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圆子从未来过春风楼, 从进门开始,一张小嘴巴就惊讶张开未合拢过。
春风楼雅间楼层越高便越舒适豪华。他们到了二楼雅间,掌柜还记得林吱吱, 本来想同样安排五层,但今天皇帝没来, 林吱吱可不敢这么高调。
此时大堂平台上正在表演喷火、吞剑之类的杂耍, 台下观众一阵热烈鼓掌叫好, 小圆子坐在林吱吱怀里, 正目不转睛看着台上的表演,圆溜溜的眼睛睁得极大。
小家伙哪里看过这等热闹,平常几乎都没怎么出过门,能安安静静自己和自己玩蚂蚁、玩树叶之类就很不错了, 有时玩着玩着、冷不丁被他渣爹甩一耳光、踢一脚也是家常便饭。
如今见到这些热闹,真真是觉得稀奇不行!
一回生、二回熟,上次林吱吱来时看稀奇样子也比小圆子好不了多少,此时在林家大姐面前却是驾轻就熟, 随口点了几样春风楼拿手菜,蜜汁烤鸭、百味鸡、三珍虾仁、樱桃肉这些自然少不了,还有几样素菜和汤、点心之类。
林家大姐见状忙道:“就我们几个人,能吃得了多少,点这么多多浪费, 还费银钱,在家里吃不一样?!大姐自己也是能做的, 不比娘亲做的味道差!”
林吱吱笑道:“吱吱自是知道大姐向来手艺好, 往后有的是机会。只是今日有要事和大姐相商, 自是没时间费这许多功夫了。”
春风楼上菜很快,林吱吱点的样数实在是多, 便让小乙、小喜子、绿荷一起坐下来吃了。
自打上次寿宁宫之事后,小乙便过了明路,宫内还是隐身暗卫,出宫便是明面侍卫了。至于其他暗卫,只要没露面,不是特殊情况,也不会轻易暴露。
本来几人都不敢上桌,他们觉得自己是奴仆侍从,向来没有与主子同桌用膳的道理,但林吱吱才不计较这些,只是淡淡道:“陛下不是让你们都听我的吗?怎么?!现在就不听了?!”
几人哪敢不听,只好上桌,心里却是感激不尽。
小圆子闻到蜜制烤鸭和百味鸡的香味,才恋恋不舍从台上杂耍扭过小脑袋来。
林吱吱替他掰了一只鸭腿、一只鸡腿,让他小手一手拿着一个啃。
小家伙寻常能见着肉的机会便少,更别说这种烤鸭和百味鸡了!他兴奋又有点羞涩地看了看他娘亲,又看了看他吱吱舅舅,一副想吃又不敢吃的模样——
林吱吱忍不住一阵心酸,觉得这可怜的小家伙怎么连吃个鸡腿鸭腿都不敢,都得获得大人的许可呢?
他轻轻摸了摸他柔软的发顶,声音温柔道:“吃吧,没事的——”
林家大姐也忍不住一阵心酸。
小家伙哪懂得大人们那些复杂的心思,获得大人们许可后,小嘴巴“嗷呜”一口,立马咬住了表面涂了蜂蜜的烤鸭腿,用力咬下一块鸭腿肉,鸭皮酥脆、带着油脂烤炙的香和蜂蜜的甜,裹着一块香嫩的鸭腿瘦肉,吃进去第一口,小家伙便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他微肉的小脸颊跟小松鼠一般一口一口嚼着烤鸭腿肉,一边忍不住糯糯道:“吱吱舅舅!这个鸭腿好好七!”
林吱吱忍不住笑了起来,温声哄道:“好吃你就多吃点——”
小圆子边吃边“唔、唔、唔”点头,很快就把一只烤鸭腿吃完了,鸭腿上面的肉丝都被吃得干干净净,末了还忍不住舔了几下骨头,将骨头上蘸的蜜糖汁都舔得干干净净。
林吱吱:......
他无奈地将小圆子手上的干净骨头拿走,又给他掰了一只烤鸭腿,哄道:“好了,好了,都吃干净便别吃了,还有很多呢——”
小圆子看看自己手里的烤鸭腿,又看看吱吱舅舅,然后小声问道:“吱吱舅舅,这鸭腿好好七!我、喔阔不阔以给娘亲七?”
林吱吱愣了一瞬,哭笑不得摸了摸他饱满的小额头额头道:“当然可以呀!我们小圆子真乖!——”
小圆子伸出软乎乎的小手,将手里的密制烤鸭腿递给娘亲,奶声奶气道:“娘,腻七——”
林家大姐:......
