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咔哒。”
藤祈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条昏暗的走廊, 热烈的阳光从高高的窗户缝隙中投射进来,荡起细碎的灰尘,铁锁碰撞的声音和他军靴行走在地牢中发出的声响混杂在一起, 冰冷又庄严。
藤祈腰间挂着长剑,他继续往前走, 穿过一个又一个空荡荡的牢房,陌生又熟悉的场景叫他心悸, 可总有一个声音指引着他继续往深处走去。
藤祈。藤祈。
四周一片寂静, 只有他脑海中的呼唤愈发清晰, 这像是一场可怕的魔咒,带领着他, 走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藤祈终于走到尽头, 他停住了脚步, 看着那间钢铁铸造的牢房里,空空荡荡, 没有任何虫生活的气息,这里是监狱最深处,外面的阳光照不见黑暗的角落,空气中散发着冷硬的味道,比他的剑更加冰冷。
藤祈一时之间怔住。
他来这里做什么?
他想了又想, 想不出任何东西,对于这个地方,他的记忆是一片空白,藤祈按着剑转身,准备离开这个让他压抑的监狱。
可身后的呼唤声再次响起,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清晰。
藤祈,救救我……
救救我。
藤祈呼吸一滞, 再次看向尽头深处的牢房,却发现方才还干净整洁的地方变了一副模样,墨红色的铁锈附着在栏杆上,角落里的灰烬早已经冷却,桌上的茶盏碎了一地,陷在那摊灰烬里,一切就在他眼前发生了变化。
忽然之间,那场记忆中的熊熊烈火再次燃烧起来,炽热的火焰烧得铁栏通红,热浪一股一股地朝他汹涌而来,照着藤祈一张俊秀的脸愈发茫然。
火焰试探着想要吞噬他银白的长发,烧红的铁栏发着暗暗的红光,滚烫的气息打在藤祈的脸上,他上前两步,徒手握住了那被烧得通红的铁栏。
如他所料,一片冰冷。
是梦。
藤祈稍稍放下心,可他按着长剑的手却在不停地颤抖,他看着那团火光,竟然在里面看到了模糊的影子。
这么大的火,会被烧死的吧?
……
是谁?
会是谁?
……
藤祈的大脑一片空白,片刻后,他银灰的瞳孔中猝不及防地流下一滴泪。
……
“我要杀了他们!”
“我要杀了他们!!”
医疗室中一片混乱,银色长发的雌虫双眸赤红,被铁铐紧紧地束缚在病床上无法挣脱,他像月亮一样漂亮的长发早已经失去了光泽,泪痕满脸,腕间是深入筋脉的红痕。
“不行!再加一针抑制剂!”
“他的精神力□□太严重了!”
穿着白色长褂的医生行色匆匆赶来,将拿针药剂打在了雌虫的后颈,可即使是这样,也没有让病床上的滕祈镇定下来。
黑发黑眸的少年站在一旁,伸出手去安抚他,“藤祈!藤祈!”
“冷静下来!”
“你已经完全失控了!”
医生无可奈何,“藤祈上将已经进入了最终时期,除非是雄虫的精神力安抚,否则无力回天。”
抑制剂对于他来说已经完全不起作用了。
黑发雄虫焦急万分,“我试试!”
他释放出精神力试图安抚病床上痛苦不堪的雌虫,可那股精神力转了一个弯,竟被他毫不留情地打了回来!
“滚!”
“滚开!”
藤祈全身的筋脉都在发烫,他的眼睛赤红,发丝凌乱,他死死盯着面前的雄虫,眼神中是厌恶和恨意。
陆安不禁后退两步,又忍不住道:“藤祈,你还年轻,如果没有雄虫的精神力安抚,你会死的。”
藤祈看着他,道:“我要我的雄主。”
他说:“我要我的雄主。”
“你不配碰我。”
这只雄虫,不配碰他。
他眼中的冰冷仿佛化作实质性的尖刀,刺得陆安眼眶通红,他忍不住歇斯底里大喊:“他已经死了!”
“傅眠他早已经死了!”
陆安不懂,一个从来没有给予藤祈任何精神力安抚的冷漠雄虫,怎么就会叫藤祈这样念念不忘,他见过藤祈后背蔓延出的鞭伤,血迹浸透军装,粘连的血肉被生生撕扯下来的时候,藤祈的口中依然在叫他的名字。
可他这身伤,就是那个叫傅眠的雄虫赐予的,他死了,灰烬都不剩,藤祈不是应该高兴吗?
“出去,”沉默半晌后,藤祈开口,“你知道这铁铐束缚不住我,再这样下去,我不保证我不会对你动手。”
威胁。
明晃晃的威胁。
没有任何一个雌虫敢对雄虫动手,可是藤祈已经临近死亡,他真的能做出来,他真的敢。
陆安攥着手指,点了点头,道:“那你,好好休息。”
……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
【是否开启最新一项任务剧情?】
傅眠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透明屏幕上,江行舟毫不犹豫将刀子刺入自己的喉咙,微微皱了皱眉,道:“我留的信就没一点儿作用吗?”
