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钟,当天拍摄结束,剩下一点收尾工作需要明天完成。
等温绛卸完妆已经是十点多,他悄悄从后门出了拍摄大楼,又悄悄迂到便利店侧边大门,透过落地窗看到了货架后隐约露出的半截身子。
霍卿章还没走,手中的报纸隐匿了脸,正在对面大楼的窗户前试图寻找温绛的身影。
温绛看了会儿,掏出手机给霍卿章发了消息:
【代表,晚上好,今天也有认真工作么?】
霍卿章听到手机振动,摸出手机。
温绛更加确定那个人就是霍卿章。
很快他便收到了霍卿章的回信:【嗯,还剩一点,晚会儿回家。】
“确实要很晚呢,从这里到晋海,自驾也得两个多小时吧。”
霍卿章等待温绛回复的间隙,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他眉间一敛,慢慢抬起头,对上了温绛似笑非笑的表情。
露馅了。
“代表不是几天前就回晋海了么?”温绛笑眯眯的在他身边坐下,“担心我,所以又回来了?”
“还是根本就没走。”
虽然温绛的语气和平时无异,也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但霍卿章还是确定,温绛生气了。
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温绛生气,虽然周围依然是春暖花开,但背后依然冷汗直流。
这个时候温绛才终于明白,第一天见到霍卿章时那种怪异的心情源自何处。
和得知他追到罗马时那种得意的心情不同,或许也因为霍卿章自己这时和那时的目的不同,温绛明确感受到一种被强行干涉的强烈占有欲。
霍卿章放下报纸,视线落在窗外的车水马龙:
“是,从一开始就没走。”
他本来以为,自己的忽然出现对温绛来说是惊喜,是一种强压工作下有人相伴的依赖感,但温绛非但不领情,甚至还觉得他很多余,迫不及待撵他离开。
无法理解。
温绛自己亲口说的,曾经的他因为有了资助人的干预,交到了新朋友、解决了所有的困难、改变了悲怆的人生。
而自己的干预和陪伴对他来说却变成了负担。
所以该向他坦承那个资助人就是自己么。
“代表。”温绛缓缓开了口,打断了霍卿章的思绪。
“你能来看我,我很开心,但这件事和那件事不能同一而论,感情是感情,现实是现实,因为你的出现拖慢了剧组进度,导致大家要付出更多的努力,这就是事实。”
说着,温绛看向他的侧脸。
凌厉的轮廓线,沉默的视线。
过了快一个世纪,霍卿章终于开了口,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我明明,什么也没说。”
没有干涉剧组的工作,别说意见,连眼神都没透露出任何情绪变化,甚至还用墨镜遮住。
为什么那些人那么在意他的存在?
他做错了什么?
“老鼠见到猫时,哪怕猫只是在打瞌睡,老鼠还是会感到害怕,这是一种社会固化的认知。代表是投资人,当时可以一句话否定剧组相中的演员,今天也可以凭借一个眼神改变剧组既定的规则,不是么。”温绛道,“大家都是这样认为的。”
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对那些位居社会上层的人百般讨好或者心生畏惧的原因。
“因为拍戏,我和汪老师必然会产生肢体接触,看到代表的汪老师会怎么想,会不会因为自己和我有无法逃避的肢体接触而无形中与代表结下梁子,会不会影响他日后的星途,所以变得畏首畏尾,导致工作反复出错。”
“如果我是汪老师,我也会产生这种顾虑。”
霍卿章倏然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温绛。
他以为他所做的一切对温绛来说都是一种正向反馈,是为了温绛好,可温绛以及他身边的人却并不这么想。
通过颤抖的瞳孔,温绛读出了他内心的失落。
温绛全然不顾周围人来人往,俯身趴进霍卿章怀中,一只手揽着他的腰,声音轻如羽毛:
“代表哥哥,你能来我真的很开心,知道自己被人惦念着关心着,谁会傻到认为这是负担呢,但是这些你我之间的小秘密,就我们两人知道不行么,不给别人看,不行么。”
