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病房迎来了两位同样紧张的人。虞晴看也不看打扮得仿佛要参加某个晚宴的娄远哲,只是上前一步,拉过江韶的手,走到了虞苍的床前。
江韶同样穿得正式,还没等虞苍开口,他已经一个鞠躬,开口:“虞,虞哥,我,我和晴晴,我们……”
他实在是太紧张了,一句话坑坑巴巴了好几下,除了面红耳赤以外,什么重点都没说出来。虞苍笑了一下,开口:“晴晴都跟我说了,我昏迷的这段时间的辛苦你照顾晴晴了。”
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语速也依然有些缓慢,虞晴等他说完,才做出一副不满的样子,哼了一声,说道:“哪里是他照顾我!他才不会照顾人呢!”
说是这么说,手倒是拉得很紧。虞苍看了看二人十指交缠的双手,体贴的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说道:“你们两个人的事情,只要晴晴愿意,我们家里都不会说什么,这个我父母应该也跟你说了,对吧?”
江韶点了点头,虞苍的表情忽然一变,语气也冷了几分:“但是,你如果对不起晴晴,或者晴晴自己不愿意……”
他依然一副病容地坐着,苍白而瘦削。可他看着江韶,只是一双眼,就足以让江韶心头发毛。
江韶用力地点了点头:“虞哥,你放心吧,我对晴晴绝对是认真的,不会辜负她的!”
虞苍又看了一眼虞晴,虞晴笑着保证:“放心吧,哥,他敢欺负我,我第一个不放过他!”虞苍这才又笑了出来,他点点头,说道:“好,哥相信你。”
然后,他转头,看着门口一瞬间站直的娄远哲,开口:“请过来吧,娄先生。”
虞晴和江韶对视一眼,离开了房间,和表情紧张的娄远哲擦肩而过,到了门口,还不忘帮他们关上门。房门被关掉,病房里陷入一片寂静。娄远哲咽了咽口水,站在床边,开口:“虞哥……”
虞苍点点头,开口:“请坐。”娄远哲于是僵硬着身子,坐了下来。虞苍叹了口气,说道:“具体的事情,我都从家人那边了解了,谢谢你的帮助。”
娄远哲赶忙摇了摇头:“不,不用谢,这些都是我自愿的,虞哥,你千万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虞苍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然后,他伸出手,缓慢地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个苹果。娄远哲的视线全程追随着他的手,表情看起来十分紧张。
下一刻,那只手稳稳地托着苹果,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忽然愣住了,然后,他抬头,猛地看向虞苍。虞苍的表情依然平静,一双眼看向娄远哲,开口:“我也算又死了一次,所以,上上辈子的事,就这么过去了。”
娄远哲的表情在听到他说那句“又死了一次”的时候变了又变,最终开口,却也只讷讷地说道:“虞,虞哥,我……”
“你别急。”虞苍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你过去带给我家的伤害可以因为这一世一切都没有发生,而一笔勾销。带给晴晴的伤害,我说了不算,晴晴自己才能做出决定。”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在当初那件事上,你确实偏激,但是,你是被最了解我的人利用这件事也是事实,非要说的话,你未必不是一个受害者。而现在,一切真相大白,那些伤害确实还有伤疤,但是我们都不该被它们困住了,不是吗?”
他说得其实很慢,可娄远哲听完后,依然沉默了许久,才冒出来一句话:“所以虞哥,你是说,从此之后,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就当彼此是陌生人,是吗?”
虞苍点了点头,他的手已经因为长时间举着苹果而有些颤抖,可他只是看着娄远哲,等待着娄远哲的答复。
娄远哲闭了闭眼,长出一口气,苦笑着接下了虞苍手中的苹果,他开口:“你知道的,虞哥,我总是没有办法拒绝你的话。”
然后,他将那颗苹果收了起来,看着虞苍,笑了:“我猜,接下来你就该给我下逐客令了,所以我就不久留了。就这样吧,虞哥,我先走了。”
虞苍点点头,看着他起身,平稳地离开。
卫宣的判决虽然已经下来,具体的原因虞苍也从身边人的口中听了个八九不离十,可最后,他还是决定自己去问一问卫宣。对于这个决定,他身边的所有人当然都无比抗拒,可最后,虞苍还是说服了他们。
“放心吧,父亲,母亲,晴晴,”他说:“我不伤心,我只是真的很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虞晴张了张嘴,他于是补充:“我想听他自己告诉我。”
最后,虞苍出现在探监室的时候,门外守了好几个保镖。因为怕他受凉,纪惜让他穿上了厚厚的外套,虞晴则给他围上了一条鲜红的围巾。他就这么笔挺地坐在轮椅里,整个人在围巾的衬托下愈发苍白。
卫宣进来的时候,他正低着头,解着脖子上都是围巾。卫宣看着他,许久,开口:“虞哥,好久不见。”
虞苍抬头,对他点点头,语气平静:“好久不见,阿宣。”他的态度太过自然,就好像他没有因为卫宣制造的车祸昏迷三个多月,他们所处的也不是监狱里的小小隔间。
这样的态度让卫宣愣了一下,笑了出来。
然后,他开口,语气依然十分平静:“虞哥,你果然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虞苍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他只是看着卫宣,开口:“阿宣,你为什么要针对虞家?”
