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殿青所说的,厉鬼有所求,求的是不是这个东西?

  他抬眼,昂头直挺挺地看着那团黑雾,壮着胆子问:“你要的东西是什么,是谁拿走的。”

  少年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遮住他的半边脸。

  衣角飘飞,仿佛是这黑暗阴视界中开出的一枝桃花,生机盎然。

  周缨劝道:“容师弟,厉鬼心智已被侵蚀,是不可能回应你的。”

  酆都崩裂,阴视界的灵魂互相积压吞噬,早已失去了理智,只会凭着恨意与执念作恶。

  却不想,那团黑雾停止了愤怒的哀嚎,女人们的视线齐齐垂下,落在少年身上。

  那整齐的目光原本该令戎铃枝发毛的,但是不知为何,他却仿佛看见了黑雾脸上的泪痕,只觉得难过、悲伤,竟没有一分的恐惧。

  黑雾似乎是说不清话的,它只能用几个字音断断续续地拼接着:“找,找到它,女孩,还还给你们……”

  还真如陆殿青所说,这只厉鬼有求于他们。

  戎铃枝攥紧衣角,又问了一句:“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可是这一次,黑雾却没能回答他。

  而是回到了混沌状态,凄哀地、断断续续地说:“要,要……那个东西,还,还给我!”

  无论戎铃枝再重复多少遍,它也没有再回答。

  他同周缨对视了一眼,对方冲他点点头,伸手抹去了他眉心的血迹。

  戎铃枝眼前一黑后,金色梵文的结界、黑雾以及阴沉的世界全部消失。

  他们重新回到了现实中。

  有一个弟子若有所思地问:“既然绑架芙蕖师姐是为了让别人帮它找到东西,那它又为什么要偷走尸体呢?”

  “还有,它偷走的那些尸体又藏在哪里了?”

  戎铃枝这才想起,这个案件的最初出发点——厉鬼为什么要偷盗那些尸体?

  没人注意到,周缨望着黑漆漆的山洞里,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

  “灵火。”

  他手心燃起真气汇聚成的蓝色火焰,飘过透明的结界,直直地深入山洞之中,照亮一方天地。

  深不见底的山洞中,摆着几具尸体,皮肤已是青黑色,看样子应是死了有一段时间。

  “想必,这就是丧队丢的尸体。”

  找到了尸体应是好事,可在场的众人谁也露不出笑容,反而面色皆是苍白如纸。

  因为那些尸体都有一个共同点,它们身上都穿着大红色的喜服!

  *

  回去的路上,陆殿青没有跟着戎铃枝,反而从他手腕上离开,说自己要留在这陪芙蕖。

  然后交给戎铃枝一个玉佩,让他遇到危险只要将其摔碎就好。

  戎铃枝撇撇嘴,一边将玉佩挂在腰间,一边在心里和系统腹诽:“你说这老狐狸,说他普信男吧,他又挺深情的。说他是个好男人吧,他见女孩第一次要和人生娃。”

  摇摇头,心想:能跟封眠玩到一起的,果然都很难以评价。

  系统默默道:“宿主,其实你也挺难评的。”

  戎铃枝:“……”

  你真的,一天不挨骂,浑身难受吧。

  *

  一行人又重新御剑飞回了灵鼓城。只是这次没有停在城外,而是将落脚点定在了较为偏远的贫民区。

  几人收剑入鞘,刚刚步出小巷,便看见一群人在争吵。

  为首的是一个男子,他穿着大红色的喜服,怀中同样抱着一个穿着婚服的女子。

  旁边有几个年纪较大的婆婆和爷爷正在撕扯他的手臂,嘴里说着什么“造孽啊”之类的话。

  新郎哭得伤心,却始终不愿意松手。

  戎铃枝和周缨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南诏族人。”

  其中一个头戴银冠的婆婆边哭便说:“你这造孽的孩子呦,她被业火烧死是天神在惩罚她,你怎么好将她带回来?这样天神的怒火会降在你身上啊,傻孩子!快将她丢回哀山中,说不定天神还会饶恕你啊,我的孩子。”

  “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天神!那些传说都是骗人的。”男子摸着新娘的脸,哭得哀戚,“我与阿姒之间情深义重,我的阿姒是被人害死的!”

  戎铃枝他们仔细观察,才发现新娘衣服上和身上都有烧焦的痕迹,那顶大大的银冠更是被火烧得漆黑。

  这些南诏族人之间的拉拉扯扯,却意外让戎铃枝他们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戎铃枝他们原以为这只是南诏族的陋习,所谓的天神业火根本是传说与无稽之谈。

  毕竟他们作为修士,是再清楚不过的。如今的世间根本没有任何的天神,那么必然不可能住在哀山中,更不可能降下所谓的惩罚。

  但是现在,业火竟然真的发生了?

  这只会有一种可能,是人祸。

  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想到,厉鬼掳走的尸体也都是新娘,会不会与这个传说有关系?

  周缨先一步站了出来,看向那个哭得哀戚的男子,说:“兄台,可否让我来看个清楚?”

  既然此事是人祸,他作为青阳宗的弟子便不能坐视不管,更何况这事还有可能与被困的芙蕖有关。

  男子抹了抹眼泪,说:“你是?”

  周缨没有搭话,而是蹲下来,观察了一下新娘的尸体,拈了点她衣服上的烟灰。

  不消多时,便下了决断:“她是被火烧死的,但绝对不是什么业火,而是被人害死的。”

  他看向男子,说:“我能帮你查出真相。”

  “真的?”男子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

  后续就是,男子拖着新娘的尸体进了自家院子,将那些絮絮叨叨的婆姨叔都挡在了门外。

  他极为爱惜地将新娘放到喜床上,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诸位为何要帮我?”

  周缨从腰间拿出一块令牌,略黑的英俊脸庞上神色淡淡:“青阳宗所到之处,邪魔退散。”

  “奸人,也算一部分。”

  男子的表情顿住,刚想跪下来道谢。

  便被周缨拦住,他简短道:“据你所知,还有别的新娘被天神惩罚嘛?”

  “有,我在小时候便听说过很多,但我只以为那是谣言。后来年岁略长一点,我便外出求生去了,也多多少少地听过不少,但都没在意过。直到我的阿姒……”

  他说着又悲痛起来。

  而周缨却用缜密的思维迅速分析出了一些东西:“世间是没有神的,既然用这个传说杀人,想必一定是有所图的。而且,他要的可能是尸体。”

  他发现,在这个传说中,有一个很重要的细节被忽略。

  那就是那个南诏族婆婆所说:“要扔回山里。”

  如果传说这是一场阴谋,那每一个细节都是有预谋、有用处的。

  “他现在没得到尸体,一定会急不可耐地寻找下一个。我们要做的,就是重新办一场婚礼,把这个‘天神’揪出来。”

  男子有些迷糊:“可是阿姒已经死了,短时间内我们上哪里去找新娘。”

  此刻,全体师兄的目光都落在一旁看戏的少年身上。

  戎铃枝:“……”

  妈呀,就知道。

  他微笑着说:“那自然,此事包在我身上。”

  好家伙,上辈子这辈子加起来都没做过一回新郎。

  穿到修仙世界,竟然要做新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