霍卿章情不由己伸手反抱住温绛,把他往怀里揉了揉。
为了不惹他生气而躲藏多日的焦虑、不能正面面对他的失落,因为这句话而化解成沙土,随风而去。
自己总是会被温绛一句话亦或是一个眼神左右情绪,自己才是傻瓜吧。
“知道了,一会儿我让助理开车来接,明天你回晋海后,去出租屋收拾自己的东西,搬过来吧。”
温绛点点头,揽住他腰身的手紧了紧。
身后,路人拿着手机拍不停,谁也不敢上前打扰。
温绛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吧,如果霍卿章今天不走,明天的收尾工作还要笼罩在资方的阴影下,大家无心拍摄,这一拖又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一直到温绛亲眼确定霍卿章上了助理的车离开了这边,他才在剧组群发了消息:
【霍代表回去了,大家明天加油工作[可爱]】
忐忑的剧组终于放松了身体,长吁一口气。
还得是温老师出马。
取景工作正式结束,一行人疲惫地回了晋海,打算休息几日后重新开工。
按照之前的约定,温绛要回出租屋把一些重要物品收拾好搬去霍卿章给他的房子里住。
也好,那边距离影棚更近,通勤也更方便。
这两天天气预报有雨,天空一直呈现淡淡的灰色,乌云笼罩下的晋海更是一片阴霾。
温绛扶着墙慢悠悠爬上四楼,随手掏出钥匙。
乍一眼,却发现门口放了只扁扁的长方体礼盒。
看到这种东西,温绛第一反应是先行观望。
他确定自己最近没有买快递,就算买也是送到楼下的快递柜,凭空出现的盒子,很容易令人联想到极端黑粉寄来的藏着刀片的棉花娃娃,带血的寿衣等等。
就像霍卿章猜想的一样,怀孕之后的温绛更为敏感,想的东西也更多。
温绛离那盒子远远的,观望许久,确定里面不是活物后才小心翼翼走过去拿起盒子。
表面只有一层淡紫色的包装纸,没有任何快递单和收件人信息等。
盒子分量很轻,温绛晃了晃,里面像是布料之类的东西。
实在不放心,他一通电话把经纪人叫来了,颐指气使要经纪人拆。
经纪人嫌他小题大做,这么担心干脆扔掉不就好了。
嘴上说着,身体诚实地拆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只紫色的绒布盒子,表面非常干净,做工极其精致。
打开后——
经纪人从里面拎出一套衣服,抖搂开。
他缓缓看向温绛:“是婴儿穿的衣服……”
一件鹅黄色的婴儿连体服,还有一双小孩手掌大小的手织毛线袜子,上面缝了两只可爱的Q版小龙头,以及一只巴掌大的丝绒红盒,里面是一只小金龙的吊坠。
温绛接过衣服反复翻看。
是谁寄来的,霍卿章么?不太可能,霍卿章不是这种故作神秘的人。
或者是霍老爷子寄来的?也不太可能,他应该不知道自己的地址。
经纪人翻着绒布盒子,忽然从里面飘出一张卡片。
上面只有简单一行字:
【想为你留下什么,最后才发现能做的只有这些。】
没有落款,没有日期。
经纪人嘀咕着“该不会是你的粉丝寄来的”。
温绛捡起卡片看过后,确定了这不是霍卿章或粉丝寄来的。
这个字迹,他很熟悉。
自己读书那会儿文综成绩不好,经常借艾澜的笔记本复习。
是艾澜写的。
温绛愣了许久,捡起那两只小毛线袜子,抚摸着上面的小龙头。
是人工手织的,有些地方的线脚看得出生疏。
是艾澜自己织的,给未出世的宝宝的。
温绛渐渐蹙起眉头,不知为何,这句没有落款的语句令人心生怪异。
想为你留下什么?
最后才发现?
艾澜为什么不见面后亲手送给他呢。
这种告别似的语气又是什么原因。
“哥。”温绛倏然看向经纪人,“你最近见过艾老师么?”
经纪人摩挲着小胡子,思忖片刻:“没呢,和他本来也不熟,不过听他的经纪人说他想休息一段时间,暂停了一切工作。”
温绛蓦地起身把经纪人往外推:“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经纪人:?
你干脆买个拆快递小刀不是更方便?何必叫我过来呢?
温绛立马给艾澜打过去电话,随着铃声响起,他的心也随之悬到半空。
“喂?温绛,怎么了。”
万幸,艾澜很快接了电话。
那颗悬在半空的心也稳稳落地。
“没事,我收到你的礼物了,很可爱,谢谢你,袜子是你亲手织的么?”
