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们放心让他俩学习交朋友。韩时看见的色彩越多, 对姜舒意就越好。
小城山峦叠嶂,葱茏峻秀引人探奇。
某天日暮,韩时提议饭后去山里转转。
小舒意的伤痊愈了, 没有迟疑立刻答应。
她向韩爷爷请假, 说带韩时去小吃街转转。
得到许可后, 两人离开疗养院直奔仙女峰。
仙女峰是青崖山分支,小舒意说那里有大片萤火虫, 每到夜晚闪闪发光可好看了。
但去那里的山路崎岖难行, 韩时先捡了根枯枝探路用, 走着走着发现小舒意气喘吁吁,便跳起来折了根粗壮点的枝丫让她杵着省力。
花了一个多小时, 两人达到目的地。
天色已经很暗了, 耳边充斥着各种虫鸣。
小舒意轻微近视, 眯着眼睛往山沟里瞧, 萤火虫喜欢待在水汽重的地方。
韩时调整相机,没夜拍过不确定行不行。
不知今晚什么原因萤火虫偷懒不工作,偶尔有小绿点亮起,很快熄灭不见踪影。
小舒意失望道:“我没骗你,这里有很多萤火虫,今天怎么不出来。”
“你来过很多次?”
“两次。”小舒意伸手比了个二。
“和谁来的?”
“朋友。”
“这次怎么不叫上朋友?”
“你就是我朋友啊。”
“没毛病。”
两人相视一笑,尽管只能看到彼此脸部的轮廓。
韩时举起相机对着幽暗沟涧,小舒意偏头靠近他,好奇问:“这么黑能拍什么?”
“拍到一团黑。”
她一巴掌拍他在肩上。
韩时无辜道:“真的, 不信你自己看。”
小舒意拿过相机, 第一次接触摄影器械, 沉甸甸的机身令她有种很珍贵的感觉。小心举起来,眼睛凑上去什么都看不见, 确实一团黑。
“相机可以调夜晚模式吧?”她不知道,随口询问。
韩时说:“可以,我很少用,不会。你调调。”
“我也不会。”小舒意把相机递给他,“弄坏了赔不起。”
“坏了重新买一个,放心调。”
在韩时的鼓励下,小舒意坐在地上摸黑调试。
天赋指引有了效果,能拍到一点亮光。
小小进步也能引发少男少女兴奋,韩时看着极糊的画质说:“有没有可能你将来会成为摄影大师?”
小舒意摇头:“相机贵,买不起。”
“这个相机送给你。”
“啊?”
“嗯,就这样。”
“不,不行。”
“为什么不行?”
“无缘无故不能收礼。”
“那你送我很多礼物?”
“不是一回事儿。”
“没区别。”
“价格不一样。”
“我觉得和你买零食差不多。”
“呃……”
“别呃了,就这么定了。以后你真的成了摄影大师,免费给我拍照。”
“万一成了不呢?”
“我就不拍照。”
“忽然觉得压力大。”
“姜舒意很棒。”
重听这话小舒意臊得慌,自己怎么会说出这种话还要韩时写出来。
“以后别提这五个字了。”她挽尊道。
韩时偏要提,还不停说:“姜舒意很棒,姜舒意很棒,姜舒意很棒……”
幽暗中小舒意面红耳赤,伸手去捂韩时的嘴。
韩时躲,她就追。
两人的打闹声在山间回荡,星星点点的荧光从水汽溪涧中漂浮起来照亮夜空。
小舒意停下来喊道:“韩时快看萤火虫!”
“看见了,真的好多。”
“梦幻吧?”
“嗯。像星光浮在水面。”
小舒意很认同:“我喜欢星空,萤火虫是星空平替。”
韩时:“要带点星光回家吗?”
“想,但它们在沟里。”
“我下去捉几只。”
“我也去。”
“你别下去,忘了摔伤的疼了?”
“这里不高,我小心点。”
听她这样说,韩时没多阻止:“我先下去探路。”
有荧光和朦胧月光照明,韩时很快下到沟里,抬头望着坡上说:“下来吧,这里是草地。”
小舒意蹲下身体,顺着韩时踩出来的凹陷小心往下走,眼看要着陆了,脚尖被凸起的树根绊了一下,重心失衡她惊声尖叫往下栽。
身体没有摔在地上,韩时接住了她。
她抱歉道:“对不起,踩滑了。”
“没事。”韩时放开她说,“下来才记起没带瓶子。”
小舒意摩拳擦掌表示:“我会编草笼。”
“厉害啊,姜舒意真棒。”
“啊——让你别说这五个字了!”小舒意要抓狂了。
“棒还不让人说?”
“韩时!”
“嗯?”
“再说绝交。”
“不说了,编笼子吧。”
小舒意善做手工,可天黑看不太清,囫囵编了两个不成器的小草笼结束。
韩时拿起笼子看了看,有点怀疑:“缝这么大萤火虫不会飞走吗?”
“这你就不懂了,这个缝隙刚好能卡住萤火虫的身体,而且不会遮挡亮光。萤火虫胆子小,被捉住了发光时间短,能看一会儿是一会儿。”
“行吧。”
两人一人一笼开始获取“星光”。
小舒意慢走一阵小跑起来,星光在她周围闪烁,不知道她抓到没有。
距离有点远了,韩时听见她问:“我捉了两只,你呢?”
韩时看着空空如也的笼子说:“四只。”
“不会吧?”
