你们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我都说不报案了,就当丢财免灾了,我不差这点钱。”

  方昉太阳穴直跳,但还是耐着性子询问:“费先生,刚才你在电话里可不是这么说的,您现在突然态度大变,是有什么顾虑吗?”

  费华冷着脸,指向房门,“没有,现在请你们离开我家。”

  寇颜伸手拉住费华的胳膊,“阿华,你这是……”费华冷着脸打断她:“小颜,你别掺和这事。”

  书房内的气氛一时凝固住,从楼下上来的邢天海看了看几人的脸色,靠到江起云身边低声道:“还没有正式立案,又非失主直接报案,他要是搬出是近亲属作案的名头,我们更加不好介入了,算了吧。”

  江起云皱眉,几秒后松口:“收队。”

  出现场的勘查队和当地辖区派出所的人陆续退出别墅。

  上车后,白忙活的路啸明显很不悦,灌了大口冰水降火,“这费华真是有病,让咱们白跑一趟。”

  邢天海推测:“他应该是没想到咱们会发现书房的暗室,那里面的东西肯定是不能叫咱们警方知道的。”

  方昉哼哼两声:“做贼心虚。”他将双手枕在脑后,悠悠叹一声:“不让咱管算了,乐得清闲。”

  路啸勾住他脖子,“小方子,你这思想觉悟有问题啊,怎么能贪图清闲呢,得牢记咱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啊。”

  两人在后排打闹起来,江起云看一眼后视镜,“水洒我车上一百。”

  方昉立马指控:“江队,江队,路啸他脚踢你椅子背上了,留一大脚印,这是不是至少得罚二百。”

  “闭嘴,闭嘴。”路啸仗着自己壮硕的体型把方昉摁在身上,捂他的嘴。

  江起云懒得再管他们,直回视线专注地盯着道路前方,几秒后,余光里出现一葱白指尖,捏着一枚半剥开的草莓软糖。

  “冬薇给的,试试?”副驾驶的虞归晚问道。

  江起云偏开头,“不了,在开车。”

  “诶,江队不要给我。”路啸从后排探头,双臂把着主驾驶位和副驾驶的椅背,大张开嘴。

  虞归晚手腕一转,刚要送去,江起云迅速伸手,快准狠地夺过了虞归晚手里的糖,丢到了自己嘴里。

  路啸撇嘴:“江队你什么意思啊。”

  虞归晚嘴角微翘,重新拿了一颗糖给路啸。

  路啸接过后递给方昉,“不管,我也要人喂,小方子喂我。”

  方昉连忙闪躲,搓着手臂的鸡皮疙瘩,“给爷爬。”

  路啸瘪嘴,又转向刑天海,“老刑……”

  “我老骨头一把,经不起你这么恶心啊。”邢天海脸颊的肉一阵抖动,抬手拒绝。

  在一片嬉笑打闹中,重案队众人回到警局,继续各自手里的工作。

  近年来,北洲市社会公共安全系数大大提高,少有性质恶劣的大案要案,而治安纠纷事件倒是层出不穷,但警力依旧紧张,因此重案队也需要处理一些普通的刑事案件,诸如偷电瓶车,超市盗窃等等。

  晚上七点过后,江起云收拾东西离开办公室,方昉揉着后脖颈喊:“江队,这么早下班啊。”

  “有事。”

  路啸打趣:“江队好久没这么早下班了,又开始相亲了吗?”

  江起云一个眼刀甩过去,路啸连忙捂嘴赔笑。

  “江队慢走。”

  江起云下了楼,一眼瞧见拿着文件夹从警务大楼出来的虞归晚,她放缓了脚步,待虞归晚走过来后随口问:“忙完了吗?一起下班?”

  虞归晚扬扬手中文件夹,“好,那你等我一下。”

  “嗯。”

  几分钟后,虞归晚背着斜挎包走到了江起云车边,“走吧,江队。”

  江起云打开驾驶室车门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道:“下了班你我就不是上下属关系了,不用这么叫我。”

  “那叫你什么?”

  像是真诚发问又似是明知故问,江起云拉开车门,坐到驾驶位,吐出生硬的一句“随便”。

  虞归晚眯眼笑,坐下副驾驶后轻声喊:“阿云。”

  江起云没应声,拧着的眉头缓缓舒展开。

  到达小区,两人该分别回家时,虞归晚提出想去看看小黑猫,江起云说:“给它找了一领养人,待会就得给人送过去了。”

  虞归晚抿唇,“它这么可爱,一定要送出去吗?”

