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瞧林吱吱那神情, 顿时哪还有不明白的意思。他眸色沉了沉,道:“是你偷偷把崔淑妃放走的?!”
林吱吱愣愣地看着皇帝,那圆溜溜、黑幽幽的杏眼看起来十分无辜, 但他心脏跳得如打鼓一般,听到皇帝问话后, 还忍不住一抽一抽打起嗝来。
皇帝心中隐隐又有些动摇, 但是他觉得他不能就此轻易揭过, 还是按捺住心中的焦躁, 越发欺身向前,鼻尖抵住林吱吱的鼻尖,眼神似鹰隼般紧盯着他道:“昨晚,你是不是给朕下了迷药?!”
林吱吱忍不住又打嗝抽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会露馅, 也知道这些都瞒不过皇帝,但他不知道自己会暴露得这么快!
他心里不禁暗思道,幸好昨天他用了一点小手段,用自己的身体拖住了陛下, 要不然陛下只会发现得更快。但转念又觉得,自己都付出这么大代价了,明明眼下才醒过来,陛下就这么质问他,是不是也太过分了些?!
但他不知道, 他这不打自招的样子也太明显了些,皇帝不禁又恼又气道:“昨天你故意用迷药将朕迷住, 就是为了拖住朕, 好为崔昭云争取时间逃出去?!”
“为了她, 你都宁愿用迷药向朕献出自己的身体?!”
林吱吱浑身一激灵,知道皇帝已经十分恼怒了, 本能自我保护之下,应激辩解道:“不、不是!我不是为了崔淑妃这么做的,我、我本来就心悦陛下,和陛下发生更亲近的关系是我心甘情愿的!每、每次,我身体的反应不都最诚实吗?!”
他这么说也没说谎,他压根不排斥和陛下发生亲密关系,甚至还很期待,每次他被撩拨得如火焚身时,都是这人生生克制住了自己——
不得不说,林吱吱说开了最重要的一个点,那便是他与皇帝发生更亲密的关系,是他愿意的,而非为了其他目的委曲求全。
但即使如此,皇帝还是恼怒道:“但你还是用了迷药!”
“朕此前生生克制自己,只是为了能对你更珍惜、更珍重点!可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用迷药把身体给了朕!”
“你这是对你自己的侮辱!也是对朕的侮辱!”
林吱吱:······
他面上露出澄澈的疑惑,在皇帝看来,这人即使做了错事,可看起来还是如此的纯真而无辜,好像有错的不是他,而是在这里质问的他一般!
但林吱吱是真心疑惑不已,这怎么就变成对陛下的侮辱,对他自己的侮辱了?!
他这疑惑的神情太明显了,让皇帝变得更加恼怒:“你现在都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吗?!都不觉得这是对朕的不尊重吗?!”
林吱吱深知陛下这性格,只能顺毛哄、不能逆毛撸,便微微低下头,露出雪白脆弱的脖颈,一副示弱的模样道:“我、我知道错了——”
皇帝不依不饶:“错在哪?!”
林吱吱努力真诚道:“我不该隐瞒陛下,不该用迷药······”
皇帝:“看来还是朕对你太过纵容了,才让你如此胆大妄为、不知轻重!”
皇帝还想发作,外面传来张公公声音道:“陛下,禁军统领邓里求见!”
皇帝眉头皱了皱,“待会再来收拾你。”
说着边胡乱将龙袍穿上,转过屏风,走到外间,直接在龙椅上大刀阔斧地坐下了。
邓统领乃邓贤妃族弟,向皇帝行了礼后,道:“陛下,臣派禁军将整个围场、金河的上上下下都搜了个遍,没找到崔淑妃的下落!”
“崔淑妃,很、很可能已经遇害了!”
皇帝:“哦?邓统领怎么知道是遇害?”
邓里回道:“崔淑妃绣花鞋上沾有血迹,属下在山脚下溪边发现了崔淑妃带血的外衣,崔淑妃,很可能已经遇害了!”
“而且据查访宫人得知,有人昨天在围场山溪边见到了林贵君和崔淑妃一块......”
皇帝笑道:“怎么?!邓统领这意思,是怀疑林贵君谋害了崔淑妃?!”
邓统领立马单膝跪地道:“臣不敢!”
皇帝冷笑道:“呵,朕瞧你可是敢得很呢!”
“少打你那些小聪明的主意!别让自己看起来像猪那么蠢!谋害宫妃?!还选在秋狩这么敏感的时间?!弄出这么大动静?!还亲自动手?!”
“你是想秀一下你那感人的脑子吗?!以为别人都像你那么蠢?!”
邓统领脸憋得通红,低着头道:“臣不敢!”
皇帝:“呵,你大概也没这么蠢!只不过是心甘情愿给别人当刀子使,故意让自己看起来那么蠢而已!”