“不信你过来看。”担心她跑太远有危险,韩时诱骗道。
“我要捉十只。”小舒意不服输,没过来。
放话后,她的身影出现在草地各个角落。
时不时会听她问:“韩时,你捉多少了?”
“四只。”
“怎么还是四只?”
“不好捉啊,你呢?”
“我也四只。”
“打个平手。”
小舒意再没回应。
不一会儿,听她兴奋喊叫:“这下捉了三只,我比你捉得多。”
“姜舒意真……”韩时想起她说绝交的话,把最后一个字收了。
他来昆山过暑假没想过任何意外,偏偏有个女孩意外进入他的生活,带他看小镇风情,陪他吃各种美食,向他学习外语,一起练字。
漫长暑假因意外邂逅过得飞快,还有十来天就要回市里飞英国,韩时有点不舍,情绪低落。一般人看不出来,韩爷爷却发现了。
和他谈心,从他克制的话中听出想留下的心思,韩爷爷便致电路瑶让他留在昆山读高中。
这对路瑶来说是大事,她在电话里表示绝对不可能。但韩时在昆山,不回来也没办法。
接到电话当晚她就驱车来到昆山,进入疗养院令医生护士格外紧张。
不出所料,她和韩老爷子吵了一晚上,韩时来到厅内说出自己的想法才终止争吵。
路瑶让步完全因为韩时的心收不住,发生激烈争吵后把他带走,他摆烂不出国谁都没办法。让他在昆山读一学期再说后话,他的抵触情绪没那么大。
如此想着,路瑶先向英国那边提出暂时休学,然后给韩时办理了昆山中学入学申请。
他的成绩单在尖子生云集的昆山中学依然绝尘,精通七国外语,校长见过本人都要说句在我们这里读书屈才了。
拿到入学通知书,韩时第一时间和小舒意分享。
小舒意惊喜道:“我们可以做同学啦!”
“如果还是同桌呢?”
“那可太好了,我来不及写的笔记你帮我抄。”
“不要想太美。”
“我帮你抄?”
“这个提议好。”
“不要想太美。”
两人同时哈哈笑。
入学典礼那天,韩时按地址找到小舒意家,在门口碰见出门上班的李雪妍,他礼貌叫阿姨,说等小舒意一起上学。
李雪妍觉得外地孩子转校肯定不适应,找女儿做个伴。
她点头说:“她还在吃早饭,要不你进去等?”
韩时婉拒:“我就在这里等她。”
李雪妍回头朝屋里喊:“舒意,韩时来了,你动作快点。”
“来啦。”小舒意叼着馒头片小跑出来,蹬掉拖鞋换皮鞋。
韩时见她书包歪了,伸手帮她扶正。
邻居看见陌生少年止不住好奇。
李雪妍说是我女儿的新同学。
邻居“哦哦”点头,身体在前行,目光粘在韩时身上。
他的外形穿着一看就不是本地人,个头高气质好,少年骨相很有英气,也就是小女孩口中说的帅。
小舒意穿好鞋子跟他一起走了,邻居这才各干各事。
事实证明邻居的眼光没错,韩时到校很快吸引同学视线,无论男女。
新起点同学间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找到教室放下书包,在典礼开始前相互交流。
同班有几个外向的女生主动来到韩时面前自我介绍。
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热情遭遇冷淡,女生们瞪大眼睛无所适从。
有人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韩时。”
“初中也在昆山中学读的吗?怎么没见过你。”
他不再回应,整理自己的座位和书包,等小舒意从老师办公室回来一起参加开学典礼。
女生们觉得他怪怪的,怎么莫名其妙不友好?又架不住他颜值太顶,就算被冷淡心里只觉怪异没有骂娘。
如果他平等冷淡每个人,女生们心里不会不平衡。可他严肃的表情在看到姜舒意时明显柔和,还主动帮她抱书本。
之后的典礼上他和姜舒意坐在一起,两人时不时靠近说话,被冷落女生们的心情可想而知。
奏完国歌,校领导讲话,班主任讲话,学生代表讲话。
新生里韩时被临时请上台。
这是路瑶要求的,在她看来韩时到昆山中学读书属于纡尊降贵,该大肆宣扬他的优秀。
校长也觉得他适合成为学生榜样,期望他用中英双语鼓舞全校同学。
韩时发言前校方很详细地介绍他,女生们仔细听着,心情几转对他的冷淡释怀了。
到韩时讲话,他的发言朴实无华,没有说怀揣梦想,扬帆起航这类听腻了的场面话,只道好好学习,不负自己。简短两句后他走下舞台。
全场很安静,校方有点下不来台,班主任不得已补充:“不负自己说的很好,责任心从自身培养,将来为祖国添砖加瓦。”
说完自己鼓掌。学生们跟着鼓掌,场面稳住了。
韩时回到座位,姜舒意小声告诉他:“学校领导很尴尬。”
“我说错了吗?”他问。
姜舒意摇头:“学生发言都是模板,听着怪没意思,你的话别开生面。”
“那尴尬什么?”
“你没发表积极求知的欲望,没说不辜负学校家长的期望,也没说老师是指路明灯,学校是坚强后盾。”
“这样吗?下次一定。”
“别下次一定了,我觉得你说得对。”姜舒意竖起大拇指。
这件事在韩时心里留下印记,在后来的人际社交中观察思考。虽然语言依然精炼,却不会令人不知所措。
勾引打扰他的女人除外。