  江起云按下电梯楼层键,“我妈没时间精力照顾它,找一个喜欢它负责任的主人更好。”

  电梯开始向上运行,短暂的安静过后,虞归晚道:“不如给我吧,我来养它,正好我妈也喜欢小动物。”

  江起云挑眉,“你认真的?”

  电梯门开了,两人并肩走出电梯,虞归晚点头:“认真的,我很喜欢它。”

  江起云没说话,像是默认了,开门后客厅里黑黢黢一片,这个点是贺玫在广场上大秀舞姿的时间。

  江起云打开客厅的灯,弯下腰换鞋时,一道黑影窜了过来,贴着她裤腿蹭。

  江起云用脚尖轻轻别开小黑猫,“过去玩,换鞋呢。”

  “小黑,来姐姐这。”虞归晚蹲下身,朝它招手。

  在江起云那受了冷落的小黑猫将目光看向这个对它温柔浅笑的女人,几秒后,踩着优雅的小碎步走过去,嗅着虞归晚的裤脚,嗅了一会,发出软乎乎的叫声,探起上身,将两只前爪搭在了虞归晚膝上。

  虞归晚顺势将它抱起,轻轻抚摸着它背上柔亮的黑色毛发,上次摸着不是皮就是骨,这次已经有了些肉感。

  “脏,它还没洗过澡。”江起云阻拦的话说晚了。

  虞归晚提议:“那不如现在就带它去宠物店洗个澡吧,顺便再给它买一些零食玩具什么的。”

  才换好拖鞋的江起云都还没来得及走进客厅,只能又换回外出的鞋子。

  到了室外,航空箱里的小黑猫明显紧张了起来,瑟缩在一角,喉咙发出哑哑的叫声。

  虞归晚从航空箱的缝隙伸进去一根细长的手指,轻挠着它的脸颊安慰:“别害怕,没事的。”

  江起云提醒:“小心她咬你,这小家伙牙尖嘴利得很。”

  “不会啊,它很乖的。”

  江起云也伸了一根手指进航空箱,还没摸到小黑猫,就先挨了一爪子,她“嘶”地一声缩回手,手指倒是没破皮,只是被挠了一下,“这叫乖?”

  虞归晚看她没被抓伤,便还是偏袒着小猫一方,“你小点声说话,别吓着它。”

  得……怎么以前没看出来虞归晚这么喜欢猫呢,江起云耸耸肩,不再自讨没趣。

  到达宠物店,小黑被工作人员带进洗浴美容的房间,洗浴房是半开放式的,通过一整面的透明玻璃可以清楚地看见宠物美容师给宠物清洗美容的全过程。

  一名美容师将小黑从航空箱里取出来,小黑全身都炸了毛,尾巴更是蓬松成松鼠尾巴一样,背部的毛发尖尖竖起,耳朵后撇,冲着工作人员低声咆哮,但凡有人想摸它,就是一爪子挥去。

  原本只需要两人进行清洗美容的工作,倒小黑这,愣是出动了四个人,光是把它装进洗猫袋里就花了好几分钟。

  虞归晚站在玻璃门外,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凄厉猫叫,皱眉对江起云道:“不如算了,不洗了吧,它太害怕了,我怕它会应激。”

  江起云捡到小黑猫时进行体检的那家医院没有开展宠物洗澡美容的业务,江起云又忙着回局里,就没有给它洗澡,检查完后就带回家去了,“抱它回来的时候一身都脏兮兮的,后来又乱尿乱拉了一身,得洗洗。”

  “那不然我们带它回家洗吧,家里的话她不会这么紧张害怕的。”

  江起云看了洗浴房一眼,和那圆溜溜的眼睛一对视,心也软了几分,无奈起身道:“好吧,回家。”

  回到家里的小黑立马躲到窗帘后,虞归晚安抚了好一会才渐渐放松下来。

  在卫生间放好了水的江起云挽起两臂的袖子喊:“好了,抱进来吧。”

  虞归晚抱起小黑猫,摸摸它的头,“不怕哦。

  猫出于天生对水的恐惧,肉爪内伸出了尖锐的爪子,两只前爪牢牢抓在虞归晚的肩膀处,锋利的爪尖扎穿了表层皮肤,微末的刺痛让虞归晚的眉头耸了一下。

  江起云起身伸手,“我来吧。”