“虞哥,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卫宣看着他,笑了笑:“老实说吧,你是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针对你们吗?”
他的态度太过理所当然,虞苍思考了一下,诚实地摇了摇头:“我确实不知道,你能给我一点提示吗?”
卫宣的表情瞬间就变了,他看着虞苍,面色阴冷:“我问你,虞哥,晴晴她,到底是怎么来的?”
他忽然提到虞晴,虞苍想了一下,开口:“是我们家收养的,我父亲的朋友的女儿啊。”
卫宣紧紧地盯着他的表情,见他的表情没有半分作伪,忽然就笑了。一边笑,他一边摇头:“我还以为你知道,我还以为你知道呢,哈哈哈哈哈,原来你也不知道。”
虞苍看着他的样子,点头:“我确实不知道,所以,你能为我解惑吗?”
卫宣却并没有理他,只是自顾自的笑着。虞苍倒也不急,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他终于笑够,看着虞苍,他开口,语气里依然带了些气喘:“原来,他们也是这么告诉你的?”
虞苍侧了侧头,开口:“有什么问题吗?”
卫宣的表情忽然一变,他死死地看着虞苍,说道:“当然有问题了,最大的问题就是,虞晴,你的‘妹妹’,她才不是什么,你父亲的朋友的女儿。”
他的表情有些狰狞:“晴晴,她分明就是我的青梅竹马,二十几年前,被你家陷害的家破人亡的,秦家的小女儿!”
这下,虞苍是真的愣住了。他皱着眉,看着卫宣,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你是说,二十三年前,被曝出问题,后来破产,被调查的秦家?”
卫宣点了点头,面上带了嘲讽:“是啊,他们家会落得那样的下场,难道不是你家在背后推波助澜吗?”
这下,虞苍是真的有些无奈了。他看着卫宣,发自内心地问道:“所以,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卫宣看着他,面上的嘲讽不减:“你们或许觉得,当初的事情,他们的年纪都太小,记不清了。所以,你们打着赚名声的想法,收养了晴晴。但是,你们没想到吧,他的哥哥,在多年的颠沛流离之后,也回来了!”
他的双眼忽然变得有些红:“但是,秦大哥他太苦了,他好不容易回来,只想见一见晴晴,却发现晴晴被你们这道貌岸然的一家收养了,他本来就身体很差,这一刺激,更是直接伤了根基,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他看着虞苍,咬牙切齿:“但是,在他死前,他还是将你们家的所有恶行都告诉了我,虞苍,你或许不知情,但是这一切,都是你家造的孽!”
虞苍看着他这副模样,叹了口气:“所以,你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他这幅毫无反应的态度显然激怒了卫宣,卫宣看着他,眼睛更红了几分:“我为什么这么生气?那是秦大哥,在我小时候,将我从绑匪的手上救出来的人,我的救命恩人!秦伯父和秦伯母,也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我能不知道吗?”
“就是因为你们家,他们一家才会家破人亡!”他面色通红,紧紧地拍着面前的玻璃。他身后的狱警面色一沉,上前,将他按了下来。
虞苍却没有被他的反应唬到,他只是笑了一下,摇头:“我明白了。”
然后,他长出一口气,说道:“卫宣,仅凭那位秦先生的一面之词,你就完全相信了他吗?”
他这话一出,卫宣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他开口:“你什么意思,虞苍?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抹黑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吗?”
虞苍摇了摇头,对着身后挥了挥手,一个人拿着一封档案,走了上来。
“卫宣。”虞苍看向他,语气平静:“首先,当初救下你的,并不是秦家的那位,而是我。”
他说着,挽起自己的袖子:“你看,这里,是我当初为了将你救出窗户,摔倒后,留下的疤。”
“所以,你是完全不记得了,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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