他以为江行舟会顺势和时淮在一起的,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
系统安慰他【任务完成就好,他只是一条数据而已】
傅眠将世界进度条划到最后,看见时淮已经成功登顶影帝,欣慰地笑了笑,道:“至少剧情还没有崩得太离谱,主角受太争气了。”
系统默了一下,又道【宿主要休息一下吗?还是直接进入新世界剧情?】
傅眠点了点屏幕,道:“这个世界不用植入剧情记忆,我还有印象。”
不止是有印象,对于这个世界,他可太清楚了。
这是他唯一一个,完成度不足50%的世界,唯一一个任务没完成拿积分补上的世界,唯一一个,他几乎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安静等死的世界。
“这就是你跟我说的,躺平?”
系统心虚地笑了笑,【确实是躺平啊】
【藤祈初始黑化值95】
傅眠没搭理系统,在脑子里梳理了一遍剧情,提取出几个关键人物。
这里是虚拟构建的虫族世界,在这个世界,不分男女,只论雌雄,因为雄虫数量过于稀少,因此所有雄虫无一不拥有崇高的地位。
雌虫进入成年期以后,精神力会逐渐出现不同程度的□□,然后走向死亡。只有雄虫的精神力可以安抚,如果能够得到雄虫的永久性标记,雌虫便不会被精神力□□击垮,因此,每一只雄虫都无比金贵。
雌虫掌控整个虫族的军权,却要无条件服从雄虫的一切命令,否则将会被视为“不尊”,即使是高级军官,也会被送往教化所进行改造。
傅眠“……”了一下,忽然听见了细微的敲门声音,他站起身来,华贵的墨色长跑迤逦在地毯上,他赤着脚打开门,却只看见了一个银白色的脑袋低垂在他面前。
傅眠:“?”
“什么事?”
藤祈恭敬地跪在门前,低着头看不清容色,雄虫冰冷的言语像刀子一样划破他的喉咙,藤祈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没什么事就下去吧,以后也不要来。”
傅眠说着就要关上门,一转身却发现自己身上长袍的衣角被一双修长干净的手轻轻抓住,这时傅眠才发现跪着的雌虫身上穿了件暖白色的丝质睡袍,系带松松垮垮地打了个活结,领口大开,一双细长的腿弯曲跪在暗色地毯上,衣摆几乎要遮不住大腿根。
……勾引?
傅眠居高临下看着他,忽然冷笑一声,金色的瞳孔中显露出一丝嘲讽,他直截了当地脱下那身华贵长袍扔给地上的雌虫,动作中盛满冷漠,他甚至没有再说一句话,就已经关上了门。
雌虫怔怔地跪在门前,他暴露在空气中的身躯被那件长袍完全遮盖,他跪了一会儿,然后颤抖着站起身来,将雄虫的长袍披在身上,温暖的气息霎时间覆盖了他。
见到了……见到了……
他的雄主。
他终于,再次见到了。
藤祈焦躁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他闭了闭银灰色的眼睛,抓紧身上的长袍,跳动的心脏仿佛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安宁之处。
前世雄虫的意外死亡对他打击太大,以至于他的精神力□□提前进入了一个无可挽回的区间,明明只需要一点雄虫的精神力就可以活下来的,但是不行。
不行。
他的身体只有傅眠可以碰,只有他的雄主可以使用,其他任何虫都不行。
藤祈将那件长袍整整齐齐地叠起来,贴了贴侧脸,然后把它放进了一个上锁的柜子中,那里面有一根银色长鞭,还有一把破旧的军刀,刀柄上的金色宝石闪闪发光,和它残缺的刀刃十分不匹配。
他拿出那根长鞭,然后快速换了一身利落的白色军装,没有配剑。
藤祈眯着银色的眼睛想,雄虫好像是很喜欢看雌虫穿着军装挨打的,这使他们有一种凌驾于绝对武力值之上的快感,不知道他的雄主会不会喜欢。
但他的雄主和其他雄虫的确是不一样的。
前世那么多年,藤祈并没有看出来雄虫对任何方面的虐打产生兴趣,大多时候,只有他送上鞭子或者刀刃主动请罪的时候,雄虫才会敷衍般地将疼痛送到他的身上。
雄虫不说一句话,冷漠地挥舞着鞭子,在他的背上留下痕迹,就像完成一场任务。
藤祈想到这里,心口空了空,被鞭打当然是很疼的,但所有雌虫都拥有逆天的恢复能力,更何况他是s级军雌,哪怕被抽打得鲜血淋漓身上没有一块好肉,过不了多久,便能恢复如初,不会影响作战,雌虫天生属于战场和雄虫的鞭下。
能用一场鞭打换他的雄主一丝注意,他是赚了的。
藤祈走上二楼,再次敲响了雄虫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