  “没事。”虞归晚看小黑猫恐惧得全身发抖,再度心软,“不然算了。”

  江起云坚定道:“怎么着都得洗一次,吴阿姨有洁癖,她就算再喜欢小动物也忍受不了这样一只脏家伙进家门吧。”

  “好吧,那让我来,你动作太大,我怕你吓到它。”虞归晚用手轻轻捧起一掌心的温水,试探性地流洒在小猫身上。

  江起云看她这么小心翼翼的态度,讪讪道:“至于吗……”

  “至于,大部分动物都具有灵性的,你喜不喜欢它,对它带着善意还是恶意,它都能感受到。”虞归晚一脸认真地回应。

  等小猫渐渐适应水流后,虞归晚把它放进浴盆,撩起一捧水浇到它背上,同时指挥江起云把宠物沐浴液打发成泡。

  一通忙活下来,两人额上都出了一些汗,虞归晚用浴巾裹住小猫,抱在怀里,夸奖道:“真乖。”

  江起云看着虞归晚离开卫生间的背影,眼神有些复杂,总觉得此时的虞归晚身上笼罩着种某种光晕,非要说的话,有点神似母性的光辉。

  江起云没忍住摇头笑了笑,收拾好卫生间后拿着吹风机走到客厅,“有这么喜欢它吗?”

  虞归晚回答得很快,“喜欢啊。”说完她顿了一下,抚摸猫脑袋的动作也跟着停住,抬头盯着江起云,看了几秒,忽然浅笑:“因为我觉得它很像……”说到最后又戛然而止。

  江起云插上电吹风插头问:“像什么?”

  “没什么。”虞归晚转移了话题,“你动作轻点。”

  江起云内心腹诽了几句,手下动作还是轻了几分,“你抱着我吹还是我来抱?”

  “我抱吧。”虞归晚调整好坐姿,解开裹好的浴巾,小黑猫立马抖了抖身上的湿毛,迫不及待地舔舐了起来。

  江起云打开电吹风一档的开关,开风机轰轰的运转声惊到了小黑,它从虞归晚怀里一跃而起,后肢爪子蹬上了虞归晚肩颈处,弹射跑开后,躲去了沙发后面。

  江起云率先反应过来,关了电吹风丢一边,探身去看虞归晚脖子,虞归晚却第一时间想要去安抚受惊的猫。

  江起云按住她肩膀把人按坐在沙发上,声音严肃,“别动。”

  “小黑吓到了,我去看看它。”

  “让它自己呆着就是,你脖子被抓伤了。”江起云盯着衣领上方脖颈处两道红红的抓痕,和白皙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

  抓痕肉眼可见地泛起红肿,其中一道还破了皮,渗出了几粒血珠。

  “我没事。”虞归晚心心念念着小猫,无暇顾及脖子上那点抓伤。

  江起云瞪她,“什么没事,猫重要还是人重要?”

  这句话像是问住了虞归晚,她微微抬眼看着江起云问:“我对你重要吗?”

  江起云眸光闪烁了一瞬,按着虞归晚肩膀的手力气小了不少。

  两人沉默地对视着,直到一声走廊里不知哪家人的关门声响起,才打破奇怪的沉默。

  江起云偏开视线,背过身去找医药箱,声音平静,“重要,队里的每个人对我来说都很重要,是一起共事的同僚,也是一起战斗的战友。”

  “是么?”虞归晚收回目光。

  江起云没有再回答,拎着医药箱坐到虞归晚身边,“消毒。”

  虞归晚抬手解开最上端的两颗衣领纽扣,又扯着衣领往肩膀处拉了拉,微微偏过头,方便江起云上药。

  江起云的视线扫过肩颈连成一片的莹白,垂眼拿出酒精棉,顺着抓痕轻轻擦拭。

  消毒是个细致活,重了疼,轻了不彻底,江起云长年枪械作训,手腕力量很稳,但此时一个简单的消毒却做得有些差劲,指端时轻时重,换来虞归晚蹙眉的一声“嘶”。

  江起云暂停手下动作,“疼?”