艾澜语气轻浅,挟带着淡淡笑意:“是,手艺不精,不要嫌弃,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所以买了中性的颜色。”
“我很喜欢,宝宝一定也会喜欢。”温绛握紧手机,“不过……听说你暂停了一切工作,是出了什么事么。”
这个问题一出,电话那头骤然沉默。
许久后,艾澜再开口,便没了那带笑的语气:“没什么大事,就是累了,你知道的,我本来也不适合这种工作。”
温绛并不是那种一句“没事”就能敷衍欺骗过去的人。
但他觉得,既然艾澜不愿意说,自己也没资格刨根问底,索性道:“累了就好好休息。”
艾澜“嗯”了声之后,便道自己还有事,随即挂了电话。
温绛望着返回主界面的手机,良久才慢慢起身,叠好婴儿服,收进柜子里。
接下来他要收拾一下一些私人物品打包好带走。
常用护肤品、手机充电线、所有证件以及……户口本。
将来如果真的要和霍卿章结婚,户口本是必要的。
但他把整个出租屋翻了一遍也没找到原主的户口本。
原文中对原主的家庭背景着墨不多,温绛读到最后也没见过原主的父母亲戚出场,或者说户口本在原主父母那里么?
可原主手机里并没有父母的手机号微信等任何信息,就像根本不存在这两人。
奇怪,自己又该从哪里打听原主父母。
在外人看来,打听自己的父母是很奇怪的事吧。
甚至于,他在网上搜了一圈也没搜到任何有关原主父母的信息。
原主石头里蹦出来的?就算是,在当下社会里也该有户口本才对。
正思忖着,他听到玄关处传来钥匙开门声。
下一秒,霍卿章推门而入。
和温绛四目相对。
温绛:……
“你什么时候偷偷配了我家钥匙?!”
细思极恐!
霍卿章敷衍道:“就是那个时候配的。”
他自己也忘记什么时候配的,总之看到了就顺便配了。
霍卿章走到温绛身边,望着他刚收拾出来的一箱私人物品,问道:“刚才在公司开会,所以没能去接你回来,怪我么。”
温绛:“那我得多小心眼。”
霍卿章笑笑,起身走进卧室,就像在自己家一样打开衣柜,问:“东西收拾好了么,需要我帮忙?”
温绛随口道:“必需品收好了,剩下的,你看还要什么一起收拾了吧。”
霍卿章欣赏着温绛那一排漂亮衣服,这件要拿上,那件也要带走,一边收拾会一边想象温绛穿在身上的模样。
倏然,他摸到了一只绒布盒子。
打开一瞧,是一件可爱的婴儿服,还有两只手织小袜子。
霍卿章捧着两只小袜子,望着那生疏的针脚,嘴角浮现淡淡笑意。
真可爱,温绛竟然给宝宝织了袜子。
但当他看到盒子里的手写卡片后,笑容一点点褪去。
虽然没有落款,但这种故作深情的口吻,一眼就知道是艾澜送的。
霍卿章把小袜子甩回盒子里,连同盒子一起丢进垃圾桶。
系着垃圾袋的提手,霍卿章的手却倏然顿住。
莫名的,觉得自己很好笑。
现在都要被一套婴儿服左右情绪了么。
像是自嘲般,他勾了下唇角,打开垃圾袋,从盒子里拎出小衣服和小袜子,板板正正叠好,和孩儿他妈的衣服放在一个箱子里。
下楼时,温绛提着他的小猫,看到霍卿章手里还拎着一袋垃圾,心道这人还挺细心。
只是这垃圾袋棱角分明,透出了盒子的形状。
温绛没想那么多,以为只是不用的包装盒。
他看着那袋垃圾进了垃圾桶,被正好赶来的工人倒进垃圾车,碾碎,离去。
新房子宽敞明亮,地暖温润舒适,即便正值阴雨天也不会感到潮湿,而很多尖锐的家具角都被霍卿章细心包上了防撞棉,铺着厚实柔软的大地毯。
霍卿章又带他去了八十层楼顶,说这个露台也是他买下来的,铺了草坪摆了很多绿植,等到了春天温绛就可以在这里吹风喝茶,如果孩子生下来他还愿意在这住,也可以陪孩子在这里骑车踢球。
这里视野开阔,正对大海,可以将整个晋海市尽收眼底。
温绛悄悄查了下这里的房价。
最小的户型也要八千万。
万恶的资本主义。
霍卿章提到了以后,温绛又想到了怎么也没找到的户口本。
他问:“代表你收拾房间时有看到我的户口本么?”
“没,我只看了卧室。”
温绛心生奇怪,难不成,原主还能把户口本给弄丢了?