邓里立马双膝跪地,脑袋磕在地上,诚惶诚恐道:“臣、臣不敢!臣对陛下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皇帝摆摆手,不耐烦道:“得了、得了,你那一套给朕收起来,少说那些有的没的!”
“将你查到的证据全数交给周寺卿,你的人全数交给周寺卿调遣,这件事也由周寺卿全权负责,你不用再管了!”
邓里匍匐在地,双手紧紧握成拳,虽心有不甘,却只能应是。
邓统领退下后,皇帝又对张公公道:“立刻收拾东西,朕先行回宫,其余人原地不动,待秋狩结束后再回京。”
张公公心下大惊,面上未作出什么反应,领命而去。
回宫马车上,皇帝与林吱吱相对而坐,一脸冷肃表情道:“是自己主动坦白?!还是让朕自己查个清清楚楚?!”
“呵,不过,主动坦白和朕查的结果,自然后果不一样......”
林吱吱不禁浑身一激灵——
不得不说,皇帝的效率还是太快了!这反应速度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幸好在他和崔淑妃筹谋此事时,便已经大概想好了应对之策和说辞。但即使如此,也不是那么好应对。
他局促地绞紧了自己的手指,心里还是十分紧张,毕竟,宫妃与人私奔,这绝对是杀头的大事,而且杀头都算轻的,很可能还要累及家族。
所以,坦白绝对是不可能坦白的。
但是,他很肯定的是,眼下他能获取陛下宽宥的前提一定是坦白,若是让陛下知道他有所隐瞒,下场一定不会好到哪去,就算他现在倚仗陛下宠爱,勉强能独善其身,但是崔淑妃和他二表哥后半生怕是得亡命天涯,更糟的是可能会累及顾家和崔家。
林吱吱现在就处于一个两难境地,若是隐瞒,便无法被皇帝宽宥,若是坦白,下场也好不到哪去,甚至可能累及家族。
所以,他对皇帝只能是坦白,但需要的是有技巧性的坦白。
皇帝瞧林吱吱一副磨磨唧唧的态度,知道不下点猛药,这小妖精怕是不会就范,便冷冷道:“邓统领怀疑是你杀害了崔淑妃······”
林吱吱一惊,立马抬头道:“陛下,我没有!我绝对没有杀害崔淑妃!”
皇帝面上带着点莫测的笑道:“朕当然信吱吱不会杀了崔淑妃,但崔淑妃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还有人瞧见吱吱之前和崔淑妃呆在一块,吱吱不对朕坦白,朕如何帮你呢?!”
林吱吱心念电转,心道这邓统领空口白牙便栽赃他杀害了崔淑妃,明明崔淑妃现在大概已经和他二表哥都逃出京城百里之外了,这邓统领自然不是什么好人——
但那天对他动手的黑衣人明显不是邓统领,说明暗中至少有两股势力,一股势力想置他于死地,另一股势力则想借刀杀人、浑水摸鱼置他于死地。
既然如此,他只能将计就计,将这水弄得更浑。
他敛眉垂首,露出脆弱雪白的脖颈,让自己显得无辜又无害,声音带着点柔弱道:“肯、肯定是黑衣人做的!”
“这黑衣人想加害我,我左思右想,我整日在宫中,不过游手好闲,也没碍着谁,有谁对我这么大仇这么大怨呢?!”
“唯一的原由只能是因为陛下太宠爱我了,所以碍了谁的眼、挡了谁的路,所以才想置我于死地!”
林吱吱说着说着,不由一副十分害怕又脆弱的模样扑到皇帝的怀里,娇滴滴地抹着眼泪道:“陛下,你可一定要为我作主啊!”
“至于崔淑妃,肯定也是因为她长得又好看、家世又好,若是除掉了我,陛下最有可能宠信的便是崔淑妃,既然如此,那些坏人还不如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两个直接除掉得了!”
皇帝不由也被林吱吱提醒了,眼下除了崔淑妃失踪之事,林吱吱遇到刺客,明显他更在意!
而这两桩事发生在一块,的确正常人都该以为是同样的人做的,连林吱吱都是受害者,又怎么会怀疑到他头上呢?!绝对是有人意图加害林吱吱,还不止一拨人!
如果林吱吱这小妖精没给他下迷药,他这说辞大概还说得通,但既然给他下了迷药,事情自然没这么简单,应该说,这小妖精聪明反被聪明误,反倒还是露出了马脚。
他无视林吱吱哭得梨花带雨,将他从怀里轻轻推开,看着他的眼睛道:“看来吱吱似乎还是选择不坦白,也并不明白朕最在乎的是什么,或者说吱吱知道,只不过,为了更重要的事和人,而选择将朕晾在一边——”
皇帝眼里露出疯狂又晦暗的光,“既如此,吱吱都不在乎朕,朕又何必还这般在乎吱吱呢?——”
林吱吱浑身不禁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