  “疼。”虞归晚很诚实地道。

  江起云半垂眼皮,没像之前那样抛一句“疼也忍着”,而是道了一句“知道了”。

  继续消毒时,动作又细致了几分。

  消完毒,江起云边收医药箱边叮嘱:“明天批你半上午的假,去打狂犬疫苗。”

  虞归晚慢悠悠地扣着衣领纽扣,“谢谢江队。”

  “看它现在这个样子,估计这一会半会不会出来了,改天我给你送过去。”江起云往沙发底瞅了一眼,只看见黑暗里冒着荧光的一对眼睛。

  “好,那我就……”虞归晚拿起外套起身,指指门,“回去啦?”

  “吃了饭再回去吧”几个字从江起云脑子里冒了出来,她张张嘴,半秒后发出声音,“行。”

  虞归晚离开不久,贺玫回来了,她看见江起云在家,惊喜道:“哎呀,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吃了没?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不用,这会还不饿,饿了我等会自己下面。”江起云走到贺玫身后,帮她提捏肩膀,“怎么样,今天找到合适的舞伴了吗?”

  “没呢,打你陈姨腿伤复发后,我就一直就没着合适的新舞伴,跳舞都没那么有劲了。”

  江起云笑着安慰了两句贺玫,两母女走到沙发处坐下,开了电视后坐在一起闲聊,九点多,贺玫准备睡觉了,嘱咐江起云吃点东西再睡。

  江起云应下,去厨房抓了一把挂面丢锅里,接着在平底锅里打了一枚鸡蛋,蛋液接触热油,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她盯着逐渐成型的煎蛋,走起神来。

  不久前和虞归晚一起回家,一起带猫出门,一起在卫生间帮猫洗澡。

  两个人,一只猫,就好像是一家人。

  一家人……

  浓烈的糊味窜起,江起云猛然回过神来,关掉火后移开平底锅。

  味道飘进了贺玫房里,贺玫打开房门走出来问:“阿云,什么东西糊了?要不然还是妈妈给你做吧。”

  江起云倒掉糊掉的煎蛋,端着面碗示意:“煮好了,没事,快去睡你的美容觉吧贺女士。”

  “好吧,吃了早点休息啊。”贺玫望了两眼厨房台面,确认没什么后转身回房。

  江起云囫囵吃完一碗面条,洗漱后躺在床上,六月上旬的天已经初见暑意,她穿着一身清凉的夏季睡衣,侧身靠墙微蜷身体,左手枕在脑下,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过身旁空出来的位置。

  几天前,这里还睡过另一个人。

  江起云收回手,强迫自己闭眼,辗转几遍后,还是认命地睁开了眼睛,盯着天花板放空。

  平时沾床就睡的人,今天难得一见的失眠了。

  过了一会,江起云翻身下了床,从床下拖出一个灰扑扑的纸箱,她拍了拍灰,撕开箱子上面的胶纸,露出里面一堆陈年旧物。

  一套蓝白色的学生制服,一双泛黄的白球鞋,卡通人物的水杯,用了一半的修改带,几本封面褪色的课外书,几张香港老电影碟片,九零年代摇滚乐团的海报……江起云看着这些东西,神情恍惚了几分。

  这些东西的主人并不是她,是虞归晚的旧物,留在这里,又伴随着她的离开被锁在了这里。

  江起云丢过一次,丢到离家几公里远的垃圾箱旁,还没有走回家,又跑回去抱了回来,塞到床底下,再也没有打开。

  她盘腿坐在地板上,从箱子里拿了一本抄写本放在腿上,封面的姓名栏写着:[高一二班虞归晚]。

  字迹秀丽,行笔到收峰又变得锋锐,就像是这笔迹的主人,外表温和不见一丝锋芒,那些锐利的棱角其实都被藏在心里。

  翻开首页,就是一篇抄写的《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高中那会儿,江起云记性好,所以对于需要大量背诵文章知识点的文科科目成绩更好,虞归晚擅长理科,在语文历史上就稍显逊色。

  每当周末虞归晚温习背诵古文时,江起云就躺在床上,打开的书本盖在脸上,闻着书上的印刷油墨味,听着虞归晚背书的声音,享受着窗边不时吹进来的初夏清风。

  那种午后昏昏欲睡的舒适闲逸感在江起云成年后再也没能体验过。

  江起云缓缓合上抄写本,转过身靠着床沿,后脑勺搭在床边闭上眼。

  屋子里静悄悄的,暖黄的光散发着温暖的光晕,贴着地板的腿却只觉得凉,江起云睁开眼,眼神茫然,她拿不好自己对于虞归晚的态度,摆不正自己飘忽不定的心,甚至处理不好她们之间的关系。

  旁人看来是旧友,是同事。

  只有她们彼此知道,她们远不止于此。

  “嗡——”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打断了江起云的思绪,她伸臂捞过手机,发微信的人就是刚刚脑子里念想的人。

  [睡了吗?]虞归晚的头像是一张海底瀑布的风景照,角度像是无人机俯拍的。

  宽阔平坦的海平面下是一片幽深的海底悬崖,澄澈的海水随着陡峭悬崖的落差变得幽蓝深邃,画面非常震撼奇妙。

  江起云打字:[没]。

  [睡不着吗?]