她忍不住擦了擦发红的眼眶,有些哽咽道:“娘不吃鸭腿,宝宝吃——”
小圆子露出一脸疑惑的表情,看看自己娘亲,又看看自己舅舅,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转,软乎乎的小手便把这只烤鸭腿递到自己舅舅嘴边道:“舅舅,好七,腻七——”
林吱吱哪会和个小孩子抢吃的,才想让他自己吃,便见他撇了撇小嘴巴,眼见就要哭出来,连忙改口道:“小圆子真乖!”说着便叼起这烤鸭腿吃起来。
小家伙这才开心起来,抓起自己手里的另一只百味鸡鸡腿吃起来,嗯,还是觉得刷了蜂蜜的烤鸭腿更好吃,百味鸡鸡腿不怎么符合一个三岁小孩子的口味——
不过,小家伙向来连肉都很少吃,现在能有鸡腿吃都珍惜得很!还是一口一口将这鸡腿吃得干干净净!
等小家伙吃完后,林吱吱又给他喂了几口米饭,又喂了几颗虾仁,又喂了几口鸡汤,再给他撕下一只烤鸭翅下来,便不准备再给他多喂了。
就算小家伙眼馋,但瘦弱的小身子一下子吃多了肉,恐怕也有些消化不了。
以前有什么好吃的,他都自己吃得又快又猛,如今给小家伙投喂,倒是觉得别有趣味,竟也不觉得馋饿。
待都吃得差不多后,绿荷让店小二收拾了番,便留下林家姐弟两个让他们说话,绿荷几人去了外面望风看着。
林吱吱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和一张契书,推到林家大姐面前。
林家大姐看到契书上的“和离书”三个字,不禁眼眶一红,双手捂住嘴、双肩颤抖哽咽哭泣起来。
小圆子见到自家娘亲哭泣,有些茫然无措,一骨碌从林吱吱怀里爬下来,像小鸭子一般走到自家娘亲身边,软乎乎的小手拍了拍自家娘亲,奶声奶气道:“娘,不要哭辣,不要哭辣——”
说着就攀着娘亲的膝盖爬上去,在娘亲脸蛋上“吧唧”亲了一口,糯糯道:“宝宝亲亲,痛痛飞飞——”以前他磕到摔到时,娘亲便会捧着他的小脸蛋这么说,现在倒被小家伙活学活用了。
林吱吱:......
他觉得这小家伙咋就这么会呢?!以后可不得是哄女孩子的一把好手?!
林家大姐心中又暖又胀,觉得自己受再多苦、再多难、再多磋磨,也是值得的!
她直起腰、挺起肩,双手揩了揩脸上的泪,露出个笑容道:“小圆子乖,娘亲不哭了——”
又对林吱吱道:“吱吱,袁正那厮这么容易就签了和离书?!”
林吱吱嘲讽道:“姐姐怎么不知,这袁正不过就是个软骨头,进了大理寺牢狱,只不过稍微威吓一下,立马哭着嚷着就签了。”
林淑长叹了口气道:“想想这四年来的日子,真是恍如隔世!不管如何,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往后都是新的日子了!”
她揩了揩脸,将银票又推到林吱吱面前道:“这些银票就不用了,姐知道你在宫里也不容易,之前就带回来许多银子,姐哪还能拿这些?!”
林吱吱将银票塞到她手里道:“姐,这些都是陛下赏赐的,如今陛下待我好得很,平常衣食住行都不需要银子,我拿着这些也无用。”
“而且这些钱也不是给姐的,我上次给了小妹一本制作脂粉的书,这绿荷姐姐也是制作脂粉的感受,大姐不若开一个脂粉铺子,不说赚多少钱,过日子自不成问题。”
“开脂粉铺子自是要用银钱的,这些银票就当我出一份力支持你们的,日后大姐赚钱了再还我便是。”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林家大姐再拒绝倒显得有些生疏,不禁又红了眼眶,一时哽咽不知说什么才好。
俗话说,日久见人心、患难见真情,亲骨肉打断骨头连着筋,到底有自家娘亲和兄弟姐妹念着她、支撑着她,让她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
林吱吱似是瞧出了她的想法,一派自在笑道:“大姐也不用感激或是不好意思,都是自家亲兄弟姐妹,想小时候大姐还替我洗过不少尿片子,平日里没少带我和小妹,若是我和小妹遇上这样的难处,大姐自也不会坐视不管,倒不必这么生分了——”
林家大姐又再次揩干了眼泪,这次看起来情绪好多了,想到什么,又忍不住担忧道:“那这绿荷姑娘留在姐姐这,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此前林吱吱也疑惑过,这次陛下怎么让他带着绿荷出来,以前可是恨不得他和那些宫女离得越来越远才好。
后来才知道,这绿荷会许多手艺,做饭好吃、善绣工、女工之类,更难得是还会武艺,他思来想去,绿荷最适合的不是留下来照顾他大姐和小圆子吗?!
林家大姐和小圆子到底孤儿寡母,住在东市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时间一长自是很难不惹人注意。
他倒是想替他大姐换一个更为清静的地方,但这是他大姐自己找的,难得独立果敢决断一回,而且以后这里做脂粉生意倒也方便,便不再勉强了。
他有信心,以后有了安身立命之本,日子定只会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