露台风大湿冷,只待了一会儿霍卿章就催促他回去。
刚进屋子,温绛手机响了,是经纪人打来的电话。
温绛:这人是因为当了一次拆快递小刀所以回去后越想越不甘心么?
接起电话,经纪人那边沉默许久:“你——”
温绛:“嗯?”
“你……你……”经纪人一直在你你你,半天说不出一句有用的。
温绛没了耐心:“不说挂了。”
“等一下!”严锡喊住他,“你……最近做过胎检么?”
奇奇怪怪,关心这个做什么。
温绛照实回答:“一周前做了,一切正常。”
“那我和你说件事,你……周围有墙么,扶着点。”严锡的声音,竟让人听出几分悲壮。
霍卿章正静待温绛接完电话,等了许久,一直没听到温绛回应。
他顺势看过去,却见温绛举着手机望着窗外,不断睁大的双眸下是微微发抖的唇。
热搜第一:
#温绛父亲涉嫌性.侵[沸]#
【据知情人士爆料,艺人温绛生父曾在十几年前任职学校老师期间,利用职务之便威胁、性.侵班上女学生,导致其下.体撕裂入院治疗,后来学校发表声明,将赔偿该受害学生并对温绛父亲做出开除处理。】
【嫌疑人被开除后在警方调查期间不配合工作,依然私自出门遭遇车祸而亡,才发生后来的温绛被其舅舅收养一事。】
这一条新闻,比起温绛之前涉及的“第三者、私生子、私会”等新闻来说,是道德与法律的本质区别。
道德层面的事,千人千种看法,在乌鸦的世界里,天鹅也有罪。
但涉及到法律层面,便会靠着一纸明文将所有人的思想统一到同个境界。
【我去,真的假的啊!就算是反转の王温绛,这瓜我也吃不下了啊……】
【爆料人是谁啊,敢不敢实名啊,这件事非同小可,别乱说好不好。】
【太炸裂了我的老天,性.侵啊!!还造成受害者XT撕裂,性暴力啊!!!】
【@温绛,你解释一下吧,目前为止我是不信的,这件事你必须解释,别让支持你的人寒心。】
【啊这件事我小时候也听说过,说某个学校老师强.奸女生被开除后车祸死了,我们小镇很多人都知道,但没想到是温绛他爸!】
【我高中就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是一个美术老师对不对,如果是,那确实是真的……啊但没想到是温绛他爸啊。】
这条爆料,将温绛推上有史以来最高热度。
众人猜测之际,就连当地警方也出面发声称确有此事,但因嫌疑人因车祸丧生,所以当时封案了事,成了悬案了。
【我真的不敢相信……太魔幻了。】
【温绛粉别跳了,法制咖就别护了,温绛的确和这件事无关,被推到风口浪尖也算可怜,但被侵害的女生就不可怜了吗?】
温绛的人气急转直下,不少粉丝纷纷表示脱粉,他的站姐也发微博表示要关站脱粉。
言恩不信,打死也不信,正在网上四处和人对线:
【媒体说什么你都信,他说我是你奶奶你信不信。】
【警方也说是悬案,证明当时根本没有调查结果,万一是那女生撒谎呢?】
有人反驳:【谁会拿自己的名誉清白撒谎?哦你是言恩啊,那难怪,生怕自己的电影出师未捷身先死是吧,别担心,已经胎死腹中了。】
任一宇表示:【我只看实证,别人说的话没有参考价值。】
有人嘲笑:【得了吧,真要论你也是个法制咖,你爸赌博的烂屁股擦干净了么?】
哪怕当时的小三事件还未澄清前,都没有像现在一样这么多人喊着让温绛滚粗娱乐圈,喊他是法制咖,说他骨子里也带着犯罪基因。
还@亚士电子让他们考虑清楚要不要把这样一个罪犯之子娶回家门。
不理解的、等实证的、让温绛退圈的,所有人都很气愤,从各个角度来说。
但唯一爽了的,只有霍母。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原来她的情夫认识温绛,还知道他爸那点破事。
所以说,人要坚持,这样就连老天都会来帮忙。
温绛就这样保持举着手机的姿势持续了十几分钟。
电话那头,严锡的通话早已结束,无数的电话又接踵而至,屏幕暗掉又亮起,反反复复。
温绛想不通,这是书中世界,为什么他爸爸的事也会成为书中剧情的一环。
两个像是平行线一样的世界,也会交汇在一起么?