  虞归晚像是有跟她闲聊的势头,江起云选择掐断这种势头:[睡得着]。

  过了几秒,对方没有再发信息,江起云丢开手机,把纸箱推回床下后上床躺好,双手叠在腰腹上,准备睡觉,可没等她睡着,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她翻身摸到手机,并非虞归晚发来的信息,而是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江队你好,我是寇颜,请问明天上午你有时间吗?我有事想和你单独聊聊,有关费华书房那间密室]。

  江起云靠着床头坐起身,回复:[好,时间地点定好了发给我]。

  [明天上午十点,就在你们警局旁边的那家X-red咖啡好了]。

  和寇颜定好碰面时间,江起云更加精神了,屏幕熄了又点亮,亮了又自动熄屏,几个来回后,她点出虞归晚的微信,准备把这事告诉她,但没想到对方的信息先一步发送过来。

  [可是我睡不着]。

  接的是上面的聊天内容。

  江起云按了语音拨打键,画面很快跳转到了接通的页面。

  “喂。”

  脑子一热打了语音,接通后江起云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阿云,怎么了?”自从上次江起云表示过下班时间不用叫江队后,虞归晚就很快调整了称呼。

  江起云一只手抓皱了薄被,声线不太自然,“哦,就是想跟你说刚刚寇颜发信息约我明早见面,聊有关费华那间密室的事。”

  “这样啊。”

  聊到这里,似乎没什么好聊的了,江起云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不自觉挺直了背,踌躇几秒后,又像是泄气一般放松了肩膀,“就是告诉你一下,没事了,你……”想说你睡吧,但还没说出口,江起云听到了手机听筒里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风声,她很快意识到虞归晚此时并不在室内。

  她楞了一下,掀开被子下床,走到阳台边拉开窗帘,透过玻璃推拉门,看见正对面阳台上坐着的模糊人影。

  她拉开推拉门,走到阳台上,没了双层玻璃的遮挡,视线变得更清晰宽阔。

  夜色下,对面楼栋的阳台,那个穿着单薄睡裙,趴在阳台栏杆上的人正是虞归晚。

  江起云怔然地对手机问:“你不在床上躺着,跑阳台站着干嘛?”

  夜色太浓,看不清面容,只有传进耳朵的虞归晚轻柔的嗓音,融在夜风里,忽高忽低,“房间闷,出来透透气。”

  江起云拔高了声音,“你以为现在什么天气?还没到八九月酷暑的日头,穿这么少吹感冒了我可不批你病假。”

  虞归晚笑声轻浅,折身回卧室,再出现在阳台的时候披上了一件薄外套,“这下可以了吧。”

  江起云松开眉头,双臂搭在栏杆上,嗯了一声。

  “阿云,你还记得高一下学期那位帮我们班主任代了一阵子课的语文老师吗,很慈祥的一老太太,就是爱唠叨,念叨我们成天穿什么吃什么,我觉得你现在和她有点像。”虞归晚的声音含着笑意。

  或许是今晚的月夜太温柔了,江起云被这样的氛围和虞归晚的笑声感染,也忍不住扬起了唇角,“谁叫我是你队长,年龄又比你大。”

  手机里突然沉默,好几秒后才想起虞归晚的声音,“阿云,其实……是我比你大。”

  “什么?”江起云骤然直起身子,瞪向对面阳台的虞归晚。

  “你三月份的生日,我二月份,你怎么可能比我大。”江起云两道眉头开始往中心聚拢。

  “嗯……其实我是一月份的生日。”

  突然得知被骗了十几年的江起云彻底怔住,久久没有说话。

  “生气啦?”女人的声音听上去还挺轻快。

  江起云握紧手机,磨着牙根,“你觉得我不该生气吗?”

  作者有话说:

  年上香还是年下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