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是那样的明亮,如今又是这样的黯淡。”
他们聊了很多。
有些是跟林青樾的专业相关的事情,还有一些则是他先前从来都没有涉及到的领域。
林青樾突然发现,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好像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
虽然他的语速变得很慢,有的时候甚至会跟不上对方的思路。
但李珍珠一直很耐心。
她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也会适时的发表自己的意见。
那种思想上碰触出的火花很奇妙,像是能够点燃一个人的灵魂。
他感觉曾经的自己好像回来了一点点。
虽然只是一点点,但已经足够让他感觉到欣慰。
因为他终于意识到,在自己内心的深处,对于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还是厌恶的。
他只是失去了期待,选择了妥协。
但今天,他又重新被点亮了。
李珍珠笑得很明媚:“林老师,我今天终于再次感受到了,你在发光。”
她看过一些林青樾过去的视频,视频中的那个人闪闪发光,他有自己擅长的领域,提出的观点也很锐利,但人又是温和从容的。
那是一个很容易被别人喜欢的人。
但自从认识林青樾以来,他周身的光一直在变得暗淡。
直到上一次,李珍珠甚至觉得他很快就要熄灭了。
那不是自己认识的林青樾,于是她心中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想要尝试着去拉一把,尽管自己的力量很微弱。
可他们是朋友,不是吗?
朋友就是应该在对方危难的时候伸出援手的。
他们谈的有些意犹未尽,甚至超过了原先约定的时间。
李珍珠只能有一些抱歉的打断了一下对话:“我还约了一位朋友,他很快就要过来了。”
“他也是这部话剧的合作伙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她盛情难却,林青樾只好继续坐在这里等。
他的内心其实有些焦躁,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但在见到陌生人时总会被触发。
于是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安慰自己,大家都是要合作的,今后也是要认识的。
李珍珠很快就将人带了进来。
看清那张脸的瞬间,林青樾一下愣在了当场。
他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形下遇到对方,眼神中的恐惧几乎隐藏不住。
李珍珠好像没有意识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依旧在很热心的向他们介绍着彼此:“这位是我们的指导林青樾林老师,他是史学方面的专家。”
“这是乔苏木,是一位画家。他会围绕这部话剧创作一些艺术作品。”
自从走进这家咖啡店,乔苏木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他。
他们如此意外的重逢,或许会打乱自己的计划。
可他又是如此贪婪,舍不得将视线移开半分。
林青樾瘦了很多,甚至透露出了几分形销骨立。
他穿了一件宽松的卫衣,但细瘦的手腕依旧出卖了他的体重。
乔苏木看了很久,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于是匆匆转开了目光:“我们认识……”
这没什么好瞒着别人的。
倒是李珍珠有些惊讶:“世界可真是太小了!”
乔苏木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说,但碍于周围还有旁人,只能先将那些话藏在心里。
他们又讨论了一些跟话剧相关的事情,直到李珍珠离开,林青樾一直都没怎么说话。
就好像乔苏木的到来关上了他语言的开关,让他重新回到了那个木讷的状态。
这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乔苏木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最近过得好吗?”
这个问题问出口的瞬间,乔苏木已经觉得有些多余。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他过得不好。
要不然不会像现在这样。
“我们不该见面的。”林青樾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的眼神中带着焦急和害怕:“你现在就离开……”
如果让周聿白发现自己跟乔苏木见面的事情,乔苏木会很危险。
周聿白已经警告过自己,如果再有下次,他绝不会心慈手软。
他不能再因为自己而受伤了。
林青樾脑海中下意识想起了那个闪着银白含光的小巧工具。
周聿白将那个东西套在他手指上的感觉挥之不去,其实现在想起依旧会感觉手臂一阵发麻。
乔苏木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但却能够感觉到他十分害怕。
就像一只惊弓之鸟。
他下意识想要安抚对方,可就在触碰到后背的那一瞬间,又生生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们没有合适的身份。
于是只能将关心化作了几句略显干涩的话语:“你不要害怕,不会有事的。”
“不……”林青樾没有办法向他解释,但心中却很清楚的知道,周聿白向来都是言出必行的:“我不能再让你因为我而受伤了。”
乔苏木察觉到了对方的关心,心中甚至带了一丝窃喜。
他害怕的从来都不是受到伤害,而是那个人心中没有自己。
如今看来,好像还有机会。
他虽然来晚了一步,但还不至于错过一生。
“我们今天见面的事情,他不会知道的。”乔苏木的声音很低,但却很清晰。
他在试图安抚林青樾,但好像收效甚微。
“他会知道的。”
周聿白在他心中积威甚重,会让他下意识感觉到畏惧。
乔苏木终于明白,在见到自己的那一瞬间他到底在恐惧什么。
那一丝恐惧的来源不是自己,而是周聿白。
在他们分别的这一段时间,林青樾应该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你相信我吗?”他略微靠近了一些,目光坚定:“他不会知道的。”
他的话语好像起到了一丝抚慰人心的作用,林青樾终于不再那么惶恐。
乔苏木还想再说什么,可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只能简短的说了一句:“一切都会变好的,相信我。”
这是他今天第3次对林青樾说起相信这两个字,林青樾下意识点了点头。
乔苏木离开了咖啡厅。
林青樾一个人坐在那里发了很久的呆,他好像还是会愿意去相信一个人。
尽管已经受到了很多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