就连霍卿章知道这个消息后,也沉默了许久。
他只知道温绛双亲因车祸而亡,并不知道背后的故事。
强.奸犯。
一顶足以将人打入悬崖再也见不到光明的帽子。
他希望温绛痛痛快快哭一场,哪怕是真的也没关系,父辈做过的事,不该由无辜的孩子来承担,何况那时的温绛只有八岁。
十七年过去了,案件追诉期也过了,如果警方嫌麻烦,大概率不会再重提这个案子。
是是非非也随着时间一并盖棺定论。
但温绛没哭,最强烈的表现也只有颤抖的手和如同刀割般无法说出一个字。
霍卿章从他手里顺过手机,瞥了眼薛铭远的来电,按掉,关机。
而现在,不用看也知道网上是什么情况。
霍卿章看了眼手表,道:“六点了,你想吃什么。”
温绛怔怔的,没说话。
他在思考。
在想为什么两条平行线交汇了,交汇的点又有多少相同的人,能找到曾经那些人证明父亲的清白么?参与案件的警方也是现实存在的么?
被遗忘的过往让人拿出来重提,对方是谁,目的是什么。
不用求证也知道,无非就是云善初或者霍母,也有可能是二人共同联手。
最不希望他进霍家的就是霍母。
霍母。
把她出轨的证据也公之于众,来个真人对打么?两败俱伤么?
那霍卿章呢。
人总爱把父母与子女捆绑在一起,如果他公布了霍母的丑事,霍卿章必然要受到牵连。
问问自己,舍得么?
那么让父亲继续蒙受不白之冤,死了也要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
问问自己,舍得么。
讨厌八岁的自己,什么也不懂,什么忙也帮不上。
如果那时的自己能像现在一样,是不是就不会将这些麻烦延续至今。
小猫咪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情绪变化,迈着猫步走过来蹭蹭他的小腿,留了一裤脚的白毛。
“代表。”不知过去多久,温绛终于开了口。
他看向霍卿章的双眼在抖,眼尾的晕红昭示他并不甘心。
霍卿章平静的将他揽进怀里,摸摸毛:“或者你不想吃饭的话,我们出去走走?”
宽阔笔直的大桥穿过江水,围栏上滚动着金色的灯光。
潮气裹挟着路灯,在风中不断跳跃翻腾。
一月底的晋海,寒风凛冽,侵袭入骨。
霍卿章牵着温绛的手慢慢踱步在桥边,被拢在掌心的手指冰凉僵硬。
霍卿章将他的手揣进大衣口袋,紧紧拢住。
出门换衣服时,霍卿章独自去了卧室,给助理打了电话要他们通知微博负责人洗清广场话题,凡是谈论这件事的人一律捂嘴封号,随即给警方打过去电话,利用身份施压要他们尽快查清这件事。
警方表示,当年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大多都退休了,证据也毁得差不多,不是他们不想查,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起码现在可以保证,微博一片岁月静好,和这件事有关的话题热搜肉眼可见地消失了。
但捂住了人的嘴也捂不住他们的心,他们更加确信,被捂嘴就代表这件事温绛无法澄清,只能以此来尽可能减少不良影响,因此便更成了不可置疑的真相。
霍卿章不是不明白,但眼不见心不烦,他只希望温绛现在能好受一些。
温绛不用看,也知道网上现在是怎么评价他的,所以也根本没有上网的想法。
昏暗的大桥上,不远处冒出一朵淡淡的黄色小灯。
小灯下弥散着袅袅白烟,散发出诱人香气。
是一辆卖烤肠的小推车,卖的是粗大的淀粉肠,很没营养的那种。
小时候的温绛就很喜欢吃这种垃圾食品,妈妈作为学校的营养学老师,一直明令禁止父子俩吃这种垃圾食品,但碍不住温绛嘴馋,总是缠着爸爸偷偷带他去买。
没营养,但好吃。
温绛失神看了许久,忽然开口:“我爸爸……”
霍卿章攥紧他的手,打断他:“你想吃烤肠么。”
他父亲的事,能不提就尽量不提。
温绛点点头。
霍卿章给他买了一根烤肠,温绛咬了一口,还是小时候的味儿。
果然有些东西不管过多少年也不会变。
“代表,我知道你在关心我,不想我提起爸爸感到伤心。”温绛将油乎乎的淀粉肠送到霍卿章嘴边,示意他也咬一口,“但是我很小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伤心哭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霍卿章怔了怔,心不在焉咬了一口淀粉肠。
这句话,是他当年教给温绛的。
“代表你觉得我爸爸真是那样的人么。”温绛问道。
霍卿章揉揉他的头发,浅笑道:“那样的人会教出你这样的孩子么,我虽然不是绝对认同基因说,但坚信环境塑造品格。”
温绛笑笑,心里的郁闷因为这句话缓解了些许。
“有天晚上,我爸爸从学校带回来一封信,是他班上的女生写给他的情书,里面字字都是表达一个青春期女孩对一个成熟男老师的倾慕,那天晚上,我爸妈商量了好久,该怎么拒绝这个女孩但又不能伤害她的自尊心。”
温绛看向夜空:“如果我爸爸真有那种想法,又何必开诚布公找家人商量,干脆承了这份美意,反正偷偷的腌臜没人会知道,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背负上罪犯的讳名。”
“我清楚地记得,爸妈讨论了几乎一夜没睡,只是想尽可能维护一个女孩的尊严,考虑她的心情。”温绛叹了口气,“可是善良,有时候会变成杀死自己利刃。”
霍卿章握紧了他的手,感觉到他的手比刚才稍微热乎了些。
或许自己是除了温绛和那个女生之外,唯一知道事实的人。
享受并喜爱着这种被温绛依赖的感觉。
“那个女生被拒绝了,不管爸爸如何开导她,她还是选择恩将仇报,反咬一口,并且她的母亲为了拿到那笔赔偿,不惜牺牲女儿的名声,不知怎么弄来的伤检报告,一纸状书将我爸爸告上了法庭。”
说到这里,温绛在想:如果不是他继承了原主的经历,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那么他会帮忙解决原主被海云反咬一口的冤屈么?
大概会的。
做了错事还反咬一口颠倒是非,是他最无法接受的。
因为他爸妈就是这样带着冤屈离世的。
而现在,温绛想澄清自己的冤屈,却发现无路可循。
这不是现在发生的事,已经过去了太多年,并且来到了另外的世界。
霍卿章听他讲着,明明自己只是个旁观者,却无法克制感到了心疼。
因为这是温绛的事。
也就是他的事。
会解决的,无论用什么手段。
话题还在持续发酵,温绛选择换个手机卡,这样就接不到源源不断的骚扰电话。
也选择了卸载微博,在找到合理解决办法前,不要先让自己因为这些不实言论影响思绪。
但他很清楚,只要他和霍母之间的梁子没个结果,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但是说起来,霍母和爆料人那边会不会有什么证据呢。
他从电话簿里翻出霍谨辰给他的那个林姓狗仔的联系方式,发了短信:
【我是温绛,今晚方便见面么,有事找你。】
对方过了半天才回了消息:【澜海酒店B1121房间,十点,不见不散。】
温绛:……
所有的瓜就非要澜海酒店吃到不可么?
瓜田李下,生活还要继续。
温绛去了影棚继续拍摄工作。
记者们不知从哪得到了温绛的行程,将影棚堵了个水泄不通,就连只有工作人员知道的后门都蹲了不少记者。
经纪人严锡终于发挥了他的作用,护着温绛一路冲出包围圈进了影棚。
而今天的剧组工作人员对温绛的态度也很微妙。
以前见了面都会热情打招呼,但今天只是点头示意一声不吭,更有甚者,见到温绛就像老鼠见了猫,低着头假装没看见,匆匆而过。
言恩一见到温绛就哭了,抱着他不撒手:“温绛哥你别难过,我肯定无条件相信你,实在不行,我花钱找一帮打手,揍死那些乱传谣言的臭傻逼。”
夏倾却没事人一样:“言恩你快去化妆,温老师你也赶紧做造型,今天咱们得赶工。”
都说人不可貌相,化妆室里,那个被无数人要求查查底细的汪老师还上赶着安慰温绛:
“娱乐圈走一遭谁没一两个绯闻,真相不容置喙,小温你也别太在意,不要被影响了心情。”
温绛的为人,大家心里明镜似的,对于他父亲的传闻其实也都不太信。
可大家心里都清楚,如果这件事最后没个结果,影片遭到抵制是必然。
因为现在就已经出现了不少反对的声音,甚至还有剧务临时辞职,说家里有孩子老人要养,不敢拿前途去赌。
副导也道:“昨天你们公司的薛总还来这边找你,说联系不上你很担心。”
温绛内心:是担心七个亿打了水漂吧。
薛铭远:不识好人心!白疼你了!
而霍家那边,霍父就跟个墙头草似的,又开始叨逼叨逼温绛的不是,反正人家说什么他都信,说是秦始皇让他打钱他都一秒不带耽搁。
霍老爷子血压又高了,肺也快气炸了。
要不是身体不允许,他真想一个飞的打到微博负责人那边问他这破公司还能不能好好开了,怎么天天就逮着他家宝贝绛绛薅羊毛?一个绛绛养活他全家是吧。
说一千道一万,老爷子打死不信。
他见过多少人吃过多少米,是人是鬼他能看不清楚?
现在就是担心,温绛不要被这件事影响了心情才好。
一向不问网事的老爷子得知无知暴民不停@亚士电子官V,质问他们是否还要让温绛这样的罪犯之子进门,老爷子终于坐不住了,发表了人生第一条微博:
【我人老,但思想不老,如果各位继续骚扰温绛,亚士电子律师团竭诚为您服务。】
然后这条带了温绛大名的微博被助理买的AI智障检索到,立马无差别删掉了。
老爷子:?
助理:是霍代表让我这么干的,不服找他。
“辛苦了,大家早点回去休息。”
结束了一天的拍摄,已值晚上八点,剧务们互道辛苦后收拾东西回家躺平。
温绛收到了霍卿章的短信:
【结束了么?去接你。】
温绛思忖片刻,回复:【今晚要补拍多个镜头,可能要到很晚,结束后我给你消息再过来吧。】
霍卿章:【好,抱抱。】
抱抱……?
温绛后背冒出一片冷汗。
这种可可爱爱的字眼实在是太不霍卿章了。
温绛卸了妆换好衣服,为了防止狗仔追拍,特意混在剧务中出了门,火速打车去了澜海酒店。
他见到了那个姓林的记者,林庆。
一个三十来岁,留着小胡子、相貌平平无奇的中年男子。
这小子一看就知道手里不少艺人猛料,靠着这个赚得盘满钵满,一身名牌货。
见到温绛,林庆放下红酒杯,笑得阴阳怪气迎上来,伸出手: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温老师会主动联系我,我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荣幸至极。”
温绛不动声色同他握了握手。
“温老师,坐。”林庆邀请道。
温绛也不想和他纠缠,开门见山:“霍母的出轨照加底片,你要多少钱。”
林庆一挑眉,手指捻着桌上一点污秽,漫不经心道:
“稀奇,温老师不是应该问我,曝光这些证据要多少钱才肯干么。”
他确实没想到温绛今天过来是想回收这些铁证,还以为温绛是被霍母逼急了,过来吹响反攻的号角。
但温绛不能纵容他爆料,纵使这个女人想弄死他,他也得为霍卿章的结局考虑。
这些照片一旦曝光,对原文和反派霍卿章来说,都意味着彻底结束。
哪怕对方是死敌,但谁让她是霍卿章的母亲,为了霍卿章他也必须收敛。
“少说废话,你要多少钱。”
林庆幽幽举起酒杯,故作姿态摇晃着杯子,轻呡一口。
他放下杯子,意味深长地伸出一根手指。
温绛皱了皱眉:“一千万?或者一个亿?”
林庆神秘兮兮地摇摇头,随即身体惬意的向后倚去,低声道:
“一晚。”
“一晚?”温绛犹疑着重复了一遍。
“对,说实话我并不缺钱,但缺一个温老师这样的美人。”
林庆缓缓抬眼,小眼睛闪着精光:
“陪我睡一晚,你要的底片和照片全给你。如果温老师瞧不上我不愿意答应,这件事就没得谈了。”
婴儿服本来也没扔!下章有写!不然那么大一个盒子,能装得进垃圾桶吗!就算装进去了,这么明显有棱有角的东西温绛会看不出来么!
但是为了画面合理性,就当是这盒子装进去了,温绛也看到了!而且还没想太多。
防止误会,改了。
解释一下,这个林记者就是当时霍谨辰介绍给温绛的,有写过,霍谨辰给温绛有关霍母的出轨证据时,说过底片不在他这,在一个记者那里,这个记者就是林庆。
看到有宝子提出疑问,再解释一下。
霍卿章和温绛都是身穿,这个世界的父母都是原文原主的父母,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